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生存纪事[古代架空]——BY:妾在山阳

作者:妾在山阳  录入:03-19

  靠……
  听到刺激这两个字夏青就头皮发麻,手里的柴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戳上了卫流光的后颈,冷冰冰烦躁道:“你闭不闭嘴?”
  不是那种小孩间的小打小闹,却也没满含杀机。
  夏青挥出柴枝的一瞬间,空气是微有波动的。
  卫流光愣了愣,缩了下脖子:“开个玩笑而已,干嘛那么冲动吗。”他等柴枝离开,摸了摸自己后辈,手指在空中稍微摩擦了两下,忽然道:“你是玄云派弟子?”
  玄云派?白天那个求雨的?
  夏青想也不想:“不是。”
  卫流光:“你是用剑的?”
  夏青扯了下嘴,心想这人废话好多:“不用。”
  卫流光:“你就是用剑的。”
  夏青否定:“不,我这辈子不会用剑。”
  所有冷兵器里他最讨厌剑。
  卫流光古怪看他一眼,而后粲然一笑。
  冠一正、衣一理、折扇一开,狐狸眼,轻薄唇,又是那个满楼红袖招的纨绔公子。
  一点不像墙上混沌摊边的傻逼。
  他哄人般说:“好的哦,不用剑,我们不用剑。”
  夏青:“……”还是傻逼。
  夏青忍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忍:“你说话怎么就那么恶心呢。”
  卫流光愣了愣,而后拿着折扇哈哈笑起来。
  夏青:“……笑起来也恶心。”
  卫流光不笑了,委屈幽幽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夏青还欲说什么,忽然感觉脸上有了点凉意,他抬头却发现,刚才还星月明净的天空,这一会儿云层慢慢聚到了一块。
  “下雨了?”
  卫流光尾音一扬,便显得特别轻佻。
  夏青拿着柴枝,闷声往楼梯上走了。
  乱糟糟的黑色长发,灰色衣袍,背影都透着一丝冰冷抗拒。
  卫流光就站在庭院里,少了那种少年咋呼和风流作态后,浅紫衣衫金玉冠,颇为富贵流丽,最后他扬唇笑了下,打开折扇:“不用剑就不用剑呗,我也不喜欢被逼着用剑。”
  虽然不认路,但是夏青很自觉地往顶楼走。
  卫流光在后面快步走上:“等下见到我的璇珈姐姐,你也一定会为她倾倒的。”
  夏青扯了下嘴角:“求你别以己度人。”
  卫流光又偏头,摇着折扇,在煌煌灯光里看夏青的脸,微笑:“哦,其实我仔细看看,你还没张开而已,长大后未必比璇珈差。”
  夏青手里柴枝这次直奔他的眼珠。
  卫流光仿佛早就对他的反应熟料于心,拿扇子挡着了,嘀咕:“你脾气好差。”
  “走快点。”
  卫流光说:“你急啥,又不是你的姐姐。”
  夏青问出了一直藏心里的疑惑:“如果璇珈是那种为了不受权贵屈辱,宁愿自挖双眼的性子。那怎么会对你一个试图买下她初夜的纨绔子弟例外呢?你别不是自作多情,我们上去就被赶出门吧。”
  卫流光:“……”
  卫流光敛了笑意,似乎非常不满夏青在这种事上对他存有质疑,认真且无语:“你好奇怪。难道就不能她也对我一见钟情?”
  夏青:“……”到底是谁奇怪?
  卫流光扇着扇子,自信满满:“反正她就是对我很特别。”
  夏青不无恶意地等着卫流光被打脸。
  然而他俩注定失望了。
  满怀期待见“好姐姐”的卫流光,没见到璇珈。
  在楼顶最为华贵宽大的房间里,他们见到了老熟人。
  燕穆。
  除了燕穆外,地上还跪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和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
  燕穆脸色铁青,手里握着个鞭子,而老鸨在旁边舔着脸赔笑。
  “小世子,这……这我们也不知道璇珈今天去哪儿了啊。”
  *
  风月楼。
  柴房。
  两个侍卫从里面出来,擦了下汗,嘀嘀咕咕。
  “太后都下了命令,谁还敢保她呢。”
  “不能当着燕小公子的面杀,干脆给她灌杯毒酒,让她死在这破地吧。”
  这是间早就废弃的老柴房。
  风月楼翻新后不久,这边便被遗弃,早就荒无人烟,杂草纵横长在干涸的枯井旁。灯笼火红,青楼热闹,天空一颗一颗下起大雨来,两个侍卫抓了把脸,同时郁闷:“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下雨了呢。”
  另一人问道:“你临走前给她补了一刀没?”
