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郁宁惊了一下。
秦睢身边的任已然是精锐,耗尽全国之力,仍有七种没找到,那其余的解药应该有多难寻?
“其中三种已经确定了位置,只是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采摘寻找,剩下的四种,却是不好找。”贺烺正要接着说,郁宁却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将那几种药的名字都写下来,我也方便记。”
替贺烺找来纸笔,郁宁看着他将剩下的几味药都写下来。
“月狐血、水龙骨、朝颜还有神洇树的……果实?”
眼看着贺烺在最后一味药上化了个重重的圈,郁宁不禁好奇:“这神洇树是什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贺烺看了眼窗外,神情也不由有些颓然:“正是外面移栽的那棵神树。”
“什么?”郁宁不由惊呼出声:“可那棵树不是已经几百年没开花结果了吗?”
“是的。”贺烺脸色难看道:“想必您也清楚,陛下的毒是毒物与咒术相合之物,那咒术正是几百年前高祖所得之病,陛下被有心人所害,触发了那咒术。”
郁宁来不及去查究竟是谁害的秦睢这样,只着急地抓住贺烺胳膊,问:“那怎么办?还有救吗?国师的弟子如今不是还在?”
“世事变迁,如今这些人怎么能有第一任国师的能力?”
贺烺道:“前任国师还在时,曾替陛下诊断过,我们正是从他口中得知这些解药。另外,那最后一味药,倒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办法。”
“据前任国师所说,那神洇树的果实是有种子的,种子流传至今,被他死去的师父,也就是老国师送给了一户人家的小孩。将种子磨成粉,混着那被种子滋养多年的孩子的血,只需每天一碗,连着七天,滴在神洇树的树根上,神洇树就会结出果实。”
“吃了果实,就会解开咒术。”
“那你们去找过那孩子了吗?”郁宁一颗心不由揪起来。
“自然是找了。”贺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可茫茫人海,又哪里这么容易找到?老国师向来喜欢云游四方,我们找了多年,也依旧没有结果。”
郁宁咬了咬唇,忍不住问:“若是不解除咒术,只解了毒,会怎样?”
“那毒素其实也抑制了咒术的发作。一旦毒素全解,咒术发作……陛下会像百年前的高祖一样,在短时间内容貌极速衰老至死。”
室内气氛一时陷入僵局,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未言。
过了好一会儿,郁宁才开口,声音十分坚定:“解药我会帮忙一起找。”
“陛下绝对不会有事。”
秦睢就是死,也是百年之后和他一起合葬帝陵,而不是死在这样的阴谋诡谲之下。
“但愿吧。”贺烺唇角勉强勾起一个微笑,显然对此不太乐观。
“不说这些了。”郁宁勉强打起精神,又问他刚刚的问题:“温庆公主如何?可有受欺负?”
“自然没有。”
贺烺刚刚那股子古怪又冒出来了,只道:“陛下派去的府兵将她保护的很好,不过她舟车劳顿,又不太适应草原气候,到那就病了。”
“可请御医了?喝药了吗?”郁宁不由担心起来,温庆公主娇弱,万一就此缠绵病榻怎么办?
“您别急,人没事。”贺烺眸光一闪:“那只是她逃避和世子的洞房所作的伪装。”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郁宁迟疑地看着贺烺,递过去一杯茶:“温庆公主便是有心为你守身如玉,怕是也瞒不了多久……”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贺烺就被茶水呛了一口。
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贺烺人才好些,只含糊道:“您就放心吧,她一向聪明,自然还会想出别的法子。”
顿了顿,贺烺忍不住又低声嘟囔:“还有,殿下怎么确定公主是为了卑职守身如玉……”
“你说什么?”郁宁没听清他后半句,有心再问,贺烺却死活不愿多说了。
郁宁“啧”了一声,学着秦睢的模样摸摸下巴,看着贺烺:“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对公主的态度不一样了呢……”
明明贺烺看着也不像是很快能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的人啊。
“殿下想多了……”贺烺见他不依不饶,作势要溜,郁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后衣摆,“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俩人正纠缠之际,秦睢推门进来了,目光落在郁宁拉着贺烺后衣摆的手上,秦睢眉峰微挑,试探着道:“打扰了?”
