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郢无差别的关怀,令人感到春风般的温暖,?宋凌霄自己也倍儿有面子,?至少他爹没有当众批评他半夜聚众喧哗,而是很支持他的工作。
??对了……以他爹的情报网,应该已经知道大理寺的事儿了吧?
??诶,?坏菜。宋凌霄一阵蛋疼。他本来想,不管书坊经营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把他爹牵连进来,一来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二来他爹牵连进来就真的是事情搞大了。
??可是,他爹现在就站在这里,让他怎么避着他爹说?
??“咳咳,我的意思是,咱们要坚持一个原则:不惹事,不怕事。”宋凌霄开始上价值,必须上价值,在打官腔中阻止他爹掺和进来徇私枉法,同时给员工们指明一条通向法治社会的康庄大道,“咱们出版的书,绝对不是反书,咱们绝对不会越过这个界,所以,按照大兆律,也轮不到大理寺来抓咱们,这叫咱们不惹事。但是大理寺违反常理来抓咱们了,这是他们主动找事,咱们也不怕他们,要跟他们当庭对峙,这是不怕事!”
??尚大海弱弱地举起手。
??“尚大海,你有什么想法?”宋凌霄点他说话。
??尚大海问道:“那我们晚上为什么要逃走?”
??宋凌霄撇嘴,你也不用当场拆穿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时天色已晚,在那种情况下被抓,咱们只能被关进大理寺狱里呆一晚上,对于澄清真相没有任何帮助。咱们必须找一个公正公平公开的场子,和大理寺当庭对峙,这样才算是有意义的行动。”
??陈燧微微颔首,这一点宋凌霄倒是没说错。
??不过,以宋凌霄一个人的能力,恐怕很难找到那样的场子,要不要帮他找一找呢?
??陈燧的目光扫过宋郢,也是,应该用不着他帮着找了,宋郢自然不会让宋凌霄吃亏。
??“我的意思是,咱们把礼部的审核备案文件拿上,先去礼部一趟,请求礼部支援,再一起去大理寺,趁着天亮的时候,就把这个事儿说清楚了,天黑之前回来,那就不用睡在又冷又黑的大理寺狱了。”宋凌霄说道。
??陈燧本来用手撑着上唇,想听听宋凌霄的计策,没想到就说了个这,陈燧的脑袋从手上滑开。
??他正要说话,就听宋郢开口了:“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你们可以歇下了,明天一早该上学的上学,该上工的上工。”
??众人屏息,眼神都往宋凌霄那边瞟,意思是,你要觉得行,咱们现在就散了。
??宋凌霄最怕这个,他爹说运作一下,指不定又在结党营私的道路上走深了几步,等到五年后窟窿越捅越大了怎么办,绝对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就把事情甩给他爹!
??而且,还有一个皇室间谍、阴阳怪气翻脸怪在旁边坐着呢——没错,就是陈燧。
??如果当着陈燧的面违法乱纪,让陈燧知道原来他的家庭氛围和其他贪官家庭没什么区别,要不了多久,他们宋家父子就要被双双推出菜市口。
??“爹,您想怎么处理?”宋凌霄神情严肃地问道,“如果合理合法,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可行性,毕竟,这件事是我们凌霄书坊的事情,我们的资料比较齐全,可以给您提供更强有力的论据支持。”
??宋郢微微一笑:“你在担心什么,爹还能不知道?你尽可以放心,爹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宋凌霄一点都不相信,真的!看看书坊经营系统里600万两的赤钱,还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去(当然,还到第五年还没还完,宋凌霄就嗝屁了,这里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爹你还好意思说你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陈燧则是把脸偏到了一边,仿佛在看门外的月色。
??宋凌霄看见陈燧这嫌弃的姿势,忍不住又火大起来,他爹只有他能嫌弃,陈燧你算老几?!
??“爹,那你能先给我透个信儿么,我好准备和举报我的人对簿公堂。”宋凌霄坚持道。
??对,公开对峙,这个环节一定要有,必须要有,一方面,他要为《银鉴月》正名,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此机会宣传一下凌霄书坊的出书理念,为将来全面进军通俗小说领域做铺垫。
??宋郢听到此处,才透出些疑惑的神色来,听起来,宋凌霄是打定主意要对簿公堂了,可是,宋凌霄那本什么月的书,根据下面人呈上来的线报显示,确实是一本秽书,如果对簿公堂,宋凌霄肯定不占理,为什么就不能让他这个当爹的发挥点作用,直接把大理寺一锅端了呢?
