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娘。”魑的声音仍旧平淡。
“哦!原来是锦绣姐姐,还有那个,那个用玉仗的我看着也眼熟。”双叶的笑意猛地顿住,眯着眼睛扫过去。
“你们都曾在或正在夜叉楼挂牌吧?”双叶冷声问。
“我们夜叉楼给不给落日山庄当狗呢,你们管不着。但是有些人就不一样啦,一边当着别人的狗……”双叶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面色不虞的霍永昌,接着说,“一边还想让夜叉楼当你们的靠山?呸!你们也配!”
作者有话说:
金翼:我要闹了。
第88章 红烧肉
逍遥客们也算知道了落日山庄的厉害,虽然结局太不体面,实在丢了面子,但还是灰溜溜下了山。毕竟他们能跟着霍永昌上来首先是觉得霍永昌厉害,但落日山庄那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少年赤手空拳就将霍永昌打败,他们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再加曾经谢怀风唐漠飞沙门杀十余逍遥客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最后只能灰溜溜下了山去,连明日的武林大会也再无颜露面了。
只剩下双叶被气得不轻,晌午用饭的时候还叉着腰骂骂咧咧,被魑轻飘飘按了一下肩膀,小丫头皱了皱鼻子,偃旗息鼓。
谢玲珑偷偷凑近了双叶,“你好像很怕魑,你喜欢他呀?”
双叶吓得呛了一下,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珠差点瞪出来,飞速看了一眼魑,发觉他好似没听见谢玲珑的话,这才安心回身来捂住了谢玲珑的嘴,“你别瞎说!魑和我师姐是一对!我师姐交代他看着我的!”
这次换玲珑瞪大了眼睛,她也偷偷看了一眼魑,“你师姐,夜叉楼的连如玉?你不是说魑魅魍魉都是她的手下吗?”
双叶又是一脸“你好没见识”的表情,“是啊!最一开始其实是师姐救了魑的性命,我听说他眼睛旁边有一道疤!这才戴上了面具。嗯……后来才渐渐有了魑魅魍魉四人。”
谢玲珑连连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试探着问,“你们夜叉楼有没有那种规矩,就是男夜叉的面具不能摘,摘下来要……有什么后果?”
双叶眨了眨眼,没听懂似的,“夜叉楼最开始是没人戴面具的,魑是第一个。再后来很多逍遥客接了杀人的单子怕露了脸日后不方便行走江湖,也因为夜叉传说讲男夜叉丑陋女夜叉貌美,渐渐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夜叉楼的女子个个注重相貌身材,男子个个戴着面具。虽然也没人摘下来过,但……摘了也就摘了吧?有什么后果?”
谢玲珑吸了口气,又羞又恼,原来魉是骗他的!还当真是逗她玩的,她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伤势,他就如此看自己笑话!玲珑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兀自恼了半晌,脑子里时不时蹿出来魉为了救自己受伤的画面才得以将那股气压下去,压下去之后又开始扭捏,拽了拽双叶的衣角,眼神一飘,故作随意地问,“那你师姐是不是也见过……其他三个啊,魅和魍,还有魉,他们的脸。”
双叶举着筷子跟白邙抢最后一块红烧肉,两人就差点用筷子打起来了。双叶气势汹汹,没听清谢玲珑说什么,也忘了压低自己声音,“你说魉怎么了?”
魉撑着脑袋望过来。
谢玲珑猛地对上那张面具,虽然只是一张面具,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眉眼,但她还是像被视线烫到了一样猛地一缩,“什么魉,你听错了!”
玲珑抓起筷子就往桌上夹,也不知道夹到了一片什么赶忙往嘴里塞。咔嚓咔嚓嚼了两下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有点闷,是蒙在面具里的声音。
“谢玲珑,你脸红了。”
她差点咳嗽起来,甩了一记眼刀过去,“你才脸红了!落日山庄的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魉有些无辜,“我戴着面具怎么吃饭?”
