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鬼魅浑身是血,两眼翻白,嘴里的舌头拉得极长,喉咙处插着一把匕首,黏稠的鲜血顺着匕首不断的向下滴落。
这要是大半夜看到这么个玩意儿,他绝对能当场晕过去。
魏泽伸手将他拉至身侧,对那鬼魅说道:“说说吧,贬官流放,还有你那淹死的儿子。”
孔翔宇有些震惊,无法想象面前的这人居然就是老侯爷。
老侯爷满嘴是血,嘴唇张张合合,喉咙里发出一阵难听的唔额声,活像噎着口气被掐着脖子,听得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呆在孔翔宇袖子里的金宝实在受不了,爬出来数落道:“又说不了话,这两父子怎么都一个德行,关键时候说不出重点。”
话音刚落,就见魏泽抬手一指,那插在老侯爷喉咙上的匕首瞬间飞溅出来,插进了边上的白墙。
血沫子飞溅,孔翔宇抬手遮挡。却被面前突起的一道白雾,将那血沫子全数化解。
他只好道一句:“多谢。”
魏泽低头一笑:“哥哥无须道谢,护妻乃是……”
孔翔宇连忙抬手制止:“我知道了,不用说完。”
没了碍事的匕首,那老侯爷总算能把舌头给缩回去了,只是眼白始终还是这么上翻着。
半晌,老侯爷才颓丧道:“我与柏儿都着了那奸人的道了。”
孔翔宇问道:“那奸人是谁?”
老侯爷长叹口气,哀怨道:“不知,那人唯有柏儿能看见。只怪我一时贪念,害了全家。”
这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老侯爷的位子是袭爵了祖辈,到了他这一代,文不成武不就,无权无势空有虚名。
家里人口又多,年份一长便成了个空架子。朝廷每年分发的官银,根本无法支撑家中庞大的开支,这才贪心一起盯上了那笔赈灾银。
他言辞诚恳地去朝廷讨了这笔活计,那赈灾银便如数进了他口袋。
钱财进了家门在送出去那自然是舍不得,可上百灾民没钱赈灾,私吞银钱的事,一旦被官家知道了便是抄家流放的死罪。
唯有封城,谎报灾情才能瞒天过海。
然而封城不是小事,没有一个合理的由头,即便上报了,官家也不会同意。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奸人趁虚而入,与小侯爷做了一笔交易。说是让小侯爷死于金宝河,在推脱为谋杀,便可封城。
事后让小侯爷去黑市买凶换取活人阳寿,便能让他再活过来。
这倒是与孔翔宇先前猜测的一样,只是这事为什么又会与银镯挂钩,而奸人又为何偏偏要他的阳寿呢?
他不禁以此问老侯爷。
老侯爷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那黑衣人让柏儿拿着银镯跳河,唯有如此,死后才能将银镯一并带走。”
金宝龙爪一摊,无奈道:“这不还是不知道嘛。不知道奸人是谁,不知道为什么给银镯,更不知道那黑衣人为什么要孔翔宇的命。”
他摆手道:“我看也不用问了,废话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想来魏泽也这么认为,便两指微驱,引得那墙面的匕首抖动,作势便要给老侯爷插回去。
老侯爷急忙摆手道:“不不,也有知道的。我知道那奸人有样东西在这位小公子身上,他自己拿不了,这才找的柏儿,额!”
说罢,那匕首便又重新插了回去。
魏泽扬手一挥,老侯爷的魂魄便消失在了一片白雾之中。
孔翔宇尴尬道:“那匕首都拔了,为什么还得再插回去?”
魏泽道:“既是自杀,总得满足他生前之事。”
“……”
一番言论下来,依然不知道关于银镯的事。但至少清楚一点,有个人要杀他,而且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清楚地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又与他大哥当年的死脱不了干系。
既然与大哥有关,那定然不是李夫人,也不是他二哥。这个人还很了解他,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
究竟是谁?为什么非要他的命?
忽然脸上多了一只冰凉的手,是魏泽。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手掌磨砂着他的脸颊,指尖轻触耳垂,一阵麻痒。此情此景活脱脱像是在安慰一个柔弱的小娘子。
他不禁一阵恶寒,赶忙后退一步撤出手掌的蹉跎,耳根子微微发红。
魏泽不得不收回手,手掌间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随后还大言不惭道:“哥哥迟早都是我的,还是早点习惯的为好。”
夹在二人中间的金宝很是嫌弃,甚至夸张地扶着孔翔宇的衣袖,假意吐了两回。
魏泽挑眉道:“要吐去别的地方吐,别吐哥哥身上。”
金宝捋了捋自己的龙须,嫌弃道:“魏大人还真是体贴,把见色忘友这话表现得淋漓尽致。”
魏泽:“过奖。”
金宝:“我可不是在夸奖你!”