??“小公子啊,宋伯看您就别问了,主子做事一向有分寸,而且这里面干系甚多,也不方便跟你还有这么些小朋友面前多做解释。”宋伯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
??“是啊,既然你爹能处理,你就让他处理呗,我爹就从来不会给我擦屁股。”尚大海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打着呵欠说。
??“若是有伯父来解决此事,那么梁某就可以放心了,唉,凌霄弟弟真是个叫人不省心的孩子。”梁庆一瞬间变幻了N种称谓,用十分蹩脚的手段跟宋郢套近乎。
??“小老板,你就别多问啦。”连苏老三都跟着劝宋凌霄。
??此时此刻,大家一定觉得宋凌霄非常不识好歹,但是他一想到宋郢最后那个结局,他就忍不住想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让自己变强,能把宋郢从权力的泥沼中拉出来,至少,不要成为把他推下去的无数双手里的一个。
??“好吧,那大家散了吧。”宋凌霄板着脸说道,然后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宋郢披上披风,跟着宋凌霄来到他的卧房,反手将门关上。
??宋凌霄转过身,看见他爹的脸色,他知道,宋郢生气了。
??宋郢生气的时候,一张脸拉的老长,本来就偏白的皮肤更是白得像假人一样,宋凌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他爹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好看,就是让人感觉到,再不去哄哄你爹,你爹就自己恢复正常了,机会稍纵即逝,还是你爹亲自送到你面前的,快来哄他!
??宋凌霄也在生气,生自己的闷气,但是在生气这方面,当然是爹的脾气排在前面。
??所以,宋凌霄从善如流地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和一只枕头,放在紫檀木大床上,给他爹铺好。
??宋郢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是他仍然没有消气,他站在卧房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嘴上却说:“凌霄这么不喜欢爹插手凌霄的事,那爹也就不在人前招嫌惹烦的了,这就走了。”
??说走?当然是连脚跟都没有挪动一下。
??“爹,我错了。”宋凌霄走下床来,软面条似的缠在他爹胳膊上,将人缠到床边,按着他的肩膀坐下,“你能听我解释吗?”
??宋郢连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说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是爹看着长大的,爹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怕爹用非常手段,整治了大理寺,今天得势,借势压人,明天失势,墙倒众推?”
??宋凌霄小声道:“那我担心这个还错了吗?”
??“错了,”宋郢终于抬起眼来,凤眸中尽是坦荡之色,“我在宫里过了二十年多年,见过的人事变迁不知有多少,我还能比你这个连仕途都不敢进的小嫩雏懂得少?你今天让爹生气,主要在两点,一点是你不相信你爹办事的能力,一点是你想和你爹撇清关系,凌霄,爹告诉你,人生在世,什么都可以换,唯独父母和子女是不能换的,所以,这辈子,爹跟定你了,你别想把爹撇开。”
??宋凌霄一把抱住宋郢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爹,我也只要你一个,只要你好好的,等我攒够了钱,我们就去海边找一个富庶的小镇子,在那里定居,什么朝堂斗争、权势纷争,咱们都不要理了,就在屋前院后种种花,养养鱼,好不好?”
??宋郢迟疑了一下,摸了摸宋凌霄的脑袋,其实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凌霄心中好像一直很恐慌,总是用一种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口气说着消极避世的话,是因为身体病弱、曾经又经历过濒死边缘,所以才这样如履薄冰么?
