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悚然一惊,但还是尽忠职守道:“还请顾盟主将武器先交于在下保管,待宴席结束后自当归还。”
金子?晚事先和顾照鸿说过,所?以他没有带吞鱼,只是把身上携带着的一柄小匕首递给了侍卫。这也是金子?晚同他说的,他若是说自己什么都没带,别人也不会相信,与其引起猜忌怀疑多一事,不如随便交个东西过去。
那侍卫见他如此配合,也是松了口气。
“——金督主!”
忽然有人唤住了他,这可是稀奇事,满朝文武除了谢归宁,哪个人对他不是或嫌或怕,敬而远之。
金子?晚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位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臣子朝他微微一笑,他扬起眉:“裴大人。”
裴与星。
裴与星本来是看不上金子?晚这等佞幸刑官的,但自从上次翰林宴金子?晚因有人出言侮辱京墨而掀了桌子?以后,他却对金子?晚大为改观了。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而金子?晚如此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会因为已经蒙尘的京墨如此大动干戈,必然是出自真心。
金子?晚对这位裴状元观感也不坏,为人知进退,为官行清廉,又能心怀天下,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谢归宁。
裴与星的目光落在了顾照鸿身上,笑着拱着手:“想必这位便是顾盟主了,在下还未恭贺二位大喜,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方小砚台递给金子?晚,金子?晚接过那方砚台,有些迟疑:“……多谢。”
裴与星又拱了拱手,便先朝前去了。
金子?晚摆弄着那袖珍的小砚台,虽然做工很好,上面还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但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文人都这样么?送些我压根用不到的东西,就这玩意儿也就京墨会喜欢吧?”
顾照鸿笑出声:“你可以转手送给京墨。”
金子?晚沉吟:“有道理?。”他随手塞进了怀里。
顾照鸿注意到金子?晚的动作一顿,目光越过他看向自己后面,奇怪:“怎么了?”
金子?晚目光复杂:“……谢归宁。”
顾照鸿一愣,转过身去,他身后有一群文武百官都走了过来,不消金子?晚说,他一眼便猜到了谢归宁是谁。
在一群老头子里,一袭绣着金丝仙鹤的紫袍君子?端方的人,自然就是谢归宁。
顾照鸿看着谢归宁那张脸,他要比他和金子?晚都大一些,估摸着三十一二,只从面相上看,他便知道谢归宁才是真正的心狠之人,野心昭昭,锋芒毕露。
谢归宁见金子?晚看过来,对他微微一笑。
顾照鸿听见金子?晚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你他娘的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过此时此地自然不是适合多说话的地方,谢归宁大步走过来,眉峰一挑:“许久不见了,金督主。”
金子?晚冷笑一声:“真是许久不见了,若非此番出京,我尚且不知道谢相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谢归宁被他嘲讽了也不生气,目光在顾照鸿身上扫了扫:“金督主也不遑多让,出京不过一年便能让人空欢喜一场,谢某也是着实想不到。”
他这个话里话外的人指的是谁,在场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说完,谢归宁对顾照鸿拱了拱手:“顾盟主,实在是久闻不如一见。”
他这个话里话外的“久闻”那自然指的就是那乱七八糟的话本和成婚的喜讯了。
金子?晚刚要说什么,眼见着一群朝臣走过来了,于是只能把话咽了回?去,低声道:“今晚我去你府上。”
谢归宁微笑不改:“谢某随时恭候金督主大驾。”
这时,最后一道宫门开了,门内的管弦丝竹之乐,和满宫的灯火幢幢便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顾照鸿抬眼朝那个世间最至高无上的位子?上看去,此刻空无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宴无好宴,酒无好酒
让我们猜猜金督主这次会不会掀桌子(bushi我随口一说的感谢在2021-01-28 16:54:05~2021-01-30 17: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添喝望仔 9瓶;木木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8章
宫门既然开了, 文武百官自然可以往里进了,只是这进也要有个先后顺序,金子?晚和谢归宁不抬脚,他们自然也不敢越了去。
谢归宁轻轻一?笑:“金督主请。”
金子?晚睨他一?眼, 又开始阴阳怪气:“那可不敢, 我金子?晚哪儿有这能耐啊, 统领文武百官,玩转阴谋阳谋还不得?看谢相?”
