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泽难得的没接他的话,如此一来倒显得他像是个怨妇。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嘴里塞着饭菜。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魏泽本应该是他的,若是这事放到百年后,他现在就算把鸡汤直接倒了都很正常。可偏偏是在百年前,魏泽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的时候。他现在这般做,倒成了坏人姻缘的罪人。
三两下用完饭,起身便要走,忽然手腕被魏泽一把捉住定在原地。
魏泽双眸低垂,看着桌上放的汤碗,道:“你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
孔翔宇脊背一僵,怎么两个人的话题又扯到了这儿。边上帮他收拾碗筷的管家手下一僵,见魏泽的神色严肃,赶忙拿了碗筷就退下了。
魏泽说得这般肆无忌惮,竟是半点也不忌讳他人。魏泽别过头看着他,继续说道:“总得有个理由吧。不喜欢男的,觉得对不起素棉,还是有什么不得已得苦衷。”
他不是傻子,孔翔宇究竟对他什么心思,他看得出来。
孔翔宇捏紧了拳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魏泽问道:“你希望我跟素棉成亲吗?”
“别!你别……娶她……”孔翔宇连忙应声,几乎都没来得及经过脑子,只是下意识地回了。可话一出口他便别过了头满脸懊悔,他这一声“别娶”跟直接说喜欢又有什么区别!
魏泽忽然心情大好,好看的嘴角笑得暖心。他松开握着翔宇的手,道:“喝汤吧,就吃这么点儿,一会儿又得饿了。”
见翔宇依旧站着,一副懊恼的模样,端着汤碗说道:“你多吃点,一会儿我带你出去逛逛,今晚宁康城里有祈雨灯会。”
“祈雨灯会?”孔翔宇这才重新坐下。
不是说物价被抬得可怕?这会儿竟还有闲钱举办灯会?
魏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咽下嘴里的鸡汤后说道:“是临时决定举办的,都是些往年用过的灯,所以没怎么花钱。宁康如今的境地主要还是干旱,所以陛下才出此下策。”
他又给自己手里的空碗倒了些鸡汤,继续道:“其实这样也好,做个祈雨让百姓有点儿盼头,总比每日都忧心忡忡的要好。”
说着用汤匙盛了一勺送到翔宇的嘴边,道:“张嘴,啊……”就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孔翔宇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跳剧加,颤颤巍巍地吃掉。他真的快要被魏泽折腾疯了,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总是会被不经意地挑起,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魏泽笑道:“原来还得哄你才肯吃啊。”
“……”
到了傍晚,还没出门就能听到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魏泽命人送来了两套黑色的衣服换上,而后拿出张白色面具戴上,顺便也给了他一张。
孔翔宇接过面具后便有些手掌发软,这正是一张黑市中时常可以见到的无脸的面具。也是这张面具,一直以来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恐惧,甚至成为一种梦魇。
魏泽看他迟迟不动,便解释道:“今晚大伙都会这么穿戴,我们这儿办灯会规矩确实有些多。”
“都会戴?”孔翔宇磨砂着手里的无脸面具。
“嗯,说是只有这么做,神明才会对每一个人都公正。当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听听就好。”
孔翔宇点点头,这才将无脸面具戴上。其实这事也只能怪他自己多想,仔细看看,这面具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鬼蜮里的无脸面具是没有瞳眼的,而如今的这张却是有的。
上了大街后,果然所有人都是这般穿着打扮。要不是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街道上又满是烟火人气,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又到了黑市。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得有些胆寒。有些东西一旦在脑子里落下深刻的恐惧,就算之后看到的只是一些类似的东西,也还是会忍不住地感到害怕。
街道上空每隔十步远就会挂上一排灯笼,什么样式的都有,如同文昌县每年的元宵灯会。
来往的百姓不少,老少皆有。两边摆摊的摊主更是趁着这个灯会大肆揽客。因为物价哄抬的缘故,这些小玩意儿已经很久都无人问津了。趁着大伙儿高兴,叫卖声也热烈了起来。
