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的阵法是之前裴宗师院子里生死阵,生亦是死,死亦为生,”顾照鸿答,“许多人勘不破生死, 便破不了阵。再高深的阵法我便只在书中见过了,据说顶级的阵法可以同时让数千人不知不觉地进入同一个阵中, 只是这种阵需要大量的内力?支撑,自伤十分严重,因此数百年来未曾问世了。”
金子晚听得有些入迷,便问:“那血月阵属于何等的阵法?”
顾照鸿沉吟了片刻:“我不曾去过,自然不太好说。但它既然不伤人,想必也不会十分艰深。”
“但既然不艰深,那为何至今无?人能破呢?”金子晚歪头。
“人们只知道裴宗师的阵法绝世登顶,因为当年困死任砚生的心阵而一战成名,却鲜少有人知道,”顾照鸿道?,“任砚生其实也是一个阵法大师。”
金子晚一惊:“当真?”
“自然,”顾照鸿道?,“只是他阵法虽强,但裴宗师属实天之骄子,功力?卓绝,最终任砚生也是棋落一着?。”
金子晚微微蹙眉,陷入了深思。
血月阵……绝没有那么简单。
就先不论难易深浅,就只问目的。
这个阵设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任砚生已死,他若是个草菅人命茹毛饮血的魔头,又何必设这么一个不伤人性命的阵放在那里八十年?他到底要用这个阵做什么?而且裴昭是当世顶尖的阵法大师,他为什么不去破这个阵?
这么多的谜团,想来也只有亲自进了阵,才能一一破解了。
***
洛芊瑜正盯着手?里的瓷瓶出神。
那日在后山她无意中听到了有人要杀了顾照鸿后,她便起了心思,澜瑛谷本就是药谷,她调配出一个足以致命的毒药简直是易如反掌。
她调配出这个毒药的原因很简单。
那天在后山有两个人,年长的人想杀了顾照鸿,年轻的人却只想让顾照鸿当不上武林盟主,她本来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两个人搭上线,和就在前两天,她知道了那个年轻人是谁。
是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她本来想去和他谈谈合作的事,可突然间她又福至心灵。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明面上?
这个人本意不想杀顾照鸿,谁能保证他不会在最后时刻心软呢?若是他心软反水了,又怎么可能不把?她供出来?
她不能冒这个险。
思及此,她眼底的阴狠毒绝一闪而过,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瓷瓶,一些白色的药粉顺着还没封口的瓷瓶口洒到了桌子上。
他狠不下心,她就帮他狠下心!
正当她下定决心时,门口却传来楚凌辞的声音:“小瑜,你可收拾好——你在做什么?”
洛芊瑜听到他的声音一惊,连忙把?那瓶毒药收进了怀里,却因为动作太明显而被楚凌辞发现了,他犹疑地一问,洛芊瑜忙支起笑脸:“没什么,配一点我们可能会用到的药。”
楚凌辞不疑有他,只是问她收拾完了没。
洛芊瑜这才想起第二日他们便要出发了,但她的一些物件确实还没收拾,于是匆匆忙忙地跑进了里屋。
楚凌辞无?奈地笑了笑,在桌边坐了下来。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桌子上的那点白色粉末上,有些犹豫,但不知为什么,还是伸手?去沾了一些药粉放到了鼻子下嗅了嗅。
这一嗅,他神色便是为之大变!
***
第二日所有人便启程去碧砚山。
没有人会多注意风起巅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远方亲戚是不是在队伍里,因为金子晚提前两个时辰便起了床,独自先行前往碧砚山了。
毕竟他要以九万里督主的身份第一次出场给顾照鸿撑腰,才能把那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犊子激怒从而不得不采取行动。
碧砚山离武林盟真的很近,金子晚只赶路了半天就到了。于是他便先行下马找了个山脚下的路边茶摊坐着?,一边叫了壶茶一边等着?那些江湖人前来。
他今日没有易容,也穿了如火的红衣,但带了一个斗笠挡着脸,虽然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的,但由于碧砚山山脚下经常有奇奇怪怪的江湖人前来,于是茶摊的摊主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况且,现在这个茶摊里也不止只有金子晚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金子晚注意到自己斜前面一桌,有个身着?黑衣的人带了一顶黑色的斗笠正在喝茶,他看不到脸,但能看到那人有些胡茬的下巴。
金子晚总觉得他的身型有点眼熟,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便赶到了。
茶水摊的摊主看到恁大的商机,眼睛都绿了。
这碧砚山下只有这一间茶水摊,赶路了一上午的武林中人不少人都前来买碗茶喝,给茶水摊摊主笑得见牙不见眼。
还有人向摊主打听这碧砚山的基本情况,问他怎么碧砚山漫山遍野的翠绿,可后面的岭却是铺天盖地的红枫。
凌裘风显然还记得九万里的督主直接过来的事,便问陆铎玉:“陆副督,不知金督主可还前来?”