顾照鸿忍笑, 他许久没看到金子?晚这种火力全开的模样了, 讲道理?确实还有点怀念。
“金督主说笑了,”谢归宁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仍是盈盈笑意, “要是论谁更得圣心,满朝文武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金督主。”
他们两个互相狠狠地往对方的痛脚上踩,搞得?其他官员都窃窃私语,怎么这金督主出京一?年, 回来以后就看谢相不顺眼了,以前不是关系看上去还行么?
最终僵局结束在京墨踏出门的那一刻。
京墨穿着藏青色的内侍服,衬的他越发面如冠玉,他踏出门, 脸上淡淡的:“皇上一?会儿便过来,先请各位大人落座。”他看向顾照鸿,神色温和了些,“顾盟主。”
顾照鸿对京墨很敬重,对他拱手:“京公子。”
他没有叫京墨公公, 他昨日听完了京墨的话,从心里替他感到可叹, 这两个字不应该用在他身上,平白辱没了他。
金子?晚闻言翘了翘唇角。
京墨听到却有些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侧过身来:“京墨为各位大人引路。”
他其实只负责金子?晚,谢归宁和顾照鸿三人,其余的官员都有别的小太监去引,他先是将顾照鸿引到了皇位右下手边的位子?,然后将金子?晚和谢归宁引到了皇位左下手边的位子?。
金子?晚和顾照鸿隔空对视了一?眼,顾照鸿示意他不必顾及自己。
京墨低声和金子?晚说:“一?会儿皇上会带着歆贵人过来。”
金子?晚言简意赅:“关我屁事。”
京墨好笑:“她以前就总挤兑你,现在她生了孩子,气?焰更是嚣张了不少,我也有点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你若是有了牵绊,就少惹事。”
金子?晚惊道:“她孩子?生下来了?”
“都一年了,当?然生下来了,”京墨道,“是个皇子?。”
“挺好,”金子?晚懒懒地鼓了鼓掌,“老盛家后继有人了。”
京墨摇摇头,转身走了,从始至终没有看多看谢归宁一?眼,唯一和他说过的话便是谢相请这边坐。
京墨一?走,金子?晚和谢归宁周围就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最先开口的是谢归宁:“京墨昨日去了你府上,你同他说了什么?”
金子?晚将一?杯茶递到嘴边,冷笑:“你当?真要和我在这里说这件事?”
谢归宁眯起眼睛,斩钉截铁:“你知道了。”
他一?定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才会对谢归宁如此这般的态度。
金子?晚“啪”的一?声把茶杯墩在桌子?上,给弹奏管乐的宫人都吓得?停顿了一?秒。
他咬牙切齿:“谢归宁,你别逼我现在把桌子?掀了,大家都不好看。”
谢归宁的表情变幻莫测,半晌才道:“子?时,我在府内等你。”
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唱喏:“皇上驾到——”
满殿的人自然起身行礼,盛溪云走上位子?,脸上带着笑:“众卿不必多礼,快入席罢。”
顾照鸿立刻把不情?不愿刚弯了一?下的膝盖站直了。
盛溪云今天穿着明黄色的衣袍,看起来颇具帝王之风,他果真带着歆贵人一?同前来了,歆贵人长得明艳动人,就是穿的一?身翠绿翠绿的衣裙,站在盛溪云旁边总让金子?晚觉得?这颜色配在一起有点乍眼睛。
盛溪云入座,视线落在左下手独自坐着的顾照鸿身上,笑起来:“顾盟主远道而来,着实是风尘仆仆,这顿宴席便当?做是给顾盟主接风洗尘。”
顾照鸿脸上也挂起了他平日里对外的那副温润有礼的模样:“多谢皇上厚爱,照鸿愧不敢当。更何况,有晚晚一?路相伴,看了大好风光,也着实算不得?辛苦。”
“……”
“……”
刚坐稳的众人身子?一?歪,差点从座位上栽过去。
晚……晚?
晚晚!
这说的是谁?金子?晚??!!
别说文武百官了,金子?晚都差点被口水呛到,看着顾照鸿的脸目瞪口呆,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
谢归宁倒是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这顾照鸿真有意思。
虽然顾照鸿和金子?晚成?婚的消息早就流传到了京城,现在这个宫殿里的一?百来号人每个人也都知道这件事,但同样的,每个人也都知道盛溪云对金子?晚的荣宠程度,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盛溪云对金子?晚绝对着揣着什么心思的,如今顾照鸿如此这般……这不是明摆着挑衅么?!