  “补了。”
  雨越下越大,月亮却还没被乌云彻底掩盖。
  清寒冰冷的越光从破旧的窗户照了进来,像纱一样覆盖在了倒在角落里的鲛人身上,她抬起头来,哪怕眼珠子已经被自己强行挖掉,只剩两个漆黑的窟窿。
  可长发蜿蜒、眉眼温婉,她看起来依旧美好宁静,若壁画上千年凝望的神女。
  一身极艳极媚的红衣也无法给她沾染上一丝红尘的气息,她有着和瑶珂近乎一样惑人心魄的美貌,却不似瑶珂那般清冷,整个人都是温柔的。
  璇珈仰头,任由天上的雨滴落到脸上,入眼眶再落下来,仿佛是泪痕。
  下雨了。
  她也要死了。
  早该百年之前,随神宫死去,却苟活到了现在。恍恍惚惚苏醒在一个山洞内,再艰难独行到了陵光,却还是没有办法,入皇宫看那高耸的浮屠塔一眼。
  璇珈靠着墙壁,长发包裹住身躯,颤抖地伸出手,把横插胸口上的刀拔了出来。
  噗嗤,鲜血涌出的一刻,她手指无力,让刀落到了地上。
  风卷着雨滴打湿手背,带动早就腐朽的肺腑剧烈疼痛。
  她要死了,可是内心却没有悲恸没有难过,有的只是遗憾。
  鲛人一族只有死在冢上才有转世来生,死在红尘人世,那就是魂飞魄散。
  她只是遗憾,没能再看一眼荒冢上的灵薇花海。
  璇珈手指染着血,一点一点在地上,似乎是在画什么东西。
  画到最后,一股奇异的冷香让她动作一顿,紧接着整个人僵硬原地。
  死都不曾露出过一丝迷茫的脸,缓缓抬起头。
  哪怕看不见,也能凭直觉望向一个地方。她张嘴,先吐出一口血,沙哑出声:“……您……”
  楼观雪并没有靠近她,他厌恶鲜血,嫌弃肮脏,手拿骨笛带着面具,冷冷于门扉处观看她的死亡。
  璇珈全身上下手指牙齿都在颤抖,是欣喜若狂,是诚惶诚恐,是死前最后的虔诚皈依。
  她不顾横流的鲜血,跪在地上,嘴唇颤抖。
  不过她开口前,楼观雪已经讥讽一笑,直接道:“不用跪我,我不是你想的人,也不打算成为牠。”
  他声音冰冷凉薄,跟深冬的雪一般。
  璇珈却没有因此露出一点难过,她只是恍惚地,犹如梦中,喃喃:“我这是在做梦吗,梦中还能再见到您。”
  楼观雪往前一步,眼里是戏谑。
  璇珈察觉他的靠近,呼吸都紧张起来,手忙脚乱,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哪怕思维因为痛苦恍惚,神志不清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是在自己的梦里也依旧束手束脚,像个稚子。
  楼观雪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平静陈述:“你快死了。”
  璇珈跪在地上,声音极轻问道:“是因为我要死了,您才过来的吗。”
  楼观雪淡淡“嗯”了一声:“我来拿一样东西。”
  璇珈笑起来,漆黑的眼眶中淌下一行血泪来,说:“我的灵魂都是您的,您想要什么当然都可以。”
  楼观雪面无表情,并没有被这种献祭般的虔诚所打动,眼眸深处只有森寒冰冷。
  泛着血光的骨笛,抵在璇珈的眉心处。
  一股白光缓缓抽离灵魂,被骨笛吸收。
  璇珈嘴中全是血的味道,血肉崩析、灵魂粉碎,跪在这人面前,她开始失魂落魄般喃喃。
  “对不起,当年是我们的错,害您神骨被抽,神宫坍塌。”
  “是珠玑心怀不轨,引狼入室……但是我劝不住她,我劝不住她。”
  她迷茫又困苦,仓惶地笑起来:“百年之前劝不住她,百年之后也劝不住……”
  “我见到了一个被她下蛊的孩子,天生剑骨,就在陵光城内。我想救那个孩子,但是我也救不了。”


第24章 璇珈(七)
  “卫家那个小孩, 我看到他身体内有‘种子’。珠玑动用了转生邪术,我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我怕她……”
  璇珈絮絮叨叨,手指颤抖, 空荡的眼眶茫茫然盯着一个点, 轻声喃喃:“……我怕她对您不利。”
  楼观雪唇噙笑意,微微俯身,黑色倾泻而下, 银色面具冷漠神秘,他语调却是轻佻慵懒的,仿佛听到什么笑话。
  “对我不利?”
  “她怎么对我不利呢?”