孔翔宇一阵头疼,他如今算是个什么境况。离家出走身无分文,有个不知名的人要杀他,还有个厉鬼整日惦记着怎么将他弄到手。
一巴掌拍脸上,随口找了话题说道:“老侯爷说我身上有一样黑影要的东西,该不会是因为要拿东西,才要杀我的吧?”
言闭,金宝便两爪一拍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把八骨寒明扇!”
魏泽也惊叹道:“哥哥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倒是把孔翔宇给问倒了,他反问道:“不是你给我的?那日在姻缘庙……”
说到姻缘庙他便忍不住地脸颊泛红,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红盖头下放着的,我以为是你给我的……聘礼……”
聘礼两个字几乎是掐着牙关节说的,大男人收聘礼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孔翔宇低垂着头,脸红得快要滴血。
魏泽听罢却一阵欣喜,轻笑一阵,伸手将他摁在墙角,问道:“若真是聘礼,哥哥这算是收下了?”
收聘礼也就意味着答应了。
孔翔宇后背撞在墙上,心中难以言语的翻腾。魏泽低头紧盯着他,两人鼻尖触着鼻尖,近得有些过分。
好半天他才低声道:“这不……也不是你给的……”
金宝的脸都快看裂了,嘴角抽搐,眼珠子左右转溜,恶寒道:“我们不是在讨论寒明扇吗?你两能不能顾忌一下我这个老年人!”
“喂,等等,你干嘛!”
魏泽听着烦,提起两指掐着金宝的脖子,一把甩进了袖子里关禁闭。
随后倾身而上,将孔翔宇禁锢在他怀里。
方寸点地方,孔翔宇瑟缩着半天不敢动静。
魏泽问道:“若真是聘礼,你收了便是答应。”
孔翔宇低垂着头,两手抵着魏泽结实的胸膛。他考虑着要不要说是自己贪财,所以藏着掖着。
他颤巍巍地说道:“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寒明扇的事,可好?”
“不好。”
魏泽伸手捧起他的脸,让孔翔宇避无可避的只能看着他。
如此近的距离,能清楚地看清魏泽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眉眼俊朗深邃,眼睫浓密,那满是情意的眼神里还倒映着他通红的脸颊。
微微垂眼,便能瞧见高挺的鼻梁,朱唇皓齿。可能是个鬼,皮肤白皙得都有些透了,显得那张薄唇特别红润。嘴角微微上挑,邪魅狂狷。
他不禁滑动了一下喉结,连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魏泽的声音有些暗哑深沉,听得耳朵阵阵发颤。
问道:“哥哥,你答应我了吗?”
说话时,红唇几乎快贴上他的,只要再近半分便会碰上。
魏泽垂目看他,长睫扫过他的鼻梁,再次发问:“哥哥,喜欢我吗?”
孔翔宇手指慢慢收紧,把魏泽的白衣都拧皱了。
他长睫微颤,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这张邪气横生的脸,竟像是着魔了一般,喉结滑动,薄唇微启。
说道:“喜……”
“哎呀!原来你们在这儿啊!”一道欢快的声音打破暧昧。
孔翔宇连忙把人推开,背过身大喘着粗气。
他刚才在干什么!当真是鬼迷心窍了?他差点就要顺着魏泽的话头说……说他……
不不不,不作数,他是一时冲动,是魏泽花言巧语,绝不能作数。
魏泽黑着张脸,瞪着巷子口坏他好事的宗彦秋。他刚才那招抛砖引玉险些就成了!
宗彦秋看着二人,惊叹道:“哎呦,小夫妻俩在这没人的地方干嘛呢?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魏泽回得毫不客气:“是。”
话虽这么说,可宗彦秋压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道:“要亲热回去再亲热,好歹家里还有床,在这巷子里多碍眼。”
赶在魏泽即将爆发前,赶忙说道:“我得知了一个好消息,二位要不要听?关于银镯的事。”
银镯?孔翔宇赶忙转身道:“要听!”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宗彦秋甩袖道:“你这银镯来头不小啊,小侯爷交给歪楼掌柜后,觉得东西普通便去查了查来历。说是这银镯乃是百年前一位将军的随葬品,只是年份太久,不清楚是哪个将军。”
随葬品?孔翔宇记得,这银镯是他母亲用私房钱去外头低价买来的。难不成是盗墓贼急着脱手,所以才卖得这么便宜?
