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伯是个固执的老头儿,认为三爷对自己家有恩,所以要好好的看着大门。
还把自家孩子放出去当小哨兵。
赵仁河的车子旁边就站着一个七八岁流鼻涕的小子:“就是他,三爷,他说是府里来的,要进去等您,大伯没让。”
“嗯,我知道了。”赵仁河拿了装着二十个铜板的小荷包给他,还给他拿了两块自己马车里的糕点:“去玩儿吧。”
“谢谢三爷!”孩子跑远了,他一天也只有一块糕点吃,没有铜钱,这是他第一次有了二十个铜板的“巨款”,高兴。
赵仁河轻咳一声,走进了平安巷。
“三爷回来了!”看到赵仁河的车子,田大伯高兴的道:“你去吧!”
那管事的一脸不爽:“哼!”
田大伯也不以为意。
这样的王府豪奴,他也在意不起来。
管事的几乎是要贴着赵仁河了,跟着进了门,当然,只能是一进,但是没有赵仁河的允许,管事的只能站在院子里等。
赵仁河刚回来,需要换衣服,洗漱,以及问一问家里的事情。
身边的人围着他团团转,什么事情都要说一说,还有冬日里的柴碳已经到位了。
众人的冬衣也都做得了,挡风的棉帘子要换新的……。
别看这个家只有一个爷们儿是主子,但是下头的事情多了去了。
那管事的也知道,但是这么干等着,他是又累又饿,别提多难受了。
其实,赵仁河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
“这人来干嘛的?”赵仁河指着外面那慌脚鸡一样的家伙:“看着不像是三房的人啊?”
三房的人不说都认识吧,但是能是管事的,他应该也有点面熟才是。
“这人不是三房的,看打扮应该是二房的,你看他的靴子了吗?那是千层底的靴子,用的是青色缟布,而且靴子底比旁人的多了三层,为的是耐磨扛穿,再说他腰间的腰牌,那是二房的样式。”侯大宝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是个得脸的,你看他的衣服,都是棉绸做成的,可贵了!”
“二房的得脸管事,来看我?”赵仁河想了想:“我们跟二房的没有什么关系吧?”
“一点瓜葛都没有,去年梦大小姐出嫁,您只是去吃了喜宴,送嫁也没您的份儿。”
“是啊,而且二房可是嫡支。”
他们三房乃是庶出。
天然的就不对盘。
“再加上,当年二房的二爷,可是用海夫人做过文章,陷害过三老爷的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些关于二房的话。
“不过,二房的梦大小姐,不是嫁给了徐少将军了吗?徐将军跟徐大将军可都是平南水军大营里,当权掌印。”倒是侯大宝,这家伙消息灵通得厉害,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都能注意到。
还有重月:“听说梦大小姐要在重阳节回来娘家住几日,姑爷也会来。”
重月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此时说出来,众人沉默了一下,赵仁河摸着下巴:“大家换好衣服,一会儿叫那个人进来看看。”
“是!”
徐汇在外面急的团团转,但是没办法,他得等待,谁让二房跟三房不熟,跟三房的海夫人更不熟,而海夫人所出的河三少爷,更更不熟悉了。
二房的管事的跟三房的三爷,那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要不是他曾经有幸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三爷一面,恐怕连人都不认得。
跟来的赶车的车夫,小心翼翼的问:“徐管事,今夜在这里住宿吧?”
其实昨儿他们就到了,走的夜路呢。
“今天在这里住下了,我们走的了夜路,三爷也走不得。”徐汇想了想:“你去,安顿好车马,跟这里的车夫也吃点喝点,这是二两银子,足够你们吃喝一顿好的了,问一问,三爷在这里的日子怎么样?可缺少什么不?平日里喜欢什么?爱看什么书?对哪个丫鬟有意思?知道吗?”