这话一出,方才还有些吵闹的众人瞬间就安静了,都竖着?耳朵在等一个回答。
陆铎玉刚要说话,众江湖人便听一个如冰块撞玉盘一般清洌的声音似笑非笑地传来。
“——劳凌盟主挂心了,金子晚这便来了。”
众人一听,立刻打起了精神,都探头伸脖地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大盛最美榜一究竟长什么样子!
风声传来,一个火红的身影从众人头顶掠过,眨眼间便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陆铎玉的配合也极好,让张三李四不知道从哪里搞出了一把?椅子,金子晚施施然地坐了上去,一手?搭在扶手上隔着?斗笠撑着?脸,右腿还洒脱地架在了左腿上面。
等着?看到底长什么样的人很是失望,这人怎么还戴着斗笠!
翩绯然在最前面,早就牟足了劲想看看这压过他一头的榜一究竟什么样,和王大锤比又如何,见这金子晚戴着斗笠看不见脸,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拿过衣袖里的一小块金锞子就丢了过去,那金锞子打到了斗笠上,带着翩绯然的内力?,把?那封斗笠整个掀翻了!
金锞子夹着风来的时候,金子晚下意识地顺着?内力?的方向朝右边侧了脸,等到斗笠被掀翻后,他才缓缓把?脸正了回来,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右手指间还夹着那块金锞子!
他反手?便将金锞子丢到了距离他有很远一段距离的茶水摊主的腰间,声音慵懒勾人:“你茶水沏得好,翩缱谷翩姑娘赏你的,收着便是。”
四下俱寂,只能听到山间野鸟的鸣叫声。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传来了抽气的声音。
这抽气就像是打破了什么静谧的命令一般,陆陆续续地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和赞叹声。
“这人就是金、金子晚?!”
“这确实长得也太好了……榜一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世间竟有男子长得如此容貌,实在是不给我等女子活路了……”
“他武功是不是也很出挑?我刚看他把?那锭金锞子直接飞入了摊主的腰间,这准星和把?控力……”
金子晚却对那些声音熟视无?睹,只是将桃花眼对准了翩绯然,微微一笑。
翩绯然在他的斗笠被掀飞的一瞬间就张大了嘴,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颜面了,事实上若不是她太过震惊而暂时失语,怕是会在第一时间就大喊出声。
——竟然是你!!
——王、大、锤!
翩绯然脑袋昏昏沉沉,犹如被人用锤子重重砸了下去,砸了个七荤八素。
她浑浑噩噩地想,和顾照鸿定了终身的人,居然是九万里的督主!
但她在这个时候却又生不起任何的妒忌之心,只觉得……
如此看来,他们两个竟然……更相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给大家跪下,我本来以为这章可以进阵了,没想到我沉迷了晚晚震撼的出场和美貌,没有控制住我的手(。
下章一定,下章一定!
第138章
翩绯然下意识地伸手去拍霍骑的?胳膊, 噼里啪啦地替自己表达激动和难以置信之情。
可让她有些奇怪,霍骑却并没有很惊讶,仿佛早已经知道了。
翩绯然低声问:“你丫挺的早知道?早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个人了你还?!”
霍骑举起双手投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翩绯然怒目而视:“放屁!”
