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那烂脸鬼进去之前又转头对他说道:“爷爷,你可想清楚了,鬼蜮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
孔翔宇摆摆手,想也不想得便走了进去。进鬼蜮后在回头看,那镜子的另一侧却不是刚才的群山,而是一条黑影耸动的永安街。
两只鬼收了钱便一溜烟儿跑了,他看了圈周围鬼来鬼往的鬼蜮,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街道两侧都是些摆摊卖东西的鬼,往前走一段儿,小摊少了,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铺子。
就好比左边那间挂满红灯笼的店,进出的鬼客极多也最为热闹。门口还站着几个穿着艳丽的女鬼看着他,冲他招了招手道:“客官来啊,点二送一保准实惠。”
孔翔宇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若不是他事先知道,估计能被那几个女鬼给吓去半条命。
右侧是一间写了汤字招牌的店,这门口看起来就没那么热闹了,而且大门紧闭。偶尔能看到几个鬼三三两两地从里面出来。
帮着开门的青面小鬼很是恭敬地招呼着,里头还时不时地冒出些热气。
而这长街的尽头便是先前去过的歪楼,门外众鬼集聚,像是在等着开门买拍卖品。
他在鬼蜮里转了两圈,却怎么也找不着魏泽的府邸,于是找了个卖面的红脸鬼,道:“请问,这鬼王的府邸该怎么走?”
那红脸鬼手里的长筷一顿,眯着眼上下打量他,道:“刚死的吧你?鬼王的府邸也是你能去的?”
他踌躇一阵,觉得这么问不妥,于是道:“那,鬼王什么时候出来?”他在外头等着也成。
谁想那鬼敲了敲筷子,无奈道:“那我哪知道,鬼王都好一阵子没出来了,忙得很。”
孔翔宇不免有些头疼,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又回头对那红脸鬼问道:“那你知道宗彦秋去哪儿了吗?”
“宗大人?”这回红脸鬼总算知道了,他指了指那间写着汤字的店面,道:“在里头泡汤呢。”
“多谢。”
宗彦秋居然在,看来百年前那一遭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汤浴负责开门的鬼见他要进来,忙抬手制止道:“刚死的鬼不能进。”
他实在懒得周旋,看门开着便放下灯笼自顾自地推门进去了。那门口的小鬼根本拦不住,见他要硬闯,立马嚷嚷着去喊打手。
店铺里被分成了好几个雅间,都是些目色雕花移门,他随手打开了一间,里头全是些躺着泡汤的鬼。有酒有肉,有花瓣,还有颜色不一的三个泡汤池湍湍冒着热气。
有两个骷髅鬼被池子中的一个青脸胖子左拥右抱着,见他莽莽撞撞的进来,慌忙双手遮胸,惊叫一声,破口大骂道:“臭流氓!不要脸!”
真是造孽啊!他赶紧把门关上。
这里的包间太多了,而且每一间都长得差不多,这么一间间找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于是运了口气,喊道:“宗彦秋,你媳妇儿跟人跑了!”
这话换作从前他铁定是不敢的,但他记得,曾经的赵恒去摘香楼找不着宗彦秋的时候就会这么喊。
果然,这一吼有了效用,只是来的不是宗彦秋,而是这家汤铺的打手!大约有七八个,个个青面獠牙,精壮威武。
孔翔宇顿时一缩,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来找个鬼……”
那几个打手哪会听他在说什么,撸起袖管便要上来干架。
他赶忙抬手道:“各位好汉,我真的……”话说一半忽然满脸惊讶地看向打手们的身后,胡诌道:“哎,宗大人,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啊!”
打手们向身后看了看,半个鬼影都没瞧见,在回头,发现孔翔宇竟是一溜烟儿的要跑。领头的打手捏着手指骨,大吼一声飞身冲了过去。
孔翔宇出门太急,被门口的玄关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而那几个打手因着冲劲太猛,直接飞身越过他头顶把店门给撞飞了。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没看路,不是故意的。”
打手们气的鬼脸通红,站起身转了转脖子,大吼一声,做势便要再来。
而就在此时,打手身后的左侧移门被缓缓推开,正好看到宗彦秋浑身冒着热气得出来。
不禁激动道:“宗彦秋!救命啊!”
打手上过一次当哪还会再上一次,不仅没有停下,甚至原地起蹦要给他来一个泰山压顶。
千钧一发之际,宗彦秋甩手飞出一条骨鞭,把几个打手捆做一团,五指微微用力,将那几个鬼全数丢出了门外。
先前叫嚷的小鬼一看这架势,立马颤声道:“宗,宗……大人,小的不知道这小子是您朋友……”
宗彦秋收回骨鞭没搭理小鬼,转而对孔翔宇道:“你怎么在这儿?”
