还没收回眼神,郁宁就察觉对方瞪了自己一眼。
郁宁:“???”
——是他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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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堂下,秦景然同样在打量郁宁。
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目光,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兄长,他便是你之前与紫英师兄说的劫数?”秦景然偏头,低声同身旁的秦景焕低语。
他想起自己偷听到的内容,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看起来除了容貌,其他都普通到极点的郁宁将会是兄长最大的劫数!
虽说紫英师兄师承国师大人,卜卦测演之道一向无人出其右,可万一呢?
“景然,不要做多余的事。”
相较于秦景然,秦景焕似乎对郁宁并无兴趣,他低着头,目光落到手中的酒杯里。
秦景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将杯子拿走,气道:“这下面人真是不成规矩了,不知道修道之人不能饮酒吗?”
国师门规森严,从不肯让弟子沾一滴酒的,秦景焕虽鲜少来宫宴,太监们却也极注意规矩,每次都上的是清茶。
秦景然问了身旁的太监,知道是郁宁之后对他印象更差。
看来师兄果然没说错,那郁宁果然是兄长的劫数。
“秦景然。”秦景焕眸光浅淡,望向自己的弟弟:“什么也不要做。”
“知道了……”秦景然低头,撇了撇嘴,小声道:“我都十五了,别把我当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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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进行到一半,舞姬们刚表演完,外面的宫人就进来禀报,说是可以观赏烟火表演了。
每年宫里的烟火表演都是一绝,宫里的贵人们,宫外皇城附近的百姓们都会来观赏烟火表演。
于是一行人移步闲月阁东侧那个巨大的观景台,观景台面积大,观赏位置也很好,一向是宫里欣赏观景表演的极佳之地。
不过宫里观赏烟火的最佳位置其实是御花园的那个极高的眺望台,只是那望台极高,一般人不敢上去,而且面积也不够容纳这么多人,才被闲置下来。
郁宁还是第一次来观景台,不禁觉得新奇,从这里眺望不远处的宫殿,红瓦飞檐,亭台楼阁,高低错落,是很新奇的感觉。
“站好,一会儿掉下去朕就把你的尸体扔去乱葬岗。”秦睢表情不耐地拽了下郁宁的后领子。
郁宁这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贴在栏杆上了,他回身站定,心有余悸道:“多谢陛下提醒。”
秦睢薄唇轻启:“蠢笨如……”
“陛下快看!”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郁宁抱住,秦睢一愣,垂眼看着眼前的郁宁,却见他目光尽数被眼前巨大的烟花吸引。
漆黑明亮的眸中倒映出绚丽的色彩,郁宁仰着脸,唇角不由溢出淡淡的微笑。
四周响起众人的惊呼,秦睢却依旧能听到郁宁的呢喃:“真漂亮啊……”
秦睢沉默,旋即嗤笑一声:“没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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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明月高悬,晚宴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宗亲们四散而去,不过荣亲王一家却是留在了宫里。
是宣太后亲自吩咐的,她一向亲近秦景然,这次许久未见,自然把人留下来问话。
不过秦景焕却不愿留下来,自己回王府里了。
秦睢中途去勤政殿了,郁宁自然回甘泉宫,临走时他看着御辇旁的李鱼,不禁疑惑:“小林子呢?”
李鱼目光慌乱一瞬,含糊道:“小林子回甘泉宫去让宫人做夜宵了,殿下这时候有点饿了吧?”
郁宁恍然:“这样啊,那我要吃云片糕。”
“是。”
回到甘泉宫,郁宁听说云片糕正在做,便先去沐浴了。出来时云片糕刚做好,却依旧不见小林子的身影。
郁宁:“小林子呢?”
往常天天在自己耳边絮叨的人此刻突然不在,他还真不习惯。
李鱼抿了抿唇,“小林子……去忙别的了。”
郁宁目光落在李鱼表情不自然的脸上,继而望向四周宫人,终于觉出不对味来。
郁宁:“是吗?让他先过来一下。”
李鱼说不出话来,只好一个劲磕头。
郁宁望着李鱼,叹了口气:“能瞒我多久呢?”