“这个小的懂!”车夫抱着赶马的鞭子,笑出一嘴的大黄板牙:“小的以前就是马棚里的,现在府里头的车夫都认识。”
他们这些赶马车的也有技巧,如何选择道路,如何走的让马车又快又稳,甚至据说给王爷赶马车的那都是“世袭”的,马车赶的要求很高,放一碗水在车里头,不论马车走到哪儿,这碗水不能洒出去!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技巧。
“行,去吧!”徐汇挥了挥手,又用手帕子擦了擦汗。
没办法,等待是最难熬的时光。
好不容易啊,里头走出来一位小哥儿,这小哥儿样貌忠厚,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个忠仆的料子:“徐汇管事吧?请进,三爷这会儿刚得空,请您进去回话。”
这人就是何大根了。
“好,谢谢这位小哥儿了。”徐汇拿了一个小荷包,悄悄地塞给了何大根。
何大根悄无声息的将小荷包,收在了袖口里:“这边来。”
徐汇跟着他进了书房,发现三爷这里的确是个学习的地方,北边墙上一熘儿的书架子,上头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籍,书籍里还夹杂了许多的小纸条子。
屋里一股子樟脑、冰片等等防书虫东西的味道。
还有一点子墨香,书桌后头坐着的少年郎,头发完全放了下来,只系成一束垂在脑后,眉清目秀的样子,有些雌雄莫辩。
穿着一袭柔软的细棉中衣,外面罩着一整套蟹壳青色的厚衣服,腰间束着的宽大腰封上,挂着一枚非常鲜艳的翡翠玉佩。
还有荷包、香囊和扇袋。
一派富贵小公子的模样。
“三爷好。”徐汇非常低姿态的行了一礼。
“你是二伯那边的管事,徐汇?”赵仁河手里头拿了一卷书在看,抬头看了看徐汇:“你来我这里什么事儿啊?”
“二老爷二太太想请您回去一趟。”徐汇冷汗都冒出来了。
实在是这位三爷的气势有些强,他在二房是二爷的心腹,可二爷跟三房也不和。
这次他来,是提前听了消息就走,三房派来的人,还没到呢!
而且他在城门口那里安排了人,三房派的人来见三爷,因为是走了一天的关系,进了城就晚了,他安排人缠住三房派来的人,带他们去喝花酒,玩个通宵,第二天起不来最好。
所以他这心里紧张,额头上的汗水,一直冒个不停。
“回去一趟?什么事情啊?要我回去?我们三房的老爷和太太怎么说?”赵仁河惊讶的是,叫他回去,不该是三房来人吗?
怎么是二房?
而且说得是二房,来的人也是二房的,那三房的人呢?
“这个小的不知道,但是二老爷说了,请您回去一趟,有事情商量,小的就来了。”徐汇道:“此事王爷也知道。”
他是怕赵仁河不回去,拿王爷压了他一把。
赵仁河想了想:“那明天回去吧,今天这天色也晚了,城门也该关了。”
“是。”只要能跟自己回去,就行。
徐汇被安排在倒座房那里住一夜,单独一个房间,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被褥也都是新的,简陋的家具,跟他在王府里头的房间没法儿比。
但是现在他也没心情计较,只要三房的三爷回府里去就行。
晚上给徐汇吃的饭菜也不如他平时吃的好,只有两碗米饭,一盘海杂鱼炖白菜,一盘凉拌的海带丝,一盘清炒豆芽菜,一盘的油炸花生米。
他问了一句来送饭菜的小厮:“你们吃的什么?”
“海杂鱼炖白菜,凉拌海带丝。”小厮低眉顺眼的道:“还有一道大骨头汤。”
他也就比下人们吃的多了个清炒豆芽菜,和油炸花生米而已。
以前他在府里,平时吃的都比这个好。
但是出门在外,他也就不强求了!
小厮退下之后,徐汇吃的食不知味,勉强吃了一碗饭,等小厮将其余的东西都收拾走,他也就洗漱了一番,躺床上睡着了。
而书房里,赵仁河他们可没睡,田家老大正在跟他们汇报情况:“那马夫说了,是梦大小姐回来了之后,要求见海夫人,然后不知道聊了什么,三房的人正在争执,要不要请三爷回去,而二房的人,在听说梦大小姐说要见海夫人跟三爷,就派人出来了。”
还是舍不得小虾仁啊,给他一个小三元吧!
181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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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是什么事情?梦大小姐回来了,那就是跟徐家有关系了呗?”赵仁河摸了摸下巴:“那明儿就回去,正好明儿休沐,不过要跟书院请一天假。”
安排好了回家的事情,众人才散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就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后,外头马上就准备好了,上车就可以走人。
下午就回到了王府。
赵仁河回了七号院换了衣服,才去见海夫人。
而他的车子进了王府,二房那边就知道了,二房知道了,赵梦也就知道了。
赵仁河刚到寒露居不到一刻钟,那边赵梦就带人来了寒露居。
赵梦回到娘家住了两日,打扮上就不如回门那一日那么张扬。
此时的她,大概是因为跟着海夫人打交道,所以没穿大红色。
赵梦走进来的时候,赵仁河就知道是他那位“大堂姐”了!