孔翔宇干笑一声说道:“我这不是想找魏泽,找不着路……”
宗彦秋一身红袍衣襟敞开,看起来是刚享受完。他抬手对着门外招了招,不一会那辆由八个青面小鬼抬着的豪华轿撵停在了门外。
上轿前拿了一沓冥币给那汤铺老板,随后便带着孔翔宇走了。
宗彦秋稍稍整理一下衣衫,仰头抬脚很是豪迈地靠在软椅上,道:“你可真有本事,自己家都找不着,魏大人就没给你什么方便回家的东西?”
孔翔宇摇摇头,不过那身自己家倒是听得他挺舒坦。一提到魏泽,他忙问道:“对了,为什么鬼蜮里的鬼说魏泽已经好长一阵子没出现了?”
谁想宗彦秋用小指转了几圈耳朵,说道:“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我把他关起来了。”
“什么!”孔翔宇顿时坐直了身体,惊讶道:“他还能被你关起来?”
宗彦秋弹了弹小指上的碎屑,而后满脸黑线地说道:“听你这意思,我能把魏大人关起来好像很意外?我好歹也是鬼武好吗?”
孔翔宇满脸得不信,又道:“那头疼又是怎么回事儿?很严重吗?”
“还行吧,就是魏大人有时候疼得厉害了就得找鬼打架。你也知道,他这鬼一旦动起手来谁打得过?我要不关起来他得把鬼蜮都拆了。”
关于魏泽头疼的事,孔翔宇也见识过几次,但始终不知道原因,于是道:“他经常头疼吗?为什么会这样?”
宗彦秋沉默一阵,道:“可能生前留下的毛病吧,不过前两次他头疼,有你在倒是挺安生,睡一觉就好了。我原本就想着等你活过来了去接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找来了。”
孔翔宇尴尬一阵,他死而复生这事在凡间都快成神话了。怎么在宗彦秋嘴里,竟好似不过睡了一觉罢了?
抽了抽嘴角,转头时正好看到宗彦秋脖子里留下的那道刀疤。踌躇一阵,问道:“宗彦秋,你认识赵恒吗?”
闻言,宗彦秋浑身一僵,忽然满脸严肃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赵恒?”
关于这件事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就先告诉我,赵恒……他最后怎么样了?”
宗彦秋拧着眉头看了他良久,随后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说道:“死了呗,这小子死前下了个什么狗屁巫术,把自己的三魂六魄都给折腾没了。”
话虽如此,可宗彦秋的眼睛里依然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没了?那就是……不会转世了?”
宗彦秋长叹口气,道:“不会了,永远都不可能转世。”
孔翔宇愣怔了片刻,他原本还真以为……忙摇了摇头,又问道:“那赵恒生前长什么样?好看吗?像不像……”话说一半顿住了,那一句像不像他还是没敢问出口。
“那当然,我的兄弟能不好看吗?当然跟我比还是差多了。”
孔翔宇翻了个白眼,没出声。
宗彦秋继续说道:“活着的时候老多姑娘喜欢他了,就是死了都还有女的愿意给他献祭,哎,福薄啊。”
“献祭?你是说暮雪?”孔翔宇问道。
“嘶。”宗彦秋倒吸了一口气,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突然对赵恒感兴趣了?”
马车停在了魏府门外,孔翔宇哈哈笑道:“我就随口一问,你别多想。”说罢便下了马车,疾步进了魏府。
其实所谓的把魏泽关起来,倒也不是真的关起来,就是在房门口贴了几张镇魂符。这玩意儿平时对魏泽没什么用,不过据说头疼的时候魂识会变得虚弱,所以这小小的镇魂符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一把撕了那镇魂符,推门进去。
黑暗中,魏泽裹着一件狐裘,抱着头缩在角落里。满脸的痛苦不堪,屋子里的东西也被他毁了个彻底。
此情此景,看着实在让人心疼,他急忙上前捧着魏泽的脸,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啊?”
他都问了些什么屁话,都这样了能不疼吗!
