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裘风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况且金督主名声高洁远播,决计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金子晚险些被他气笑,就金子晚那点可怜的?名声,还高洁远播?这?高帽子戴的可是过于不要脸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能进阵就行。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那凌盟主便可自行决定入阵罢。”
凌裘风又说了一些在金子晚听来全都是废话的?话,中心大意总结一下就是破阵更好,不破也行,友情为先,争夺其次,别有伤亡,一团和气。
金子晚在一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光一扫却看见本来站在顾照鸿旁边的裴昭像是看到了什么,直直地盯着茶水摊里,神色复杂又?难以置信。
金子晚疑惑地歪了歪头,也不知道裴昭看到了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机会问,因为很快凌裘风就宣布众人可以自行进阵了。
为避嫌,他没有和顾照鸿一同进阵,而是看着顾照鸿进去以后,才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朝阵法入口走去,可他刚起身,右手便被人拽住了。
他回过?头,以为是陆铎玉,没想到是解微尘。
金子晚扬扬眉,那意思是你拽我做什么。
解微尘神色微冷,递给他一个锦囊,低声道:“我方才看见洛芊瑜也进去了。”
金子晚双手环胸:“怎么,你想让我在里面替你杀了她?”
解微尘没回答,只是说:“我不信她,未免横生枝节,这?颗药你带着。”
金子晚接过来:“这?是什么药?”
解微尘道:“解梦山庄秘药,梦魂还。”
金子晚听这个名字耳熟,依稀想起来,他母亲谢玉珑当年好似就偷了一颗这?个梦魂还,据说能起死回生,只是有一些局限性。
果然,解微尘嘱咐他:“论武功,洛芊瑜不是你和照鸿的?对手,可她心肠阴狠,澜瑛谷又是药谷,我怕她动手脚。梦魂还可以起死回生,只要在人死了后的一个时辰里服下便可。”
金子晚顿时觉得那个锦囊有点烫手。
解微尘却用他的?手指包住了锦囊,淡淡道:“我说了,若你愿意,整个解梦山庄都是你的?,又?何须在意这一颗丹药,若是真有个万一,总能救命,拿着罢。”
金子晚抿了抿唇,也觉得是有一个退路,心里想若是此番安全无恙,出来再把这?颗珍奇丹药还给解微尘便是,于是把锦囊揣入了怀中,低声道了谢。
陆铎玉在一边,有些惴惴不安:“督主,你在里面万事小心。”
金子晚无语,伸手弹了陆铎玉一个脑瓜嘣:“我又?不是去刑场,你瞎担心什么。”
说完他转身,红衣的?衣摆在空中旋起,一步一步地踏入了阵中,直到身影湮没在了树林之中。
解微尘遥遥地看着这?个他曾和逢戈缘起的血月阵,一时之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阵法的?入口在桦树林中,只要是这片树林里何处都可以进阵,因此有许多江湖人特意找了人少的?地方进去,以减少一些竞争。
金子晚方才在茶水摊上看到的那个黑衣黑斗笠的?人也寻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准备进阵,却在踏入阵中的?前一刻被人牢牢地攥住了手腕,那只手手劲极大,像是一把钳子,让他根本挣脱不开也甩不掉,只能恼怒地回身想看看是谁在阻拦他。
——下一刻他便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
裴昭微微蹙着眉,手上的?力气丝毫不放松,眼底却情绪万千,轻声道:“小秦。”
那黑衣人咬牙,恨恨道:“我如此装扮,你究竟是如何认出我的??!”
裴昭歪了歪头,似乎很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认得,莫说是二十年,就是五十年不见,我亦会一眼认出你。”
***
这?些事金子晚都不知道,他一踏入血月阵,触目可及的就是漫天的大雪,无穷无尽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
金子晚用貂皮大氅把自己裹了起来,这?大氅是顾照鸿还在风起巅的?时候就唤人去做的?,用的都是最膘肥的貂,制成这?么一件貂皮大氅暖和得不行。
金子晚举目四望,看到的都是不掺杂色的白,他在东北长大,自然知道这?些雪色不能长时间盯着看,否则会?短暂失明,于是他收回目光,只专心于找顾照鸿。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少侠金督主冲鸭!!!!