  璇珈张嘴, 却说不出话来。
  楼观雪睫毛覆下, 神色漠然。
  终于, 来自鲛族圣女灵魂深处的最后一丝神光被吸入骨笛之中。
  他藏在面具下的眼眸隐隐约约浮现一丝极冷的冰蓝色来,幽暗似深海极光。
  璇珈跪在地上,僵着脖子,仰着头。
  神光被剥夺的最后一刻, 她从喉咙发出一声不可抑制的呜咽来,整个人散架般匍匐地上,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皮肤变老变皱, 头发变灰变枯。
  噼里啪啦——
  外面的雨骤然下大。
  击在荒院杂草上, 冷风卷着雨沫、吹进窗内。
  骨笛周身的红光魔气浓得仿佛要化实质, 绕在楼观雪苍白的指尖。
  楼观雪一袭黑袍,衣摆出红纹妖异煞气, 他往窗外看了眼, 漫不经心问:“鲛族每个圣女死去时都会下雨?”
  璇珈出神了会儿, 才轻声说:“……是的, 这都是当初您赐下的神恩。每一任圣女死在冢上步入轮回时,通天之海上便会下雨。”
  楼观雪微笑:“哦,只可惜你死在这里,入不了轮回。”
  璇珈愣了愣,沙哑说:“没关系的……这是报应。能见到您……死而无憾。”
  楼观雪将骨笛收入袖,唇角的笑讽刺:“如果把我当成神,能让你死得开心点,那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
  他转身就要走。
  璇珈却突然在背后喊住了他:“尊上——”
  楼观雪步伐未曾停下一刻。
  璇珈自顾自说着,声音破碎苍老:“您,您若是见到了楚国的大祭司,千万……千万要小心。当年他背弃蓬莱投奔楚国,与珠玑里应外合,率领一众修士,造成当年神宫之变,让鲛族世代为奴……您现在神力未全,若是被他得知,恐怕……”
  楼观雪偏头看他。
  雨雾灯火蒙蒙中,气质光风霁月。
  “恐怕什么?”楼观雪笑着,视线疏冷遥远,轻声说:“璇珈圣女,要不要孤告诉你,孤现在的身份?”
  孤。
  璇珈话音止住,猛地抬头,难以置信至极,脸上松弛的皮肤都在因为呼吸而扯动。
  不想再在这肮脏的地方多呆一秒,楼观雪转身,往外面走去,衣袍掠过凄凄荒草,从天而下的雨滴落在他周围,却没有打湿他的一根头发。
  而身后,破旧的柴房角落,璇珈神色迷茫跪在地上。
  容颜老去,青丝变白,肌肤血肉寸寸化为灰烬。
  可死前知觉退化,可窗外的雨声却一声一声听得愈发清晰。
  最后一刻,她脑海里盘旋的,居然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楚国皇室是被神诅咒厌恶的啊……
  神若是苏醒,怎么可能苏醒在楼家人身上。
  楼观雪走上风月楼长廊。
  夜晚的青楼灯火不绝,雨声蒙蒙,歌女都在陪酒娇笑,满殿淫词浪曲、嬉笑谩骂。
  可红尘的一切风流仿佛远在另一个世界。
  袖子里的骨笛亲昵地贴着他的肌肤,经年不曾消散的湿冷疼痛,越发浓重。
  楼观雪内心阴郁,脸色苍白,抬眸,只是想看一眼今晚的雨。
  却没想到,在顶楼上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他藏在袖里的手一下子握住了骨笛,片刻,短促冰冷地低笑一声。
  *
  会撞上燕穆是夏青没想到了。
  见过这二人当街对峙的傻逼场面,夏青一点都不想被牵扯进他们的恩怨,可他现在和卫流光一起走进来,注定当不成看戏的局外人。
  卫流光打开折扇,扶着金冠,拖着调子嗤笑说:“我说今日怎么出门诸事不顺,原来是会遇到你这么个煞星啊。”
  燕穆本来就怒火滔天,此时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握着鞭子的手青筋微凸:“卫、六!”
  老鸨一个头两个大,她的摇钱树下落不明,现在全陵光最不好惹的两个人还撞一块去了!真是夭折!
  老鸨颤巍巍赔笑:“卫公子,燕世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我们出去谈?”可别打起来,把她满屋子的翡翠玛瑙弄破了!
  卫六折扇打打开开,吊儿郎当:“为什么要出去谈?我可没打算跟狗说话。”
  燕穆怒极反笑,阴恻恻看着他:“我看你才是丧家之犬,卫流光,你还敢来这,不怕卫国公把你皮扒了。”
  卫流光拿扇子的手差点一抖,咬牙,心想这贱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鸨这才想起卫家的警告,瞬间人都要晕过去,她今晚指不定是命犯太岁。
  卫流光没好气看她一眼:“慌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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