……
一刻之后,小林子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跟在李鱼身后走过来。
小林子抬头,目光躲闪,露出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殿下……”
“这是谁干的?”郁宁看着小林子脸上鲜红肿起的指痕,一双清亮的瞳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愤怒的情绪。
这是下了多重的手,才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奴才、奴才没事了。”小林子慌忙磕头,目光苦涩:“是奴才自己不小心磕的,殿下您不要再问了……”
且不说郁宁会不会自己一个奴才出头,更何况他一个奴才,惹得荣亲王府与皇后不睦,陛下和太后知道了将他杀了也不一定。
“你当我傻的吗?”郁宁气的拿不稳手中的杯子,他站起来,凑上前看了眼,语气又软下来:“上药了吗?”
小林子低着头,嗫嚅着开口:“刚刚敷了药,过两天就可以伺候殿下了。”
“先养好身体再说吧。”郁宁心情极度糟糕,他看向一旁的李鱼,沉声道:“你说。”
李鱼也是沉默。
“你若不说,明日我就去请陛下查这件事。”
看了一旁小林子的脸,李鱼咬咬牙终于开口:“是小世子……”
一炷香后,郁宁终于知道来龙去脉。
原来是安排不当,误给秦景焕上错了酒,惹得秦景然不快,问了人之后便将小林子喊过去教训了一顿。
郁宁面沉如水。
这何止是在教训小林子,更是杀鸡儆猴,做给自己看呢。
他虽不知道秦景然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大的成见,可他已经伤害到他身边的人,郁宁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小林子此刻又出声:“殿下,要不奴才先下去……”
“不用。”郁宁此刻突然镇定下来,他转头望向小林子,目光沉静:“待会儿陛下来,你伺候殷勤些。”
甘泉宫难得陷入一片死寂,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宫人进来通传,说是秦睢来了。
郁宁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他使劲儿揉了揉眼,好让眼圈更红,接着才起身出去迎接。
“见过陛下。”郁宁上前行礼,接过秦睢的大氅递给宫人,声音齉齉的。
秦睢脚步一顿,弯身看向郁宁,见他双眼红肿,眉峰微挑:“呦,还哭了?”
郁宁吸了吸鼻子,偏过脸去,声音有种强撑着的镇定:“是陛下看错了。”
秦睢目光扫过一旁的小林子,想起刚刚暗卫的报告,便也猜出了来龙去脉。
秦睢垂眼看他,看不清神色:“至于么?不就是个奴才?”
郁宁眸里含着倔强:“那也是臣妾的人,臣妾是陛下的人,他打了臣妾的人,便是在打臣妾的脸面,严重了说,更是打陛下的脸面。”
“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可臣妾不愿看别人这样侮辱陛下的颜面。”他瞟了眼秦睢神色,适时抽泣了一声:“臣妾心里生气,为陛下生气。”
秦睢定定看他半晌,看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最后又被憋回去。
秦睢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个男人么?”他笑着伸手,温热的指腹将郁宁脸上的眼泪擦去。
“放心,朕会为你主持公道。”他看向郁宁的眸光沉沉,里边像是含了别的东西,又被脸上的笑容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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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郁宁早早起来,按着早就定下的规矩,准备跟秦睢一起去太后宫里请安用早膳。
正好昨夜秦景然父子宿在宫中,今日必会陪太后一起用早膳。
郁宁昨晚眼睛哭的有点肿,今日起来用热水敷了敷,看着才没昨日那么红。
只是他心情仍低落着,看着就不如以往有精神。
长乐宫。
随着太监的通传声,秦景然父子一道出了门。荣亲王的礼数一向周全,带着儿子在门廊上同秦睢行礼:“见过陛下。”
“免礼。”秦睢看着父子二人,眸光比平常都来得温和。
听着秦睢的声音与平常别无二致,秦景然悄悄松了口气。正要陪着一起进去,忽地听秦睢叫了他一声。
“先别急。”秦睢微笑着同秦景然招手:“景然,你过来一下。”
秦景然一愣,看了眼身旁的父亲,慢慢走过去。
“来。”秦睢松开与郁宁交叠的手,却又握住他的手腕。
他扬手,带着郁宁的手一道往秦景然的脸上挥去。
左右开弓,清脆的两声在长廊里回响。
“——啪啪!”
第20章 冲突
四下寂静,一瞬间只剩两声回响。
鸟雀惊飞,还是一旁的荣亲王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额上青筋跳动,眼珠子瞪得要凸出来,往日那张儒雅的面孔此刻多了几分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默了一瞬,他开口:“陛下……不知小儿犯了何错,竟惹得陛下震怒至此。”
荣亲王根本没将昨晚秦景然昨晚说的事放在心里,不过一个奴才而已,秦睢怎么可能因为这事动怒?