只见她穿着一件粉红玫瑰香紧身广袖上衣,外头罩着一件藕荷色缠枝莲花六团褂子,内里是一条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长发挽成回心髻,发髻左侧簪着两支金崑点珠桃花簪,右侧则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并一具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光是这样的装扮就价值百八十两银子。
尤其是发髻中央,还别着一枚鎏金喜鹊的珠花,上面的珍珠漂亮的不像话,端的是华贵大方又端庄。
看到赵仁河,未语先笑:“河堂弟!你回来啦?”
说得好像多亲热似的,实际上,她正在看赵仁河,希望记住他的长相,免得日后见了面认不出来,这很有可能啊!
“梦堂姐好。”赵仁河很有礼貌的站起来:“是,今日二伯母派人来说有事情找小河,就回来看看,什么事情,要让二伯母派人去专门叫我回来?”
他说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娘。
海夫人穿着的是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用琥珀连青金石花形的领扣别着,底下是柳黄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
她的发髻上簪着几支鎏金珍珠碧玺花簪,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个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这算是全身上下唯一的红色。
虽然身份高贵了,但是海夫人一如既往,谨小慎微,这种事情上,她从来不发表意见。
她只是低着头,手上把玩着那只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
样式不那么精致,但是上头的红宝石个头有鸽子蛋那么大,特别显眼。
其实一共有八块这么大的红宝石,海福龙觉得妹子不能穿红,是个心病,所以给了自己媳妇儿四个,给了自己妹子四个!
这种红宝石,三太太也才有几个首饰而已,且没有这个大!
以至于三太太很久都不曾戴红宝石的首饰了,因为没有海夫人的红宝石大,她自己看了憋闷,被人看到又觉得会被笑话。
赵仁河这么直接的发问,倒是让赵梦噎了一下,她想的是起码要客气客气,寒暄寒暄。
“这个,很久没见了,回来看看……。”赵梦以前都是被人捧着的,后来嫁了人,那也是少将军夫人,本身又是平南王府嫡系所出,要不是因为是生在二房,她百分百会是一位县主。
平南王是郡王的爵位,所以平南王的嫡长女,就是一位县主,比贵女还要高一级的那种。
虽然不是郡主,亲王的女儿才是郡主。
但在一众贵女里也是冒尖的存在了。
只可惜,在她出嫁之前,请封县主的折子,被礼部打了回来。
以至于她现在请封的折子,一直在礼部挂着呢。
“梦堂姐不必如此遮遮掩掩。”赵仁河却道:“小弟虽然不才,但也是您的娘家人,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好歹我们都姓赵,您就算是出嫁了,那也是徐赵氏,是我的大堂姐。”
赵仁河这么说话,直白的可以,倒是让赵梦不太习惯了:“你这样说,好让姐姐难做啊!哈哈……。”
赵梦看自己一个庶出的小堂弟都这么干脆利落了,她也不拐弯抹角了:“是这样的,你姐夫家有个不成器的弟弟,虽然是庶出,但是因为他是最小的幺儿,家里很是娇生惯养的不像话。”
家里为什么要娇生惯养呢?不过是往废了养而已,一个庶子,成家也就三千两银子的事情,最后分家能得个三五千两银子,那都得说是大妇仁义。
不过是后院的捧杀罢了。
“谁知道他竟然异想天开,想要进军伍里去闯荡一番,我那公爹没奈何,答应了,却把人放在了你堂姐夫名下,非得要兄弟一起上阵去,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他那庶弟顶替的就是海将军原来的那个职位。”
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赵仁河也是庶出!
可话都说出去了,她又不好改口,只好有些讪讪的道:“海将军他没生气吧?”
赵仁河莞尔一笑:“当然不会了,我舅舅还升官发财了呢!”
原来根子在这里,说是庶子折腾的,何尝不是徐家人想自己捧自己的儿子上位去?
但是也够让赵梦尴尬的了,可是话又不能不说:“只要海将军不生气就好,那孩子也是个小霸王的脾气,不知道海将军最近还出不出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