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女装……咳,希望没有踩到你们的雷点,给看文的小可爱们比心呀!】
第51章 山路
褚廷筠换好衣裳出来时,叶淮允还在试衣间中。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隔间的帘帐一点点掀起。
一双荼白色绣锦鲤的平地绣鞋率先步出,而后是一袭白衣如凉月。叶淮允的腰线本就极瘦,此时搭配上女子襦裙,便宛如九天仙娥下凡一般。
直到叶淮允清朗俊逸的面容也从帘后露出,两人互相瞧着对方,打量的目光从上而下,又从下往上,最后在四目相对时,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淮允努力适应着紧绷束缚的衣裳,问他:“能被看出来吗?”
“仔细看的话,确实不像。”褚廷筠绕着他前后转了一圈,摸着下巴道:“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嗯?”叶淮允狐疑看他。
褚廷筠突然一打响指,福至心灵,“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
叶淮允不解地看着他脚底生风,跑到对面一家早点铺子,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白面馒头。
褚廷筠将馒头比对到他平坦的胸脯前,“既是襦裙怎么能没有……”
“褚!廷!筠!”叶淮允今天第二次直呼他全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外,但转而愠怒的话到了嘴边又倏然拐了个弯,“你现在也是女子打扮,这东西怎么能就只给我用。”
叶淮允两步走到他跟前,一把夺过褚廷筠手中的物什道:“如若褚将军带着这身打扮到下属面前走上一遭,孤也不介意陪你尝试尝试新花样。”
他自然知道褚廷筠最是骄傲要面子,两人私下里再怎么胡闹也不愿被外人瞧了去。
果然,褚廷筠当即弯了弯眉眼,手中一个用力,便把那两个白面馒头尽数化作了齑粉,权当方才的事没发生过。
两人出了成衣铺,又去首饰铺买了几支简单的珠钗点缀在发髻上,最后走近一家脂粉店,央求老板娘给他们画了个偏柔和的妆容,遮掩去男子独有的眉目硬朗,鼻梁高挺。
一番折腾后,已是正午时分。
褚廷筠本想寻个酒楼饭馆用点午膳,但见叶淮允穿着这身繁琐服饰似是整个人都不自在,时不时就要扯动两下领子,便强忍住腹中空饥,抱着人跨上风归云,再度往城外而去。
“你……慢一点。”叶淮允坐在马背后道。
褚廷筠立马扯动马缰绳,让风归云缓了速度,“怎么了?”
“这裙子……”叶淮允胸口仿佛被堵着一口气,声音闷闷地吐出两个字:“难受。”
两人此时已在山脚下,褚廷筠仰头望了眼高耸的山坡。
如果像前两回一样沿着山路跑上去,肯定少不了又一番更剧烈的颠簸。褚廷筠想起他们上回在山峦的另一侧见到过正在修台阶的山路,便道:“往修路的那一侧走上去?”
仲秋的阳光不算太烈,叶淮允点了点头,“好。”
刚被褚廷筠打横抱着翻身下马,又在脚尚未着地之前补充道:“你背着孤走。”
褚廷筠:“……”
他望了眼高耸入云的山峦,又看了眼身边因被襦裙勒着腰腹而额头渗出薄汗、面颊透着绯红的叶淮允,唇角勾着把手臂收了收,保持着横抱的姿势往山上走去。
叶淮允这么个姿势被他抱在怀里,靠着觉别扭,不靠着腰杆难受,随着褚廷筠拾阶而上,就连一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顿时就有些想收回方才要他抱着走的揶揄话。
正当他纠结要不要把手环过褚廷筠脖颈时,走着的人却突然停下来步子。
“怎么了?”叶淮允抬头见他眉峰微蹙起。
“不对劲。”褚廷筠道:“我们从上山起,一直在走弯路。”
叶淮允闻言侧过头,朝山路看去。
因为被横抱着的姿势,他的头一时朝向褚廷筠的方向,反而忽略了这路的走向。这会儿细细观察起来,果然觉出了一丝不寻常。
据叶淮允所知,如果一处山头的路径修得蜿蜒曲折,要么是因为山坡陡峭无比,直路难以行走;要么就是山中密林中有珍贵药材,需得绕开。
可这座山,显然两种条件都不符合,山路的弧度却比之其他峰峦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故意增大工程量。
工程量大了,要花的银子自然也就多了,而这银两素来是由地方上报预算后,由朝廷拨款。
叶淮允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因果,冷哼一声,突然就想见见负责督工的官员。
他被褚廷筠抱着他继续往上走,因为山路蜿蜒,石阶又造的极平矮,便无可避免地多走了许多路。叶淮允硬撑着的上半身开始微微僵硬发麻,也顾不得姿势难堪,趁褚廷筠专心走路时,整个人放松地靠在他怀里。
反正连女装这种羞耻的事情都尝试了,相比之下,这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褚廷筠感受到他微妙的动作,斜飞剑眉连带着淡色薄唇一起上扬,手臂也紧了紧。
叶淮允在他怀里一会儿闭目养神,一会儿又看着前路沉思着什么,算算时辰,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路程却才只过了一半。
“要歇会儿吗?”叶淮允抬眼见褚廷筠额上汗珠细密,抬起衣袖替他擦了擦。
褚廷筠微微低了头,十分享受襄王殿下的服侍,嘴上却道:“淮允这是瞧不起我的体力?”