魏泽浑身发颤,本就没血色的脸此刻看起来极为憔悴,他微微睁开眼看着他,道一句:“哥哥。”
说罢,那抱着头的手一松,软在了他怀里。孔翔宇眼眶发热,这一句哥哥他等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宗彦秋说的那句自己家的缘故,他如今在魏泽的府邸里还真有点儿自来熟的意思。
先吩咐了几个阴兵去烧水做饭,而后又去找了间能住鬼的屋子把魏泽放下。
先前那屋子毁得太多基本是住不了了,不过毁了也好,毕竟与赵恒屋子长得差不多,他看着也碍眼。
还有那些衣柜里的衣服,他如今才发现,魏泽柜子里竟然有半数都是赵恒从前穿过的。去了趟百年前他气量也变小了,干脆把那些衣服一并全收拾了。
金宝一听孔翔宇回来了,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他满脸兴奋地过来,正好看到站在魏泽屋外的宗彦秋。
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看到那一件件的衣服用具从屋子里被丢了出来,扔得满院子都是。
金宝干咳一声,三两下爬到宗彦秋的肩上,问道:“这是?”
宗彦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你觉不觉得,这模样有点儿像夫妻吵架,娘子拆家?”
金宝点点头。
而后一神一鬼就这么站在屋外,看着孔翔宇一样样儿的往外丢,好半天才见这祖宗双手一拍神清气爽地从屋子里出来。
孔翔宇挥了挥门口被他激起得尘土,道:“真是的,早该收拾了,见天儿往屋里塞些没用的东西。”
一转头,看到二位,心情愉快地说道:“一会儿开饭了,你们先去,我去看看魏泽醒了没。”
说罢也不等金宝跟宗彦秋应声,转身去了魏泽现下休息的那屋。床边放着一盆热水,应该是刚刚送来。
他拿过巾帕搓了搓,给魏泽擦了把脸,越擦越觉得这小子生得好看,趁其不备低头亲了两口。
他可真该谢谢赵恒,百年后倒是便宜了他。不过这鬼竟然已经是他的了,总不好在想着别人不是?
温热的手指抚上魏泽的面颊,丢了手里地巾帕低头烙下一吻。红唇微颤,竟比那冰莲还惹人爱惜,他学着魏泽从前对他的模样,撬开牙关浅尝。
只是这种事也不是一回生二回就能熟的,在这方面他终究还是个新人,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
忽然腰间搭上一双有力的手,来不及惊叹,就被醒过来的魏泽抱着翻进了床里。
魏泽化被动为主动,倾身而上,加重了这个吻。唇齿相交,耳鬓厮磨。一来二去的,两人都有点儿上火。
魏泽卷着舌头逗弄着孔翔宇,孔翔宇也不甘示弱,一把抱住魏泽腰身,附又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而后喘着气半坐起身,火急火燎地去脱魏泽的束腰。
魏泽还从没见过孔翔宇这么主动,心中激荡,坐起身把人抱在怀里,舔舐着孔翔宇的耳廓,顺势而下,一口叼住那颗上下滑动的喉结。
孔翔宇浑身激颤,眼角处微微发红,魏泽紧握住他的腰,闷哼一声攻城略地。孔翔宇咬紧牙关,只得抱紧魏泽的脖子。手腕上用红绳缠着的平安扣,也随之而晃动,他哑声道:“我好想你。”
他是真的想魏泽了,百年前的他占着赵恒的身体,爱而不可得,有多难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魏泽用着蛮力,几番折腾后,在他耳边道:“哥哥,还受得住吗?”
孔翔宇眉眼含春,双颊通红,眼角蒙着一层晶莹,颤巍巍道:“我快没力了……你别……”
又是一阵蛮横纠缠,魏泽紧抱着他,哑声道:“若是受不住,咬我便是。”
孔翔宇仰起脖子,身上冒着一层细密的热汗,手指抓着魏泽的肩头舍不得使力,更别说咬了。
红床暖枕,梅枝轻颤,积雪负重而下,犹如风雪袭卷,又似微风爱怜。不过半个月未见,竟好比那新婚燕尔,花开并蒂。
孔翔宇趴在魏泽身上,露出半个肩头。魏泽把被褥向上拉了拉,怕人受了冻。而后又往那还微微泛红的脸上亲了亲,道:“要不要沐浴?”
孔翔宇摇摇头,拨开魏泽额头上的几根乱发,问道:“头还疼不疼。”
魏泽笑道:“有哥哥在,怎么会疼。”
一口一个哥哥,每一声都饱含着相思深情,孔翔宇呼出口气,说道:“你还记得,叫哥哥是什么意思吗?”
魏泽有些不明白,又往那红唇上亲了口,道:“怎么了?”
孔翔宇脊背一僵,他清楚地记得,百年前魏泽曾说过,哥哥的意义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