魏泽被坏了好事心情郁结,语气不善地问道:“歪楼不是绝不对外说卖家琐事?掌柜怎么肯告诉你?”
谁想宗彦秋极为自豪地说道:“掌柜也是女人,竟然是女人,到我这儿自然就好办了。”
孔翔宇抽了抽嘴角,他大概知道宗彦秋是怎么知道的了。
思索片刻后问道:“既然能查到货品来源那怎么不知道原主?”
魏泽道:“鬼蜮是一百年前由我创立的,超过这个年份,查不到也正常。”
宗彦秋补充道:“而且歪楼的掌柜还说,不止这银镯,近数十年来死在金宝河里的人,大多都带着这位将军的随葬品。”
“都?”孔翔宇震惊道。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怀里的那把八骨寒明扇,论说起来,也是一块葬玉。结合老侯爷所说,那黑影是要他身上的一样东西。
如果简单点想,黑影就是那死了百年不知名的将军,而后盗墓贼偷走随葬品贩卖。这些随葬品但凡到了谁手里,他便以为那人是盗墓贼。
然而因为自身无法动手,所以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去黑市买/凶/杀人,那么也就能说得通了。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魏泽听,魏泽听后却道:“你的玉扇来历不明,如果真是这样,给你玉扇的人必然知道其中蹊跷。”
宗彦秋道:“如果小侯爷没说有人指使,我倒觉得有点儿像是河神诅咒。谁拿了随葬品就会淹死在金宝河里。”
此话一出,那被魏泽丢在袖子里的金宝顿时不干了,隔着袖子扬言道:“狗屁!你当着我这个河神的面胡说八道,经过脑子没有!”
宗彦秋哈哈道:“倒也是,不过每回有人淹死,你就把那些随葬品往魏泽的屋里塞,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金宝气急败坏,在袖子里一阵拳打脚踢,大骂道:“呸呸呸!要是不捡出来,我那河道迟早全是这些东西,哪有现在这样水流通畅!”
孔翔宇一阵汗颜,不禁心道:“能把金宝河给堵塞了,这得死多少人啊。”
随后他便从怀里将那把八骨寒明扇拿出来递给宗彦秋,道:“就是这东西,要不你让那歪楼的掌柜鉴定一下,如果真是那位将军地随葬品,还了便是。”
然而宗彦秋的手指才触及扇骨,便觉得一阵烫手,瑟缩的赶忙收回手指,道:“这么烫!这邪物还真是不一般啊。”
“烫?”孔翔宇来回摸着扇面,不仅什么事也没有,甚至还觉得扇面一阵冰凉舒适。
他将玉扇又递给魏泽,魏泽也同样觉得烫手。不仅如此,在触碰后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头疼,疼得浑身颤栗难忍。
这样的现象,孔翔宇已经是第二次见了。
眼看着魏泽就要摇摇欲坠,赶忙上前一步将人扶在怀里,焦急道:“怎么回事?”
宗彦秋是第一次见强大的鬼王像现下这样,抬手吹了声口哨招来较撵,连忙将魏泽送回府邸。
魏泽的房间,孔翔宇还是第一次来,除了阴森了些外与常人的房间并无两样。甚至算得上是奢华。
房间里立有隔断,上面满布透雕的精美图案。就连床榻,也是精心雕刻的月洞式门罩架子床。
屋子里的玉雕饰品更是数不胜数,即便是孔翔宇这个公子哥儿,也觉得有些奢靡。
没了术法的限制,金宝便从袖子里钻了出来。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魏泽,突然对孔翔宇认真说道:“我觉得,你可能克夫。”
孔翔宇被说得满脸黑线,幽幽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还用得着我克?”
金宝道:“好像也有道理。”
一时半会儿人也醒不过来,宗彦秋便找了个盒子,将寒明扇装盒子里,拿去歪楼鉴定。
孔翔宇看着昏睡中的魏泽,不禁问道:“那八骨寒明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金宝几下跳到一侧的地坪窗上,龙爪附于身后,表情凝重,一副要大谈阔论的模样。
孔翔宇还未见过这样的金宝,于是也跟着紧张起来。
金宝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