而人群大多都往同一个方向走,聚集最多的地方搭了一个台子,灯火通明。台上有人舞狮,举龙灯,台侧坐了两排的乐师弹奏,好不热闹。
“让让!让让!”一道声音自孔翔宇身后传来,伴随着车轱辘滚轴的声响。
魏泽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这儿扯,孔翔宇顿时撞进了魏泽怀里,闷哼一声。额头擦过魏泽的下巴,虽只是两张面具碰撞,可还是没由来的一阵羞燥。
推车的男子是个来送酒的,这东西在如今的宁康可以算得上是个稀罕货。男子一路叫嚷着推往台子的方向,许是一会儿要用。
魏泽这人个子长得确实是高,就孔翔宇这不算矮的个头也得抬头看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些挂着的灯笼便显得尤为亮堂好看。魏泽抓着孔翔宇的手却是不肯在放开了,他一手托住翔宇的腰,转身钻到了一旁昏暗的巷子里。
“你这是做什么……”
孔翔宇话说一半,魏泽便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斜侧侧的搭在头顶。而后几乎没给他半点儿多说话的机会,一把掀开他的面具,伸手蒙住他的双眼,低头吻住了这块他早已红鸾心动的美玉。
孔翔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震惊的僵直了脊背,魏泽托着他腰身的手微微用劲,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他的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见,魏泽唇瓣触碰着他,略显生涩。黑暗的小巷寂静无声,巷子外却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魏泽的喉结上下滑动,唇瓣轻微张开,他试着用舌尖舔了一下翔宇的下唇,柔软红润。跟他一样,竟也是有些生涩颤动。
孔翔宇的双手抵在魏泽的胸口,本想推拒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他有些舍不得将人推开,这个人早已在他心里打上了烙印。
魏泽试着碰了几次也没遭到谩骂,他甚至都做好了会被打的准备,这无异于是接纳了。
他心中颤动,连着蒙住翔宇的手都激动得有些颤抖。魏泽鼻息下温热的呼吸打在孔翔宇的脸上,有些痒,也有些暖。
唇瓣交融,时而蜻蜓点水,时而灼热情深。巷子外的光将他二人的侧脸镀上了一层光晕,如痴如醉,如诗如画。
两人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孔翔宇手掌下魏泽的心跳快的骇人,就如同他此刻一样。
魏泽舔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席卷着嘴里的燥热与深情。手掌下被遮住的眼睑颤动焦灼,长睫在手心里刷动得有些麻痒。
这个人,总是口是心非,他明明就是喜欢他的。
温热的唇瓣在即将分开时,报复性的在下唇处咬了一口。孔翔宇抓着魏泽衣襟的手指收紧,却没敢在这种地方出声。
魏泽做完孽才松开捂住翔宇眼睛的手,像是怕被对方看见自己此刻的脸,火速地将面具戴上。
可事实上,即便他不戴面具,此刻的孔翔宇也不敢抬头看他。他的双颊简直红得快要滴血,颤颤巍巍的才将自己的面具戴好。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魏泽松开抱着他的手臂,转而握住搭在他胸口上那只满是刀疤的手,攥紧五指藏进袖子里,一路牵着人回到热闹的大街上。
他们藏在人群里,十指相扣,无数的彩灯下却是谁也没敢看一眼对方。
台上的龙灯舞得漂亮,龙身下有十几个举着棍棒的舞龙人。龙头活灵活现,一直追逐着前面的蓝色龙珠。
龙珠上画了海水翻卷的波浪,栩栩如生。
边上还有两只舞狮,正一步一步地跳上足有三人高的木桩,直奔头顶上悬挂着的一只白云彩球。
终于狮子跳到了最高的地方,锣鼓喧天。忽然间狮子冲天而起,一头撞在了那只彩球上,狮子翻滚一阵落在地上,引来一片叫好声。
彩球破裂,从里头掉下许多蓝色的剪纸,正好落在台子上盘结舞动着的长龙上空,就好像是在下雨一样。
而与此同时,举着画有海浪龙珠的人从台子上跳了下来,长龙环绕着追逐而下。底下看戏的百姓自觉地退至两侧,给长龙让出了一条路。
魏泽道:“等这长龙绕完城镇一圈,祈雨灯会也算是结束了。”
“嗯。”孔翔宇应了一声。
之后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可那藏在袖子里交握的手却是谁也没有松开。
灯会结束后,百姓似乎都有些亢奋。台子上先前推着酒车的人此刻正在分发酒水,酒坛子上贴着官印。这是朝廷开库拿来的酒,许是也没多少存货了。
人群不再拥挤后,孔翔宇便抽回了自己被牵着的手,两人一路无言却是挨得很近。
途经一间泥人摊铺,看到个孩子闹着要买,爹娘不愿,抱起孩子正说教着。
此时的人们大多都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孔翔宇可以清晰地看到人们的嘴唇都有些泛白干涩,这是水喝少了的现象。