明日是武林大会,前头还聚集着不少前来拜访的家族门派,魑魅魍魉本来是不和落日山庄的人一起用饭的,今日厨房忙,只能将大家安排在一起。魑魅魍魉没一个人摘了面具,只不过桌上正谈正事,也只有白邙和几个小丫头忙着吃饭。
“今晚连夜拟了文书发往定北,最迟明晚定北军会有所行动。但消息要传回谷都小皇帝耳朵里还需最少半日。”谢怀风手肘撑着桌子,手里把玩着已经空了的酒杯。
“若事情真的顺利这不是件小事。一代王朝的王爷通辽卖国,揭发者功不可没。王爷不打算贪这份功,摄政王独掌大权,这时候若王爷出面必会引祸上身。所有功劳尽归属定北军,归属瓮、林二位将军。但局势扭转至此,功不可没的还当是谢庄主和您朋友,谢庄主可当真不愿承这份该承的功劳?”贺文竹将北平王的意思转述给谢怀风,语气平淡。
谢怀风不置可否地微微一耸肩膀,抬手将酒杯的里酒液填满,“贺大人,谢某是江湖人,再多功名于我来说不过一抔黄土。”
他这话可不是谦虚,落日山庄钱也不缺名也不缺,谢怀风那又是什么人,马上就要当武林盟主的人。何必将自己往朝堂里掺一脚,说得好听了叫不贪图名利,实则更重要的是谢怀风不想对以后发生的事负责任。他确实是心怀天下的,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真能将天下百姓都看顾,他愿意帮北平王一把,但人心终究难测,北平王日后会如何有谁能够保证?
贺文竹不会不明白谢怀风的意思。
甚至他能微妙地明了自己其实和谢怀风有相同的初衷,只不过谢怀风有条件能置身事外,而贺文竹却不能。贺文竹的父亲贺忠是“前朝罪臣”,贺忠人如其名,多少人不信他能有不忠之心,但先帝一意孤行,将这位老臣直接判了死刑,并抄家连坐。当时先帝已然久病在身,贺忠在朝堂上多少朋友,却不敢直言触怒圣心,只得以圣上龙体抱恙不得大开杀戒为由将贺家人的命拖在牢里。
那段时日贺文竹看着娘被带出去,大哥被带出去,嫂嫂被带出去,他们一个一个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轮到贺文竹的前一天,先帝找回了流落民间的皇子,还想着贺家的老臣们借此提出大赦天下,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终于想为自己积点德,大赦天下。
狡兔死,走狗烹。
贺文竹活了下来,贺家却已经没了,而被载入史书的贺忠也永远会是奸臣!不忠!贺文竹想贺忠这一辈子,一腔忠心热血全用错了地方,最终被扣上了那么大一个罪名,不知心中到底有无怨怼,但他临到死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一个头。
没用多久的时间北平王的人就找到了贺文竹。贺家还昌盛的时候贺文竹有小神童之称,他不敛锋芒,在学堂里时常将教书先生堵得哑口无言,后来为了做官开始了考取功名,还没等他考完贺家骤变。北平王掏出来一颗真心,实则早已算透贺文竹不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身上背着一整个家族的冤屈,北平王拿出来的筹码是等他登基贺忠案会翻案重查,定还忠心老臣一个公道。
贺文竹想翻案,他不得不“相信”北平王。可能就像现在的谢怀风一样,他不得不“相信”北平王,这关乎大周的命运,往更深说甚至关乎全大周百姓的生死存亡,他们站在一个时代的节点上,都没法精准地完全权衡利弊,只能“相信”,盲目地“相信”。
唐漠插不进去他俩的话,表情虽然还是那副冷淡漠然的样子,眼神里却不耐。他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视线无意识地跟着白邙和双叶从红烧肉抢到红烧鱼的筷子,耳朵里是贺文竹不温不火的平淡声音。
“谢庄主帮了王爷这么多,在下不妨也帮谢庄主一个小忙。”贺文竹开口。
唐漠双眉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谢怀风看不下去白邙和双叶两个,以极快的速度出手将他们正争夺的最后一块鱼肉夹到了郁迟碗里,他记得郁迟喜欢吃鱼,然后淡淡抬眸,“贺大人此话何意?”
“想必谢庄主也有自己的门路知道些当年的事,只说不准与我知晓的还有未重叠的部分。”贺文竹扯唇一笑,“和帝急病驾崩,早先虽偶有小病不断,太医却从未表示过有性命之危,而和帝驾崩之时身旁恰巧只有先帝一人,先帝并非前朝太子。前朝太子端王德才兼备,礼贤下士,颇受和帝喜爱。”
“和帝没有理由将皇位交给先帝,但遗诏却分明是要端王辅佐新帝左右。端王虽有帝王之才,却碍于愚孝,奉那封遗诏为天命,被先帝赶去南方软禁。端王就是现在的南平王的父亲。”
贺文竹说的话实则那日仙尊和白邙已经简单说过,但贺文竹到底是朝廷中人,前朝往事从他嘴里出来更加清晰明了。
“端王受制一生,南平王却不是甘心于此的性子。南平王生下来便已经在南方封地,尽管端王刻意不想让他知晓那些前尘往事,但往事已经发生,终究是瞒不住的。别的皇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在封地和普通的大户人家无甚区别,他身上的不甘心已经畸形,满心都是拿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通敌卖国的罪名能将他钉死,但也能将他直接逼到一个不管不顾的境地。”贺文竹沉声。
“谢庄主,他手里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他从很早就开始接触江湖人了,很多落魄的门派受他恩惠便会为他卖命,我听闻过一个传言,不知真假,但你需放在心上。”
“南平王和少林渊源颇深。少林不是你们江湖侠客轻易能对付的。”
作者有话说:
近几章收一收各种副cp的线,主cp含量下降,怕你们看着着急说一声。着急可以一个周之后再来看,那会儿快完结该收尾了。ps.有小可爱想看夹鱼那里郁崽脸红没哈哈哈随手在评论区写了个吃鱼小剧场感兴趣的可以点开看看!爱你们!
