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挑眉不吱声,却也没来阻止。他抬起手里的笔,由着孔翔宇翻看。
然而书页翻动到第一页,记载的却是别人的名字,就如他当初找自己名字一样,魏泽的名字并不在簿子上。
其实魏泽的生前他都知道,只是梦境里看到魏泽在姻缘那里写了个名字,看不清是谁,他便心痒难耐得想看。
不过十有八九写的应该是柏霄,可他就是莫名地想看。
他放下生死簿,面无表情。梦境到底只是梦境,主要还是他想得太多了。
魏泽接过生死簿低头继续书写。
孔翔宇两手一撑坐在桌案上,认真地看着写生死簿的人。
魏泽左耳耳垂处有一个耳洞,是之前挂平安扣留下的痕迹。不过这个耳洞仔细看有些不太规则,像是随便用针扎的。当时伤口应该好的并不利索,耳洞旁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无论是魏泽身上,还是魏泽身边,到处都留有他前世的痕迹,独独没有他现下孔翔宇的。
他看着那道耳洞,越趴越近。魏泽书写的笔只好再次停下,他别过头,俊俏的鼻尖正好对上孔翔宇的鼻息,唇与唇一指之隔。
魏泽微微侧过头,往孔翔宇的红唇上亲了一口,道:“哥哥若是在这么看着我,只怕这生死簿又得改日再写。”
“别别别!你继续,你继续。”孔翔宇缩回半个身体,他跟魏泽这两日可以说是夜夜笙歌,毫无节制。再下去怕是真的得吃药度日,绝对不能在这么纵容下去!
虽说他如今身体状况有点特殊,可说到底还是个凡人之躯,跟鬼王比那绝对是比不上的。
魏泽勾唇轻笑,转头继续忙碌。
孔翔宇左右比划着魏泽的侧脸,想着怎么也得给他戴个他孔翔宇的东西。不过这人生得俊俏邪气,好像戴什么都没有那块有剑穗得平安扣好看。
只可惜第一世给得平安扣碎了,第三世给的平安扣让魏泽当信物给他了,要不然他孔翔宇也整个平安扣?
魏泽会不会觉得他没新意?送来送去全是平安扣,而且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手掌一撑,翻身从桌案上下来,对魏泽道:“我去找金宝跟宗彦秋他们。”
魏泽应了声,他便推门出去了。
孔翔宇先去找的金宝,而后让金宝召集宗彦秋以及冯池过来商讨。他给三位祖宗沏了壶好茶,而后满脸认真地问道:“快帮我想想,你们觉得我送个什么东西给魏泽比较好?想整个信物什么的。”
宗彦秋懒散的半躺在太师椅上,架着一条腿很是豪迈地说道:“那还不简单,把你自己洗洗干净了往床上一躺,比什么宝贝都值钱。”
孔翔宇:“……”
冯池听完满脸嫌弃地冲宗彦秋瞥了一眼,而后道:“你别老拿自己风流成性那套教小山,多好一孩子全给你教坏了。”
孔翔宇忙点点头,他可不就是被宗彦秋带坏的!想想赵恒那世,宗彦秋三天两头得带他去青楼。去就去了,看了漂亮姑娘还不能真刀实枪,当年差点没把他憋出病来!
宗彦秋一旦碰上冯池,两人就非得争辩一番,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对错,就是纯属看对方不顺眼,非得多说两句。
他把两条长腿架在圆桌上,道:“这种事情问我这个过来人自然是最合适的,不像冯大人,就盯着兄弟媳妇儿结果还没追成。”
冯池一巴掌拍在桌上,顿时拍碎了半边圆桌,就连原本托着下巴坐在圆桌正中的金宝也被这气劲给振飞了。金宝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蹿到另一边,而后继续用龙爪拖着下巴,看两位鬼武干架。
冯池大声道:“你知道什么!那是小山他爹托付我的,别胡说八道!”
宗彦秋架着的两条腿优雅的放回地面,右手一挥手掌上多了一条骨鞭,满脸的玩世不恭,分明是在挑衅。
孔翔宇尴尬的劝道:“二位莫要动气,有话好好说。”
然而这软声细语的劝说并未起到什么实际效用,冯池依旧拔出长刀怒容相向。
宗彦秋一甩骨鞭飞身而起,与冯池的长刀铿锵一声撞出片火花,发出一阵刺耳的兵器声。
长刀挥开骨鞭,提刀砍飞了厅堂边上的兰花盆。两人左右开弓,一会儿蹿屋顶,一会儿砸桌椅。那架势,绝对不比收拾万鬼怨气时好多少。
孔翔宇跟金宝一人一神退到安全的角落坐着,而后四只眼睛就这么上下左右地跟着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四人重新坐回圆桌,只是厅堂里已经破败不堪,圆桌也只剩下了小半个。破了洞的屋顶边缘,颤巍巍地掉下块裂开的瓦片。
孔翔宇从头上拿下半根鸡毛随手一丢,当真是前世作孽。两个鬼武打架,打着打着就丢了武器用一些屋子里东西,连个鸡毛掸子都没放过。
他双手交握着放到桌上,内心平静道:“那么,我们在继续刚才那个话题,送什么?”