叶淮允:“……”他不是那个意思。
褚廷筠又道:“还是说……想让我养精蓄锐。”
“……”叶淮允尚且为他擦着汗的手,用力在褚廷筠额头上一拍,脚也随之在半空踢了踢,“放孤下来。”
“哈哈哈——”褚廷筠见他这副样子登时心情大好,曼声在他耳侧笑道:“淮允,我有没有说过,你恼羞成怒的样子特别可爱?”
叶淮允面色胀红地看他一眼,“……说过。”
几日前,在他脚踝挂了铃铛的那晚说过。
褚廷筠笑声越发爽快,清朗笑音在山间回响,宕起连绵不绝的回音,让叶淮允本就染了飞霞的脸越发滚烫。
“谁在那里?!”笑声的回音不绝,拐过弯的山路上突然走下来身着官兵服的一个男子,皱着眉质问他们。
这蜿蜒山径因转得弯弧度极大,免不了有许多视线所不能及的盲点,两人方才沉溺在与彼此的玩笑中,竟然没察觉几步拐弯后的山林间,是有人的,也不知方才的一番对话被人听去没。
好在褚廷筠没忘记忘了正事,当即捏了嗓子换作一副女声道:“我与我家夫人要到山上的求子庙去。”
叶淮允被他那句骤然而出的“我的夫人”吓得愣了愣,但旋即想起彼此的身份倒也没错,便又默了唇。
“那你们赶紧走。”那个男子道:“这里在修路,万一不小心伤着人就不好了。”
褚廷筠点头称“是”,那男子又道:“顺便提醒你们一句,这段时间上下山还是往另一侧的路走比较好,这条山路估计得修上个把月。”
“多谢小哥提醒。”褚廷筠笑了笑,妥妥地一副侍女模样。
两人再没耽搁地继续往上走,果然,才迈出没几步路,就见一群官府的人在山林间砍林修路。
其中有个身着六品玄色官服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在指挥着什么,叶淮允搂着褚廷筠脖颈的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一掐,褚廷筠立马会意,刻意缓下脚步。
锵锵铁楸相撞的声音刺痛耳膜,叶淮允的目光始终放在那名官员身上,直到他们又要拐过弯时,那人像是气极,突然一甩袖转身离去。
便是此时,叶淮允瞳孔骤然放大,这人……
“和丁夫人偷情的情夫。”褚廷筠压低声音在他耳侧。
叶淮允“嗯”了一声,依那人的官服来看,官位品阶应是峙阳郡丞或郡尉,如果丁夫人的情夫是他的话,倒是能解释得通为何要给丁寄水下毒。
毕竟按照辰朝并不完善的选官制度,郡守殒没后,这位置多半会由郡丞来接替。
而他们本以为这山上求子庙内会有丁夫人的把柄,现在看来……真正有问题的,恐怕还有这条山间林路。
毕竟……这座山头在半年前,还是土匪的窝。
这般心无旁骛地讨论着,求子庙的轮廓已经显于眼前。褚廷筠将叶淮允放下来,在快要走进庙中之前,落后她半步的距离,扮演着侍女身份。
两人今日的打扮花了好一番心思,主持自然认不出,只简单询问了几句来意后,就领着他们前往后院。
寺庙中的禅房普遍简陋,主持推开门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才做出请的手势,让他们进去。
“敢问这位夫人如何称呼?”主持问道。
叶淮允全程缄默不语,他不会变换嗓音,一开口便露馅儿了,褚廷筠便笑着回答:“我家褚夫人。”
“……”叶淮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能再得寸进尺一点吗?