霍骑正色:“女儿家家的, 在外面注意你的?形象, 榜三翩姑娘。”
翩绯然:“……”
那边凌裘风也被金子晚这?个出场方式震住了, 他想过这?位金督主排面会不小,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一时半刻也顿住。
金子晚倒是先开口了:“劳烦凌盟主惦记了, 这?么多人等我一个,金某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嘴上说着过?意不去,可表情、声调、肢体哪一处都懒懒散散似笑非笑的?, 哪儿有一点过意不去的意思。
他边说着,边不经意地在人群中用眼神梭巡,下一刻便看到了满眼笑意的顾照鸿。
许久而来,这?时他第一次隔着人群的?距离看他。
丰神俊朗, 芝兰玉树都不足以形容顾照鸿,他在人群中就是最为出挑夺目的那一个,周身的?温润气质像是套在一柄锋利的剑外面的剑鞘,可任谁都不能忽略剑鞘之下凛凛的?剑光。
与此同时, 顾照鸿也在看他。
看他在众人面前肆意又张扬的晚晚,像一只惊世艳绝的?火凤凰,嚣张跋扈却又可爱得紧。
两个人互相看的?时间多了一会?儿,便被人注意到了。
竹心笑道:“金督主可是与顾少侠有故交,看起来关系相当不错?”
他这?么一说, 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正互相看着的?顾照鸿和金子晚身上。这?件事可大可小,但若是处理不好, 也会?有人有芥蒂顾照鸿与朝堂私下里有关系,若是他当真当上了武林盟主,不免会?有声音讨论这个武林盟主之位是怎么得来的。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滞。
金子晚抬眼看了竹心一眼,轻飘飘地说:“他长得好看,我便多看几?眼,你若是长得好看,我自然也看你。”
言外之意,那没看你,你自己心里还没有点数么?
此话一出,人群中不免有了几?分窃笑声。
无他,竹心虽然也算得上儒雅,但已经年过四十,何况就算他和顾照鸿一般年纪的时候,也着实?算不上英俊潇洒,中人之姿罢了。
竹心被他说得一哽,但却也没挂相,只是笑呵呵地拱手:“自然自然,在下年岁愈大,当然比不上顾少侠年少英姿。”
金子晚懒得搭理他。
他这?么一说,不但在无形中化解了竹心对顾照鸿的?陷阱,更是毫不吝啬地展示了对顾照鸿的?偏爱——他长得好看,我偏喜欢好看的?又?怎么了?
翩绯然身边的一个师兄张口想问,你不是曾经跟在顾照鸿身边的?友人,那个王大锤么?
翩绯然眼见他张嘴,立刻掐了他一把,威胁道:“你给我住嘴,不要乱说话!”
那个师兄立刻闭嘴,这?婆娘凶得很,不听她的?回去还要给谷主打?小报告,关禁闭丝毫不讲道理。
翩绯然虽然不是很明确地知道金子晚为何要隐瞒和顾照鸿相识的?事,但朦朦胧胧地也能猜到一些,于是立刻把可能搞砸的威胁扼杀了。
凌裘风见场面有些冷下来,忙打?圆场:“既然金督主已到了,各门各派的豪杰们不如便开始进阵罢?”
“且慢,”金子晚却突然道,“金某久闻这血月阵的大名,但一直无缘得见,此番前来,自然也想去见识一番。”
场面又静了。
已经数不清自从他金子晚现身而来场面寂静了几?番了。
凌裘风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这?……这属实?与礼不符啊,武林盟主选举是江湖中的事,还从没有朝堂中人来参与的?先例——”
还没等他说完话,陆铎玉在旁边冷嗤了一声:“我们督主只是想进去看看,谁想同你们去争这?劳什子的?武林盟主之位了!你们当个宝,我们可不稀罕。”
“不得无礼。”
金子晚嘴上教训陆铎玉,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凌盟主勿怪,寒江王世子一向心直口快,见笑了。”
他端出皇室的名头来,谁也不敢多说陆铎玉一句。
凌裘风自然也是,他有些尴尬:“自然不会?……金督主勿怪我多问一句,不知督主进血月阵是想看些什么呢?”
“那自然是看热闹,毕竟——”金子晚拉长声音,“——来都来了。”
凌裘风:“……”
众人:“……”
这?原因,还真让人不知从何反驳。
金子晚倒也见好就收:“不过?我也能理解凌盟主的难做之处,不如这?样,我们现在立个字据,哪怕这?三天内我是第一个破阵的人,我也不会?来当这?个武林盟主,名次顺延便是了。”
“——陆铎玉,拿纸笔来。”
陆铎玉立时便要去拿,却被凌裘风满脸笑容地拦下了:“金督主这?是何必,这?现场各大门派百十来号人都听见了,还何必立什么字据,徒伤和气。”
金子晚微微挑眉,这?凌裘风还当真有些老狐狸都奸诈,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现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能反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