郁宁:“……”
讪讪松开了手,郁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陛下。”
秦睢既然回来,一旁的贺烺自然也走不了了,他俯身下跪行礼,眼看着秦睢并没有要让郁宁出去,就打算汇报情况。
“等等。”秦睢坐下,抬手让他停下。
“以后不要随便进朕的寝殿,这次也就算了,自己去领十戒鞭。”
十鞭子对贺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贺烺随口应下来,神情暧昧地看了眼郁宁,作死地调笑道:“陛下之前从没说过此事,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今日不同往日。”
秦睢挑眉,偏头看了眼身旁的郁宁,眼中多出几分笑意。
“如今不大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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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往事
贺烺闻言目光愈发暧昧,正要开口,又听秦睢道:“温庆给朕的信前日便到了,信中还提到了你。”
贺烺身体一僵,刚刚那点异样又冒出来了:“信上都说了什么?”
“说……”
秦睢拖长声音,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眼看着贺烺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急切,才终于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分明是一张淡漠的脸,郁宁却从中看出几分不怀好意。
想起刚才贺烺对自己的打趣,郁宁此刻也不禁幸灾乐祸,帮腔道:“是啊,贺统领还是守好自己的本职吧。”
贺腐:“……”
——贼夫妇。
心里再着急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贺烺神色认真一些,将他们近来的行动都汇报给秦睢。
“这些年我们渗透的力量还是有成效的,公主来之前那些暗桩一次也没用过……”
郁宁跟着听了一会儿,有些地方不太懂,但也没出声打断,打算事后再去问秦睢。
半个时辰后,贺烺结束了汇报,却依旧赖着没走,厚着脸皮叫秦睢:“陛下……”
“嗯?你怎么还没走?”秦睢眉峰微挑,像是真的在疑惑贺烺怎么还没走。
“……”贺烺硬着头皮道:“卑职想看看那封信……”
“信?什么信?”
秦睢转头看向郁宁:“朕有提到信的事吗?”
郁宁心领神会,默契道:“没有吧,臣妾没听陛下说过什么信的事啊。”
贺烺暗自咬牙,知道求秦睢的难度太大,又盯上了一旁的郁宁。
郁宁扭过头装作没看见,装聋作哑了一会儿,终是心软,拽了拽秦睢的袖子:“陛下,您还是告诉他吧。”
“那好吧。”抬眸看了郁宁一眼,秦睢耸耸肩,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贺烺。
贺腐:“……”
这还真是明明白白的双重标准啊!
贺烺连忙抱着信走了,郁宁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好笑,转而想起这次贺烺回来之后的一些异样,忍不住问秦睢:“陛下,怎么感觉贺烺这次回来有点不一样了?”
秦睢随口回他:“哪儿不一样?”
“感觉他提到温庆公主就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郁宁不确定道。
“是吗?”秦睢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你有感觉到朕有哪里不一样了么?”
郁宁迟疑:“似乎没有……”
“唉,朕真是伤心。”
秦睢懒洋洋地撑着脸,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朕的皇后能看出无关人士的异样,却看不出自己夫君今天有什么不对。”
郁宁:“……”
“那您到底有哪里不对?”
“皇后还没看出来吗?”秦睢故作伤心道:“朕今天可是穿了件白色的外衫,跟皇后是同一个颜色呢。”
郁宁:“……”
郁宁终是忍不住笑了,半晌,他才收敛神色,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殷勤地倒了杯茶递给秦睢:“是不是在草原时发生了什么事?”
秦睢接过杯子,顺势把郁宁的手握在掌心,面色自如道:“也没什么,就是温庆告诉贺烺了一件事。”
郁宁愈发好奇:“什么事?”
秦睢神色淡定地喝了口茶:“温庆,不,秦蕴其实是男子之事。”
“什么?!”郁宁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睢,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这怎么可能啊!”