第89章 烤蛐蛐
入了夜落日山庄才终于恢复了以前的宁静。
闹哄哄的一天走到最后,院子里只剩下蛐蛐的叫声。六月中,稳州气温逐日攀升,前几日二姐还提起做夏装的事,因着武林大会耽搁下来,却没想到今年的六月好似比往常几年更要热些。
今日霍永昌几人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小打小闹,明日才是真正难应对的。贺文竹一番提醒,谢怀风和郁迟两个都想起曾经和卞鹰交手时确实在他身上见到了少林派的功法。甚至郁迟还想起问天凡的奔雷掌,也是少林派的禁功,而卞鹰和天残教又确实深有渊源。
郁迟听了贺文竹的话之后一下午都眉头紧锁,直到晚上吃过了饭大家都去休息,他被谢怀风牵着回了屋子还在走神。
谢怀风掌心控着他腰,没什么规律的吻落下来,亲了半晌发觉郁迟还是频频分心,抬手掐了郁迟的下巴,眯着眼睛贴过去,“想什么?”
“万一卞鹰还有很多没用出来的少林禁功,万一明日他直接带着少林派的许多高手过来……”
两人确定关系有一段时间,该做的什么都做了,郁迟面对谢怀风的亲近已经有了些抵抗能力。被按在怀里亲的时候都敢走神了,谢怀风问他,他就下意识将惦记了一下午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谢怀风顿了一下,掐着他下巴的手更用力了几分,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被身后敲门的声音打断。
“笃笃。”
郁迟瞬时从谢怀风怀里出去,明明隔了一扇门,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被看到了,耳廓慢慢染上一点温热。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坐到凳子上伸手倒茶。
谢怀风转身开门,见是山庄的管家,后头带着两个小丫鬟,“怎么了?”
“庄主,二夫人催着过来丈量尺寸了。说是五小姐得了批喜欢得紧的料子,急着穿,催了好几日做夏装。这不天儿也越来越热了,二夫人说干脆就赶着今晚来。”管家笑着解释,对谢怀风和里头的郁迟行礼。
得了谢怀风的应允两个小丫鬟拿了软尺进来,谢怀风长手长脚,她俩踮着脚去够才能量好。郁迟坐在凳子上,刚刚满腹忧愁瞬间散了个精光,旁人没法发现谢怀风身上此时藏着的星点不耐烦,他却能感受到。亲近时被打扰,谢四爷难免有些不耐,但藏得很好,眉目是淡淡的平静,甚至对着管家奉了一笑。
那软尺上去贴着手臂、下来贴着脚踝,明明是寻常的丈量手法,郁迟看了几眼莫名有些臊。他是见过谢怀风脱了衣服里头是什么样的,现在他被外人摆弄着量身长,郁迟不免脑补些有的没的。
两个丫鬟动作很利索,往纸上记好了谢怀风的尺寸,转身对着专心偷窥的郁迟行礼,“郁公子。”
郁迟顿时收起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我……我也要?”
谢怀风现下不烦了,坐在凳子上撑着脑袋看郁迟,唇畔含着笑,“上午方才跟别人自报家门,落日山庄郁迟,这会儿落日山庄做夏装,怎么也得捎上郁少侠。”
郁迟跟霍永昌那一战他看在眼里,山庄里今日正事太多,两人没找着机会亲近,很多话也就没能说出口。这会儿谢怀风才拿出来那“落日山庄”的四字前缀出来调笑一番,郁迟那么自然将自己归属到落日山庄下,谢怀风听得心软,差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他。
只是郁少侠那会儿风采正卓绝,他终究还是得忍下。
郁迟动作一顿,轻咳一声配合着丫鬟们伸长了胳膊。
谢怀风装模作样地打量他,“长高了?”
“没有,早就不长了。”郁迟老老实实答。
屋里油灯烧得旺,照得四下亮堂。郁迟脚下投下去一块阴影,他很不习惯和别人贴这么近,动作僵硬。刚量完了胳膊,谢怀风突然站起身来,伸手将丫鬟手上的软尺接过去,“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