整座大殿无人敢出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盛溪云却笑意不变:“子?晚确实很好。”
“自然。”顾照鸿笑意盈眶,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遥遥地敬了盛溪云一?杯,“说起来,顾某还要多谢皇上,若非皇上将晚晚放出京替帝出巡,”他着重加重了替帝出巡这四个字,“也成?全不了我和晚晚的一?场姻缘。”
——顾照鸿杀疯了。
金子?晚脑子?里突然极其荒谬地涌现出了这个念头。
盛溪云脸上的笑终于绷不住了,但也没有失态,只是笑容淡了下来:“顾盟主说的哪里话。”
说完以后他也仰头喝了杯中酒,京墨站在他身边,看到他捏着酒杯的手分明用力到骨节都在泛白,下一?刻那薄薄的瓷杯便裂了开来,划上了盛溪云的手,他把手垂到了一?旁,没有让旁人看见。
京墨没有做声,轻轻地把碎瓷杯收了起来。
与他形成对比的,是那位明艳的歆贵人,看到盛溪云留着血的手,大惊失色:“皇上!你的手——”
盛溪云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的阴暗怒气?让她骇然失色,盛溪云面无表情:“再多嘴,你便滚出去。”
歆贵人急急地喘了两口气,这才小声认错:“臣、臣妾知罪。”
他们这一?通对话没有被众人听到,盛溪云把脸侧回来,又回复了淡淡的笑意:“众卿不必多礼,开宴罢。”
在盛溪云移开脸以后,歆贵人垂眼看向了右下手边的金子?晚,看那张世上无人能出其右的脸,又思及方才盛溪云因为这个人的那些失态,她放在桌子?下的手都被抓出了红印。
她低声吩咐了身旁的一?个唇下有痣的宫女什么,那宫女领命而去。
不多时,又一?拨菜肴上来,金子?晚没仔细看,等上菜的太监下去以后,他刚拿起筷子,却在筷子?底下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宴后,繁瑛苑小亭。
金子?晚一?开始简单地扫了一?眼,嗤之以鼻地卷成了一?团,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那个歆贵人搞出来的事,他对盛溪云无意,也懒得?去奉陪。
但后来他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把那张纸展开,蹙着眉看了一?会儿。
谢归宁就坐在他旁边,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微微一?笑:“怎么,有人夜会金督主?”
金子?晚直接把纸条给他看:“熟悉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彩蛋
顾盟主:爽!
——————
第219章
谢归宁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 下一刻也蹙了眉,伸手拿过那张纸条:“京墨约你——”随后?他?摇摇头,“不对,这不是京墨的笔迹, 虽然很像, 但他?在写‘小’字时从不起?钩, 只回旋两点。”
谢归宁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深层去,面色冷了下来?:“是谁在假冒他?的笔法?”
宴席上一百多人?, 未免人?多口杂, 金子晚一手拿起?了酒杯递到嘴边,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自己的唇形,低声道:“海月府槐柯假传的那张圣旨上京字便是这样的。”
谢归宁眼底满是寒意?:“我知道, 我还要问你,那张圣旨呢?”
“我烧了。”金子晚神色淡淡,“就算这封圣旨是假的,但毕竟是仿的京墨的笔迹, 我担心盛溪云对京墨生疑,以?免多生事端,我一把火烧了。”
谢归宁缓缓呼出一口气,半晌才道:“多谢你。”
他?身居高位, 又恃才傲物,平生不怎么言谢。
金子晚睨他?一眼,言简意?赅:“你也配替京墨说个?谢字?”
谢归宁没说什?么,只是道:“你猜到这字条是谁写的了么?”
“这还用猜?”金子晚嗤之以?鼻,伸筷子夹了一块糕点, “只是我没想到,盛溪林在宫里的那个?棋子, 居然是歆贵人?身边的人?,我倒要看看这女人?要搞出什?么来?。”
谢归宁眉心微动:“你和前太子打过交道了?”
金子晚却没说什?么,把目光落在了对面的顾照鸿身上,他?没怎么吃东西,他?面前案子上的菜肴都没怎么少。
顾照鸿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对他?含笑着遥遥举了举酒杯。
金子晚又想到了他?方才在盛溪云和文?武百官面前说的话,刚下去几分热度的脸又红了起?来?,恼羞成怒地移开了眼,心里还想,这要是顾照鸿不是武林盟主,估计盛溪云现在已经给他?几十杯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