宗彦秋用拇指擦了一下脸颊上的刀痕,一头好看的长发乱成了鸡窝。他看着冯池没好气道:“你让这姓冯的说!免得又说我带坏你。”
冯池转过头,半边胡子被揪秃了,另外半边也是炸毛的状态。他干咳一声,认真道:“找个梅花盛开的地方,清风这么一吹,花香这么一闻,哎,那诗情画意的就来了。在等魏大人往那儿这么一站,你在折根梅花给他,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被你拿下。”
孔翔宇没追过人,他认真地想了想冯池说的,觉得魏泽的模样确实挺像寒冷又妖艳的梅花。
不过这想法才刚在脑子里起了个头,便听宗彦秋说道:“有病吧,大热天儿的你让我兄弟去哪儿找梅花?”
冯池皱着眉头,回道:“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你懂不懂诗情画意。”
宗彦秋:“诗个鬼啊!你当魏大人是什么人,他两一碰上不是那档子事就是那档子事,床都塌了好几张了。”说着他顿了顿,转而对孔翔宇说道:“要不你送魏大人床吧,找个结实点的,别三天两头的要换床。”
孔翔宇抬袖擦了擦额头,床榻了那就说得有些离谱了,魏泽再厉害也还没这么厉害。要不然就这架势,床还没塌,他先没了。
不过说到床,最近他跟魏泽睡的那张确实有些松动,稍微翻个身都能听见声音。要不然真去买个结实点的床?雕花金丝楠木的?
冯池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单身汉,死了之后也压根儿没想过这档子事。他对情人之间所谓的定情之物,还一直停留在他想送小山娘的基础上。
可是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没事送情人床的?有这么送定情信物的吗?
两人争辩半天,金宝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对孔翔宇说道:“我看要不这样,你直接问问魏大人想要什么,问完了再去买不就完了。”
孔翔宇摆摆手,极为自信地说道:“那还是算了,我要问他,他绝对说只要我。”
宗彦秋手掌一摊,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还是直接洗干净了往床上一躺最好办。”
冯池慷慨激昂道:“边儿去,什么玩意儿,见天儿的就想着这种事,能不能有点心意。你看看小山,一身的清心寡欲,他是这样的人吗?”
孔翔宇听得有点心虚,冯叔对他的印象是不是有点儿太好了。他还不至于清心寡欲,在床上他也挺厉害的……
金宝算是相对比较理智的,他满脸严肃地说道:“我看要不然这样,翔宇去买套特别点的衣服,让魏大人一看就忍不住的,那不是跟定情信物差不多一个意思嘛。”
孔翔宇汗津津的扶着额头,他总觉得这个探讨正在往奇异的方向发展。
忽然身后破了半边的门被轻敲了两下,魏泽一身邪气的进来,看着破败的厅堂对围坐一圈地几人问道:“你们这是……讨论什么?”
几人一顿,除孔翔宇之外的两鬼一神异口同声回答道:“上床。”
孔翔宇:“……”
魏泽:“……”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孔翔宇颠了颠手腕上戴的玉佩,总觉也应该送个带玉的。金宝懒散地趴在他头上,一脸的困顿明显还没睡饱。
碍于之前那通不靠谱的讨论,相比较之下他还是拉了个稍稍靠谱一点得出来。
其实信物这东西有时候也用不着太贵重,只是需要一点意义在里头。他这个孔家三少爷当了这么些年,该见的宝贝也都见过,只是拿来配魏泽总觉得还是不太够。
太奢侈地显得过头,太便宜的又显得廉价。
金宝在孔翔宇头上翻了个身,淡绿色的龙肚朝天,四爪摊直了。他左右看了圈文昌县街道,多是一些民间小玩意儿,跟孔翔宇心目中想的相比差的实在太多。
于是道:“我看你干脆自己做一个得了,要不然买什么都不对。”
孔翔宇一顿,夸赞道:“是啊,自己做一个得了。我去买块好点儿的白玉,然后拿回去慢慢想。”
“白玉?”金宝甩着龙尾啪嗒一下挂在孔翔宇的后脑,道:“看不出来你还会雕刻啊?”