第139章
可茫茫大地, 如何能找到一个渺小的人。
金子晚也没抱多大希望,顾照鸿和他只是脚跟脚地进了阵却被阵法传到了不同的地方,这血月阵当真奇妙得很?。
阵法都是虚妄的,但不知为何, 他仍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和怒吼的风, 那狂风吹过来犹如有人抡起胳膊往他的脸上扇耳光。
——他自然知道被扇耳光是什么滋味, 小时候在宫里的时候没少挨打。
他结束了短暂的追忆往昔,想着先找个雪洞呆一?会儿, 可左转右转的也没瞅见一?个。他走到了一?处松树林中, 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开?始揣摩起这个阵法。
他不是裴昭那样的阵法大师,也不像顾照鸿虽不是专攻, 但也从小跟着裴昭学过一?些阵法知识,昨天看的那本阵法入门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他根本没有费心去想这个血月阵该怎么破。
那是顾照鸿需要解决的事。
他在想的是,这个阵法设立的目的。
自从了解了血月窟的往事以后, 他一?直在想,血月阵被布出来的意义是什么?若是想引人进来杀,那为何不杀?三日一到还要扔出去?
血月窟整个门派被杀光了,任砚生为何还?要对站在他敌面的武林中人如此宽厚?
怎么都说不通, 那就说明整件事从一开?始都错了。
金子晚靠坐在一颗粗壮的树下,微阖双目,心里有了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在萌芽。
倏地,有一?小块雪似乎是压断了单薄的树枝,扑棱一下带着树枝一?起掉了下来, 掉在了金子晚的大氅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 可之后接二连三的雪都“簌簌”地掉了下来,他方觉有异,从腰间摸出了他娘谢玉珑留给他的那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匕首梦焱,在手上挽了个花,屏气凝神。
他听到了。
沉重的脚步声,一?声、两声、三声……又慢又重,几乎像一座山在挪动。
金子晚听声辨位,他惊觉在这几天裴昭帮他疏通静脉以后,他的内力?果真有了极大的提升!往日里这样远的距离,他是全然听不到的!
但现在他没什么心思去感激裴昭,只是接着等。
他没有跑,因为他知道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那是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所靠着这颗树震动的越发明显,几乎摇落了一?树的雪,可金子晚依然没动,任凭那一树的积雪几乎要把?他整个人覆盖成雪色。
脚步声在他身后顿住了。
金子晚能听到来者沉重浑浊的呼吸声就与他隔着一?棵树,下一?刻,那棵树兀地从半截断裂,一?个白色的身影怒吼着朝金子晚一?掌拍了下来!
金子晚虽然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但他的双脚早已经悄悄换成了踩地蓄力?的姿势,在来者一?掌劈下的时候,金子晚亦是左手一?掌拍在地上,借力?而起,在空中如鹞子一?般翻转了身影,跃起来的身影比那高大的身影还?要高?出一截,他右手高?举梦焱,执剑就朝着来者的天灵盖扎去!
下一?刻,他却感到梦焱似乎是扎到了什么坚硬如铁的东西,“铮——”的响了一?声,随后便弹开,金子晚紧紧地握住梦焱的剑柄,借力?一?跃,被反弹的力?逼得倒退出四五丈才堪堪稳住身形!
金子晚右手执剑,左手化掌为爪,弓起身子在地上倒退了四五丈才用手在雪地里稳住了,从方才到这里的雪地上有一?条他左手一?路造成的印记。
金子晚鼻翼翕动,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直起身来。
他隔着四五丈打量。
那是一个身长有寻常男子一?人半高?的怪物,浑身长满雪白长毛,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似乎是闭合不了,涎液滴滴答答滴落在雪地上,那一块就会被腐蚀,想来是有着剧毒。
——这便是解微尘和逢戈曾在血月阵遇到过的难缠的雪怪了。
金子晚方才是用了八分的功力?的,寻常生物最薄弱的天灵盖若是被他注入三成功力?一?击,登时便粉碎了,可这怪物竟真像是由铁板铸就的,刀枪不入,恁他娘的硬!