小孩趴在父亲的肩上,哭得一抽一抽得惹人心疼。旁边的母亲看得满脸愁容,劝道:“乖,等天下雨了,娘在给你买。”
孩子哭了一阵便嚷道:“口渴……”
父母无奈,只能哄着却是无能为力。而除此之外,也有不少百姓在谈论两国开战的事。
魏泽也摘了脸上的面具,长叹一口气,眉头紧锁。好不容易一场灯会引起的欢乐,竟是这般短暂的又回到了先前。
第二日一早,魏泽便提前赶去上朝了。鸿邦向宁康发起了宣战,竟是要提前开战。朝野上闹得焦头烂额,过了上朝时辰还迟迟不见人回来。
孔翔宇站在马棚里看着已经可以站起身的黑雾,又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纵横交错的刀疤,似是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让魏泽去战场,如果鸿邦真的已经成了一片巫鬼大肆的国度,那么魏泽去了一定会必死无疑。
泽雨的术法不同于先前那些,一旦施展起来,必定会被人知道。魏泽是个将军,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不能拖累他。
他蹲下身揉搓着摸了一会儿黑雾,魏泽把他送的镇魂铃挂在了黑雾的脖子上,动的时候便会叮铃作响。
他道:“黑雾,我得走了。”
黑雾左右抖动了两下马毛,在他手心里蹭了几下。
作者有话说:谢谢 葭国云杉、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青花鱼_7vj1tbkv1kx 小可爱们的鱼粮!?(?>?<?)?开心到起飞~
第84章
魏泽头疼万分得到了府邸门口,管家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见魏泽利落地翻身下马,赶忙上前去牵缰绳。
此刻已是黄昏,从他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持续这么久的朝会,满身疲惫,竟是比上战场还让人心焦。
管家牵好了马匹,便来帮魏泽脱朝服。饭厅里早已备好了饭菜,桌上放了两只盛了饭的碗。
往常这个时候,翔宇一定已经坐在边上等他了,可今天竟是没见着人。
他问道:“翔宇呢?怎么还不来吃饭?”
管家也不清楚,只应道:“柏公子?早上还看到去了马棚,后来就不知道了。”
魏泽拧起了眉头,总不至于看个黑雾看一天?翔宇不在他吃饭也没什么心思,干脆起身去马棚看看。
然而马棚里空空如也,黑雾在棚里叫得很不安稳,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疾步赶到翔宇住的屋子,也没见着人。
他在屋子门口站了许久,忽地转身跑去了自己的房间。急躁地摸索着架子上挂着的衣服,却是什么也没摸着。
果然,他把翔宇给他的那袋玉石放在了衣服里,如今却是被拿走了,这小子难不成是走了?
府里的下人看魏泽阴沉着脸,一副随时都会爆发的模样,不禁跟着一阵焦虑。柏霄什么时候走的,谁也不知道。
魏泽走到院子里,喊道:“十七!”
十七从屋顶上飞身下来,拱手一拜。
只是魏泽还没来得及问,便忽然听到一道撕裂天际的雷鸣,白云翻滚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云密布。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活像是要把这天都给劈开。
魏泽望着天际脸白了个彻底,一股彻头的寒意袭遍全身,他对着十七厉声道:“备马!”
“是。”
出了府邸,街上围满了百姓,一个个都抬头看着电闪雷鸣的天。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一定是神明显灵”,其余百姓皆跟着高呼呐喊。一个个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甚至还有不少人激动得大哭起来。
“看!真的是神明!”有个半大的孩童忽然指着天边闪电集聚的地方。
魏泽顺着孩童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阴云最盛,闪电最蜜的地方,有一个人飞至半空。一身黑色衣袍,白色面具,手执红光玉扇不断地向天际扇打着光球。
每打一下便雷鸣一次。他不禁勒紧缰绳,心里焦灼万分,望着天际咬牙切齿地低唤了一声翔宇的名字。
而此刻在雷鸣下的孔翔宇却是满头大汗,裸露的两条手臂上被划了数十道血口,玉扇的红光挥出时带着他的血珠一并融进翻搅着的黑云之中。
原本泽雨这种术法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可在宁康里竟是这般的艰难。他打的每一道福巫,在升至半空时都会被一道无形的薄膜阻挡,而薄膜之外早已阴云密布大雨倾盆,却是半滴也进不到宁康的地界。
结界!宁康所谓的干旱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意,而是被人下了结界!是谁要这么做?敌国鸿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