??“爹,我……最近总是做一个梦。”宋凌霄忍不住将心声吐露出来,“我梦见爹因为国库亏空,被抓走了,被判了……很重很重的刑罚……”
??“傻孩子,”宋郢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实证,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爹答应你,等你挣到了钱,咱们爷俩就搬到海边去,什么朝堂斗争,权势纷争,全都不理,到时候给你娶一个媳妇儿,生两个大胖娃娃,爹给你带着……”
??宋凌霄本来还处于激动和忧伤的两种情绪之中,突然听到宋郢的这个熟悉的催婚辞令,顿时冷静下来了。
??“爹,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睡吧。”宋凌霄面无表情地滚到了床里,拉开自己的被子,钻了进去。
??宋郢也躺了下来,对着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宋凌霄说:“怎么,还生气呢?方才那么多人,爹也没法跟你透底啊。你可知道在大兆律里,要把一本书定性为反书,是必须经过御笔批复的,可是,爹当值这半个月,一封相关的呈奏都没看到。”
??宋凌霄翻了过来,一脸的恍然:“他们竟然没有呈奏?那这叫——”
??“僭越。”宋郢冷笑道。
??……
??有时候宋郢真想试试权势遮天、徇私枉法的快感,奈何对手太废物,自己身上的漏洞多得跟筛子似的,还敢来招惹他家的心肝小宝贝,只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翌日清晨,又是一个没有早朝可上的早晨,苟玉书拉着伺候更衣的丫鬟玩乐一番,弄得丫鬟哭个不住,他感到十分扫兴,让管家把丫鬟赶出去,换一个听话性子软的进来伺候。
??“对了,那本书叫什么来着?《银鉴月》是吧,拿过来,让本大人看一看。”苟玉书吩咐道。
??管家一怔,怎么大人竟然想看书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将《银鉴月》从旁边书房捧进来,送到苟玉书面前,苟玉书拿过书,翻开第一页。
??说实话,苟玉书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看书的,他讨厌那么多字,一大篇一大篇的,绕来绕去,里面全是骗人的沟沟壑壑,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倒不如将这些写字的人全都抓了,上上刑,他们喜欢罗里吧嗦的毛病就都能治好。
??但是,今天,苟玉书准备好好看看这《银鉴月》。
??不为别的,就为把那个什么……哦对,阴谋造反的罪名给落实了。
??昨天,苟玉书本来以为自己布的局,万无一失,一定能把凌霄书坊的人一网打尽。谁知道还没冲上二楼,就被两个忽然跳出来的黑衣人给拦住了。
??现在想来,也是心有余悸,当时那两个黑衣人身形如同鬼魅,不知道怎么出的手,冲在前面的差役就倒了一大半,苟玉书见势不妙,忙带人退出达摩院。
??而他同时派到后院去包抄凌霄书坊后路的那一队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与他败兵汇合。
??那两个黑衣人不疾不徐地下了楼,走出大堂,就站在大门前,眼睛像野兽一般直直地盯着苟玉书。
??苟玉书虽然也练过功夫,但是多年来喝酒应酬,早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了。
??他只能虚张声势地喝问了几声,你们凌霄书坊的人竟然敢拒捕,可见是真的想谋反,你们等着,一个都跑不了。
??接着,苟玉书就回大理寺官邸睡觉了。
??有时候实际情况就是挺尴尬的,大理寺并不是军队,在抓捕犯人归案的执行力上甚至不如刑部,更赶不上缇卫,有时候还要问京州府衙门借差役——谁让大理寺是个审判为主的机构呢,听起来是三法司之一,其实只有个虚名。
??吃瘪之后,苟玉书反思了一下,他感觉到这个凌霄书坊,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他的预想中,凌霄书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作坊,编书的,能有多厉害,还不是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他根本就没把凌霄书坊放在眼里,只想着别有漏网之鱼,另外要把这件事儿办得隆重一些,至少让沈冰盘看着觉得大理寺有用心在办事,所以苟玉书才事先踩了点,布下天罗地网,要把人犯全部捉拿归案。
??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全是文弱书生和小孩的地方,竟然有两个武功不凡的黑衣人守门,只是区区两个人,就把他们一队差役全给赶了出来。
??恐怖如斯!
??练武这个事儿不能全靠天分和吃苦,很大程度上要看师承,除了山林高手以外,京州供职的高手们都不是一般人家养的起的,所以,在京州出现这么数个武艺高超的神秘人物,要么是凌霄书坊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富家大族,要么是它背靠某个暴力机构。
??苟玉书之所以想傍上清流派,也是因为他最怕这个——对手也有背景!
??对手有背景,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苟玉书没法使用物理攻击,直接摧毁对方的身体和精神,而是必须开始讲道理,讲法律,引经据典地折服对方,这对于苟玉书来说实在太难了,他先找他的幕僚们研究了一番沈冰盘的举报材料,发现人家举报材料写的确实好,但是压根没提到“谋反”这样的字眼和内容。
??所以,给凌霄书坊罪名升级的苟玉书,就不得不自己来翻一翻这本书,找找“谋反”的证据。
??还好,“谋反”的证据是挺容易找的,比如写前朝未灭、本朝未立的历史,却用前朝年号,比如犯尊者讳,尊者姓名的谐音以及尊者十八房妻妾的姓名谐音与书中某位意图不轨的反派姓名重合,还有就是阴阳怪气,借古讽今等等,统统都可以抓出来作为证据。
??苟玉书自信满满地翻开《银鉴月》,开始读第一段,读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他就开始打瞌睡。
??这本书为何如此啰嗦!虽然男主角王东楼还挺有意思的,但是它讲故事的方法实在太流水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