主持又叮嘱了几句话后,便也离去了,褚廷筠关上门,叶淮允当即拆下头上珠钗、解下憋屈的长裙,只剩里头的内衫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活了两世,也没遭过这罪。
“天还没黑呢,这么着急就脱衣服?”褚廷筠歪头看着他这幅样子低笑,又像是故意揶揄他方才的急切,手上更换女裙的动作极缓,竟生生做出了几分慢条斯理的感觉。
叶淮允今日被他撩拨多了,干脆懒得搭理,往床榻上一坐道:“有这闲工夫开玩笑,不如趁天黑之前休息一下,晚些去探探这山路。”
叶淮允虽瘦,但到底是男子,体重并不算轻。褚廷筠一路抱着他上山,也确实有些累了,当即挨到他身边,将衣裳随手甩在不知哪块蒲团上,笑盈盈地应道:“是,都听夫人的。”
“……”怎么总觉得这么别扭呢。
【作者有话说:叶淮允:“你……慢一点。”
褚廷筠:“怎么了?”
叶淮允:“难受。”
手动滑稽,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52章 铁矿
浅浅眠了小两个时辰后,已是夜幕沉沉。
寺中僧徒将晚膳用食盒装好,敲了门后便放在门外,并不会进来,倒也省了两人再换上那丢人的女装。
待僧徒脚步声离去后,褚廷筠才开门拿了食盒打开。他将几叠小菜一一拿出来,青菜、豆腐、白菜、豆子……叶淮允瞧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一点油水都见不着,没有食欲。
叶淮允有些哭笑不得,用开水冲过一遍他的竹筷后,每种菜都夹了一点放在他碗中,劝道:“出家人六根清净,我们既来了庙中,总不能坏了佛门规矩。”
褚廷筠凉凉“嗯”了一声,像是味同嚼蜡般咽下一颗青豆,连眉头都皱起来。
叶淮允看得好笑,不由得就问:“你以前在军营里是怎么吃的。”
“抢敌方的粮食啊。”褚廷筠单手托着腮帮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味般舌尖舔了舔唇,“诶,你是没尝过,边境部族的猪鸭牛羊架在火上一烤,再撒些盐巴孜然……啧,那滋味……”
叶淮允听着他的描述也不由咽了咽口水,连忙打断褚廷筠的话,否则,就连他也觉得眼前食物寡淡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突然,“啊——”
禅房外,一声女子尖利的叫声响彻夜空,紧接着便是女子跑到院落前的空地上,一遍遍大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来人救救我家夫人啊!”
屋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叶淮允抬头骤然与褚廷筠对视一眼,当即站起身想要出门去查看。
褚廷筠从身后一把拉住他手腕,眼神瞥在他的衣裳,“你就这么出去?”
叶淮允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以女子身份住进院中的,哪怕是换回襦裙,贸然混迹在一群妇人当中也不大妥当。两人便走到窗边,推开窗,远远地观望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几间禅房中的侍女似都出来帮忙,端着铁盘烧了热水,然而房内女子痛苦的叫喊声并没有停。
两人虽是男子,但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此时视线所及,并不能看到房内场景,叶淮允侧开头看向褚廷筠:“你……怎么看?”
“仅凭此事,不好下定论。”褚廷筠摇了摇头,“万一真就是她自己不小心。”
“可……”叶淮允抿了抿唇道:“那位侧夫人也是在求子庙中失了孩子,这其中未必没有联系。”
“那你要过去一探究竟吗?”褚廷筠看出他的怀疑,直截了当就问。
“不用。”叶淮允回答得比他问话还快,他是当真不想再穿女裙了,遂道:“去后山散散步吧。”
夜风拂面,两人走在寂静树林中。
山间夜晚的气温比城里低些,几阵风吹过,叶淮允就不禁缩了缩脖子。
“让你穿这么少就出门。”褚廷筠故意揶揄笑他,但说话间还是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
叶淮允盯着他在自己前胸系接的素白手指,喉头滚了滚,把那句“想看我穿女装就直说”默默咽了下去。
突然,褚廷筠正打着结的手指一顿,眼眸也稍稍眯起。
“怎……”叶淮允刚启唇一个字就被他用食指抵在了唇间。
“嘘——”褚廷筠以气音入耳,“前面有人。”
叶淮允被他拉着潜在一颗矮树上,下方有一座石碑,石碑前跪着两个僧人,其中一个正是院中的主持。
风吹树叶细响沙沙,除此之外,这阒寂密林中就只有主持低吟着一声又一声的“阿弥陀佛”,久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