“额……”孔翔宇赶忙闭嘴,他会哪门子的雕刻,瞎刻两个字倒是还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看到前头的街道上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孔翔宇原本并不打算上去凑热闹,却听金宝说道:“翔宇,是个套玉石的,你不是想买块玉石?要不去看看?”
孔翔宇想想也好,于是挤开人群到了最前头。周围的人一看是孔三少爷,顿时让开了一块。
这地摊老板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长得精瘦眼神活络。地摊上陆陆续续摆放了差不多有三十多样玉石雕刻的东西,每一样质地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有的有裂纹,有的颜色不够纯,反正跟这扔竹圈的买卖倒也相配。一文钱一个竹圈,这么便宜也别指望东西有多好。
不过质地虽差了点,样子倒是做得挺好看,还挺招人的。这不,周围站了这么大一圈人,估摸着就是冲着好看来的。
而此时摊子前正站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在投圈,每投一个周围就热闹地起一阵哄。
金宝蹿到孔翔宇的衣领里,两爪一摊,小声道:“算了吧,东西太差祖宗你肯定瞧不上眼。”
孔翔宇乐了,他确实有点看不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投圈的男子终于中了一个身姿曼妙的仙女玉石像,雕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好看倒是挺好看,只是玉石纹路混杂了许多混沌的色泽,显得就有些廉价。
不过男子也挺高兴,毕竟玩乐这种事主要享受的还是这个过程,奖品只是顺便。
老板把玉石像递给男子,道:“您都投了大半天了,我还想着若是在投不着,价格差不多就送你一个得了。”
男子摆摆手,笑道:“无妨,我这也是投个兴起。”
随后老板又从身后的布袋里摸了一阵,摸出一把通体雪白通透的白玉笔放在原本玉石像的位置。
孔翔宇打算要走的脚停在了原地,他仔细地看向那支白玉笔,眼神惊叹。这白玉笔地质地,绝对比地摊上其他摆的那些好得太多,甚至可以说是一件上品。
白玉质地温润没有杂质,笔头上的笔毛光泽顺滑,笔杆上也雕刻得极为精致。这要是直接拿出来卖绝对算得上是件宝贝,可唯一遗憾的,是这支白玉笔杆中间裂了一道缝。
老板为了让玉笔能像个样,便用了些乳白色的胶体黏合,不过手法太次,裂缝外还能看到干涸的胶块。
这么次的修复手法放在这支宝贝玉笔上,简直可以说是暴殄天物。其余围观的人估计跟他一个想法,各个看着玉笔惋惜感叹。
孔翔宇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来回,他想到之前做的那个梦。梦境里魏泽在当神明时,书写生死长卷的便是这么一支质地醇厚的白玉笔。
他撸起两边袖子,给老板丢了一锭银子,道:“老板,你这玉笔直接卖我怎么样?上头裂了估摸着也值不了多少钱。”
老板摆摆手,道:“我这摊子赚的是玩乐的钱,不直接售卖。孔三公子若是要买好玉,倒不如去对面的玉器铺,要什么宝贝里头都有。”
孔翔宇无奈,他偏就想要这支笔了,于是道:“那你按这银子给我竹圈吧。”
老板顿了顿,拿过一旁堆放竹圈的篮子递给孔翔宇。这一锭银子分量太足,他一篮子竹圈数量都不够抵的。
金宝小声道:“这笔都裂了,你真要啊?”
孔翔宇并未应答,只道:“瞧好了吧,我绝对一手就能套着。”
他随手抓过一把,铺天盖地的向那支玉笔砸去。不想几十个竹圈把玉笔周围的东西套了个遍,偏偏就玉笔没中。不仅如此,那竹圈砸在玉笔上,铿锵一声竟是把白胶黏合的缝隙给砸开了。
玉笔左右摆动一阵裂成了两半,原来那上头黏合的白胶,竟只是一些熬得浓稠的米糊糊,中间裂开的部分还残留着碎米。
老板哀叹一声,虽说孔翔宇给的银子不少,可这一下子套中七八个,他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见老板要把套中的玉石给他拿过来,他忙摆手道:“用不着,我就想要那支笔。”
一旁看戏的几个乐道:“孔三公子今儿个是怎么了,看不上好玉竟是看上了地摊货?”
孔翔宇嗤笑一声,什么地摊货,关键还是得看给谁用。
金宝也忍不住地劝道:“算了吧翔宇,还不如跟玉器铺的老板直接定一支一模一样的,肯定比这裂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