好在秦睢此时正握着他的收,稍一用力就把人拉过来坐下。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一点没有看出来么?”秦睢眸中带着浅浅笑意,似乎早就预料到郁宁会是这个反应。
“完全没有看出来。”郁宁摇摇头,想起温庆公主那张柔美的脸就觉得不可思议。
那样、那样漂亮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是个男人!
郁宁不是没好奇过她的身高,可皇室中人身材一向高挑,温庆公主身为女子,高一些也没什么。
“不然你觉得她为什么住在山上,深居简出,几乎从不露面?”
秦睢笑着解释,看见郁宁一脸世界崩塌的模样,又有些不忍,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秦蕴自小便扮作女子,仪态上是挑不出毛病的,你看不出也正常。”
郁宁犹自没有缓过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复杂道:“贺烺知道时应该也吓到了吧……”
现在看来,贺烺回京之后的一切异常似乎都有了解释。
当他知道自己爱慕多年的女子其实是个男人,遭受的打击应该比自己还要大吧?
郁宁忍不住为他掬了一把辛酸泪,可想起贺烺对温庆公主书信的珍惜模样,郁宁又觉得不对劲。
“陛下,贺烺他该不会还对温庆,不,秦蕴有情吧?”
“谁知道呢。”秦睢显得并不在意:“他们的事,由得他们去,左右打扰不到咱们。”
“不过。”秦睢低低笑了一声,“朕若没看错的话,秦蕴对贺烺其实也十分上心,想来也并非全无情意。”
若是真无情,怎么可能容忍贺烺纠缠这么久?
郁宁看出他的幸灾乐祸,不由无奈,又问:“那他为什么要从小扮作女子啊?”
“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秦睢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朕的父王对秦蕴的母妃很是宠爱,因此招惹了不少人的妒忌和针对。秦蕴的母妃丽妃虽然柔弱,却并非蠢人,怀孕已成定局,她自然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生一个公主,自然比生皇子的风险小。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好在终于是瞒过去了。”
郁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
后宫从来不缺风波,先帝妃嫔又多,自然不可能像自己这般悠闲自在。
只是秦蕴好歹有亲娘护着,秦睢当年又遭受了多少呢……
单看他所中的毒就可见一斑。
郁宁一时笑不出来了,心脏像是被人揪着一样疼,既心疼秦睢的过去,又为他尚未找到的解药着急。
“这又是怎么了?没吃饱?”
郁宁尚且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秦睢自然能从他脸上看出异样。
“你才没吃饱呢。”
郁宁又难过又觉得好笑,随即正色道:“陛下的毒……究竟多久了?是何人所下?”
见他突然问起此事,秦睢一时也有些愕然,他反应过来,倒也没瞒着:“自朕刚登基那会吧。”
“毒和咒术都是母后请了方士所下,二者互相压制,可保朕二十年寿命。”
郁宁眸光一亮:“什么方士?现在还能找到他么?”
“自是不能了。”秦睢摇头道:“那方士是前任国师的师弟,后来被逐出师门,不知怎么,找上了朕的母后。”
“就没见过这样的母亲!”郁宁活了十几年就没见过给自己亲生儿子下毒的亲娘,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桌子。
秦睢随手接过将要滚下的杯子,好笑道:“你这样激动,朕都要以为被下毒的是你了。”
“陛下怎么都不生气?”
郁宁愤愤道:“这样的人,不堪为太后,不堪为人母!当初就该把她扔在别院里一辈子。”
“朕为什么要生气?”秦睢唇角笑意微敛,长睫遮住眼中情绪:“我从少年时就没再将她当作母亲,对于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又何必分给她眼神?”
“至于她给朕下毒的事,朕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宣静慈爱重权力地位更甚于生命,那朕就让她一点点全部失去。”
郁宁心里依旧难受:“可你因她所遭受的那些不公、磨难,也不可能就此消失啊。”
痛苦即使过去了,也依旧会感到痛苦。
旧伤是只要想起就会感到痛的东西,哪怕报复回去也根本不会消失。
郁宁不知道秦睢对此的感受如何,可他由衷地替秦睢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