他目光落到前方捂着脸的秦景然身上,眉心紧蹙,若有所思。
是不是这混小子又犯了什么大错?
一旁的秦景然则根本没时间想这么多,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占据了他全部思维,眼泪下意识涌到眼眶里,又被他硬生生憋回去。
不能哭,太丢人了。
此刻他也早没了往日那股子矜贵傲气,死死咬着唇,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秦睢,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怎么?景然不高兴了?”秦睢微笑着松开郁宁的手,轻轻拍了拍秦景然的肩。
秦景然下意识抖了抖。
荣亲王眸光中的阴鸷一闪而过,连忙上前解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景然这孩子冲撞了陛下,该罚。”
“还是皇叔识大体。”秦睢点头,转头看了眼郁宁,似乎在用目光询问他:你可满意了?
郁宁一时哑然,乖乖牵起了秦睢的手。
他实在没想到秦睢会当众给秦景然难堪,但他心里也着实痛快许多。
不过他已然站在秦睢这边,也就不怕跟荣亲王他们撕破脸皮。
“走吧。”秦睢拉着他往殿里走。
荣亲王父子俩尴尬地跟上去,荣亲王抬头,看向秦睢背影的眼神闪过一抹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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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宫人们已经将早膳准备得差不多了。
一行人落座,等了会儿宣太后才从屏风后出来,她一身凤袍庄重,面容依旧妩媚,眼角眉梢却又多了几分艳丽。
几人纷纷起身行礼,宣太后的目光从秦睢郁宁身上一一扫过,脸上勾起一抹冷笑。
“都起来吧。”
宣太后轻轻颔首,看见一旁的郁宁落座,眸光森寒:“哀家竟不知皇后枕边风吹得如此好,不过一个奴才而已,竟惹得皇帝亲自为你出头,当众掌掴世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不等郁宁回应,她又转头看向秦睢:“还有皇帝,这娶了皇后才多久,便知道回护了,你还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她一番话说完,堂下骤然安静,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秦睢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儿臣的威风尚不及母后的十分之一呢。”
秦睢自顾自倒了杯酒,向宣太后遥遥一敬:“再说,儿臣能成今天这幅模样,还得多谢母后的教导。”
他一番话说完,郁宁也惊了。
他原先只觉得秦睢同太后关系不怎么好,可到底是母子,血脉亲情是不会断的。
可现在一看,分明已经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秦睢更是半分也没把宣太后当成亲娘。
“没了哀家,皇帝还能登上这个皇位吗?”宣太后冷笑一声,眸光猝然转向一旁的郁宁:“皇后身为中宫之首,劝诫皇帝是你的本分,你旁的事没做好,狐媚祸主这一套倒是学的不错。”
“回禀太后娘娘,”郁宁向着秦睢,便也少了几分绵软:“秦世子不由分说便责打臣妾宫中的下人,给臣妾难堪,臣妾身为中宫之主,不得不维护皇后的威严。更何况,我也想问问世子,为何没有分说便肆意毒打本宫宫里的下人?”
秦景然突然被叫了名字,愣了一下才急赤白脸地回:“他不识规矩!宫里太监都知道兄长身为修道之人只喝茶水,他为何给兄长上了酒?”
郁宁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道:“那世子应该来责打本宫才对。这次的除夕宫宴是我安排的,忽略了景焕公子不能喝酒是我的责任,小世子为什么不来问我,便不由分说的责骂太监?还是您只是想借此打我的脸面?”
他一番话下来,秦景然彻底偃旗息鼓。
他没想到这个看着软弱可欺的皇后,居然也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秦睢更是以手支颐,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郁宁,也不开口回护,一副要看戏的架势。
“皇后倒是很会说话,一番话下来将自己的错误推的一干二净。”
宣太后冷笑道:“别说不过责打了一个奴才,便是杀了他又何妨?奴才,穿上锦衣华服,被众人高高捧着,也依旧是个奴才。现在这皇宫,也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宣太后说到最后,话里的威胁之意已然十分明显。
“话可不能这样说。”秦睢又出来添了把火:“母后当上太后之前,又比旁人尊贵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