解微尘武功不低,他和逢戈两个人合力?才费劲吧啦地杀了一?只,如今一?人对着一?个雪怪,金督主的一?句操*他娘的已经在嘴边了。
既然打不过,那自然要跑。
金督主丝毫不犹豫,转身提气就用轻功跑了。
他记得顾照鸿和他转述过,解微尘说这个雪怪虽然看起来高大蠢笨,但其实身形灵活敏捷,更能口吐毒液,且毒液的喷射距离还挺远的。于是他在空中跑的时候还?特意用“之”字形在跑,以免被毒液吐个正着。
他跑了一?会儿,几乎耗费了大半的力?气,这才把?那头雪怪甩掉。
这也亏得是他身法轻功好,换了个别人独自面对这雪怪,打不过又跑不掉,估计只有乖乖被喷溅上毒液或者?一?掌打晕失去意识一?直到被阵法扔出来的份。
金子晚着实累得不行,直喘粗气,被貂皮大氅围住的身体都开始冒汗。
他又寻了个背风的树靠着坐下,打坐调息,希望自己运气好一点,两炷香之前的故事不要再重演。
他刚把?呼吸调稳,力?气还?没怎么恢复,就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不是那么沉重又拖沓,而且有点乱,应当是人,且是两个人。
金子晚闭着眼睛最后调了一?次息,等来人靠近之时睁开?眼睛,一?把?将?梦焱掷出,惹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吓声。
他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睁开?眼睛一?看——翩绯然。
翩绯然的惊吓也只是一瞬间,看到他以后怒气冲冲地掐着腰:“你这人好生有病,乱扔匕首做什么!把?我头发都削掉了好多!”
金子晚看到她,心里绷着的弦放松了一?点,他之前就看出来翩绯然不过是个心性善良的娇纵小女孩罢了,于是抬起手来,被翩绯然急急忙忙躲开而擦着她过去的梦焱隔着老远回到了他的手中。
翩绯然身边自然还有个霍骑,他看到金子晚这一?手,微微挑了挑眉,但也没说什么,懒洋洋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巧着呢。”
翩绯然还在生气:“你看看你把?我头发削掉了多少!赔我!”
金子晚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白色的雪地上黑色的几根头发分外明显。
三根。
金子晚无?语。
翩绯然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梗着脖子:“三根怎么了嘛!我本来头发就不是很多,每一根都很珍贵的!”
金子晚懒得听她胡闹,转身就想走,霍骑却说:“这么大个阵,相遇就是缘。不如一?起?”
金子晚顿住身形,半侧过身仰着下巴垂着眼看他,霍骑以为他下一?句就要让自己有点自知之明滚远点,结果他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好。
霍骑奇了怪了:“我就是客气一?句,金督主还?真愿意同我们一起啊?”
金子晚把?梦焱擦了擦,收回腰间,把?大氅正了正,揣着双手,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你不是想把我勾引到手么?我给你这个机会,三天,勾吧。”
霍骑:“……”
翩绯然:“……”
这好像是我当时搞出来的事哈?
翩绯然心虚得很?,连忙岔开?话题:“走走走,大男人不要那么多话!赶紧找个雪洞避避风!”
金子晚扬扬眉,也没再气他们,揣着手溜溜达达地,他们找雪洞,自己找顾照鸿。
他俩的运气显然比金督主好很多,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个挡风又宽敞的雪洞,于是霍骑朝金子晚伸出了手。
金子晚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霍骑一?脸理所当然:“借你的短剑一?用,砍点树枝当柴火。”
金子晚:“……你赤手空拳进阵?”
霍骑扬了扬手里还?没有手指大的暗器飞镖:“我觉得我这个砍不来树枝,你觉得呢?”
金子晚:“……”
但习武之人的武器是断不可能交到别人手中的,尤其还是个并不知根知底的霍骑,于是金子晚只是说了一?句他去砍些树枝罢了,让霍骑留下保护翩绯然。
梦焱虽然短,但是锋利得很?,砍雪怪可能费点劲,但砍树枝那简直是在切豆腐。因此没过一?会儿金子晚就抱了一?大把树枝来。
他和顾照鸿是有备而来,身上还?揣着火折子,他便用火折子点燃了树枝,莹莹跳动的橙色火光照亮了这个雪洞,也带来了热烘烘的暖意。
翩绯然看着金子晚在灯火映衬下的侧脸,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又沦陷进了美色里,喃喃道:“你真不愧……是最美榜一?啊……”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她觉得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柴火堆旁看,那也他娘的是美人。
金子晚却丝毫不谦让:“多谢恭维,这我知道。”
翩绯然还是心直口快:“你竟然是金子晚!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给自己这么好看的孩子起王大锤这样的名?!”
听到王大锤这三个字,金子晚的脑瓜子还?是有点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