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时间长了,他们发现庶弟有些东西还是很有意思的,例如那历代考卷什么的,近期三次的乡试考卷,以及主考官们的各种好恶,性情如何等等。
就说这一任的副考官,主考那肯定是朝廷派来的,但是副考官是本地人啊,一共四位副考官,一个喜欢文辞华丽,一个喜欢张扬文章,一个喜欢辞藻繁重,一个喜欢字体优美。
所以他们这一科的文章,必须张扬!华丽!写的花团锦簇,字体还要优美。
符合这四点,高中的几率很大。
就连先生们都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不由得偷偷地给自己的学生们开小灶,连他们普通的监舍都有听闻,不过众学子们有志一同的三缄其口,不说出去而已。
他跟大哥也没少为之努力。
希望这次能考中,他们俩对自己的才学,说实话,太知道了!
能中的话,也是托了庶弟的福,没他整理那些东西,他们未必能寻到那些阅卷副考官们的脉络。
“那就好,那就好,奴才这就去三爷那里看看,都得走到了,不然老爷该说奴才了。”董瑞很有眼色的道:“奴才谨在这里,恭祝二爷桂榜高中,魁星鹿鸣!”
乡试考中的称举人,俗称孝廉,第一名称解元。
乡试中举叫乙榜,又叫乙科。
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故又称桂榜。
放榜后,由巡抚主持鹿鸣宴。
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他这么说,也是提前恭喜的意思,哄乐了赵泽,又得了一五两银子的荷包,这才退出来二爷的宅子,拎着最后一盒点心,去了平安巷。
他故意这么走的,第一是大小有顺序,嫡庶有别,他先来二位爷们儿的宅子,三爷也不能说什么。
难道要先去看他这个庶出的三爷,再去看嫡出的大爷跟二爷吗?
所以他是很正常的这么过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
而且他是下午去的平安巷,晚上就能顺理成章的住下来,总不能不让他在平安巷的宅子里过夜,要跑去外面找客栈吧?
董瑞坐着租赁来的小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平安巷的巷子口,就将马车打发掉了,他不能给三爷赶他走的任何借口。
所以他在太阳下山,华灯初上的时候,饥肠辘辘的到了这里,想着顺势蹭个饭,然后就顺理成章的住下来。
他又不是没住过!
结果他到了地方,遇到了田大伯!
田大伯倒是认识他:“董瑞?我见过你,董瑞管事,你这是?来给三爷送礼?”
“是,来看看三爷,老爷跟太太都很担心。”董瑞特意抬了抬自己手里头的点心盒子,又吹捧了一下这个寓意:“大爷跟二爷那里都送到了,就剩下三爷了,您老让一下,我进去看看三爷,也好让老爷跟太太放心。”
说完就要进门,谁知道田大伯竟然没有让开的意思!
“董瑞管事,不是老汉不让你进去拜见三爷,实在是三爷他不在家。”田大伯慢悠悠的道:“而且家里都没人,全都去各个寺庙啊,尼姑庵的给三爷祈福去了,三爷考一把试,家里人都跟着紧张得不得了,老汉的亲弟弟,连觉都不怎么睡好了,半夜都不打唿噜了。”
可见有多操心三爷的考试情况。
“不在家?那在哪儿?”董瑞一下子蒙了,谁能知道,三爷考完试不回家,去了哪儿?
不是说,考完了试,出来都没什么力气走路了吗?为什么三爷还能活蹦乱跳到处跑?
“这个老汉就不知道啦!”田大伯笑呵呵的道:“只要过了这几日,三爷考完试就会回来的,不要着急。”
董瑞脸都气红了,他能不着急吗?
“那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三爷情况怎么样,我总得看到才放心,也好跟老爷太太交差。”不过他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三爷真的不在家?”
“不在的了,要不你进去看看?别人也不在家。”这回田大伯倒是痛快得很:“或者你在这里歇歇脚?吃个晚饭?我让我弟媳妇儿给你做个垮炖杂鱼。”
在田大伯看来,这就是个好菜了,下饭又饱肚子。
可是在董瑞看来,王府的杂役才吃垮炖杂鱼,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管事们,吃的可都是清蒸多宝鱼这种好菜。
但是他又想进去看看,确认三爷真的不在家。
193点心
193点心
“我进去看一眼,一会儿就出来!”他将点心盒子放在了一进门旁边的石桌子上,这平时是田大伯的饭桌。
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田大伯没拦着他,而是朝外面摆了摆手,跑进来一个半大的小子:“大伯父?”
小子手里头拎着一个一样的点心盒子。
“换了,拿去给你先生。”田大伯麻利的把两个一样的点心盒子掉了个个儿。
“大伯父,这样不行。”谁知道那个半大的小子,却将盒子打开,他直接把里头的点心给换了:“我打听到了,他一共买了三盒点心,给大爷二爷的肯定没问题,为了不弄混,他肯定在点心盒子上做了记号,我们不能找到记号,没那个时间了,直接换了芯儿就行。”
“这孩子,跟你先生才学了几年啊?这心眼子多的!”田大伯很是高兴的摸了摸自己大侄子的头:“去吧!聪明劲儿!”
半大的小子,就是田家田大叔的大孙子,田勐。
这孩子已经在黄浦私塾里读了一年多的书了,孩子小,可塑性强,又聪明,这会开了窍,更是聪明的过分。
都知道怎么算计人了。
换了点心盒子之后,拎着一熘儿烟的就跑没影了。
董瑞能进去的地方也就是前院,后院他是不可能进去的,他都多大年纪了?就算三爷的后院没有三夫人,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可能大刺巴拉的进去。
要知道,贱籍之人,不得允许,进入后院的范围,那就是一个死!
不管你是什么人的铁杆心腹,这是一条铁律,哪怕后院里只是一些丫鬟婆子们在,那也不行。
所以董瑞只能在前院的范围熘一圈,加上他在二门外站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后院连个狗叫声都没有,只有两个婆子在端饭,路过而已,其他的地方,都是黑灯瞎火的样子,唯有下人房那边,有几盏亮光,一看就是有人在用饭,飘出来的饭菜味道,也只是普通的跨炖鱼、炒白菜的味道。
看来是真的没在家,不由得赶紧退出来:“既然三爷不在这里,那我就去郎将府看看。”
海福龙当了南中郎将,这府门上的牌匾,自然就改成了“郎将府”了。
“行,那你去吧!”田大伯也不留他:“或许去了还能吃一顿晚饭。”
很明显,田大伯也知道,人家没看上他们这粗粝的晚饭,其实田大伯觉得自家吃的挺好的啊?
垮炖海鱼,醋熘白菜,还有个萝卜汤。
大白米饭吃着,里头为了调味,还放了一些鲜甜的玉米粒子,这是三爷最爱吃的饭了!
说单吃大白米饭腻得慌,放点子鲜甜的玉米粒子才好。
以至于很多人家田地里尚未成熟的鲜玉米都被他们家买来了。
搞得农户们感恩戴德的,跟做善事似的,其实他们也觉得三爷是在做善事。
哪个贵人爱吃鲜玉米粒子啊?
不过是找个借口,接济一下那些倒霉的农户罢了。
董瑞拎着点心盒子,丝毫没有怀疑被掉了包,而是急匆匆的出了门,这个时候有点后悔,早早地把马车打发走了,他只好饿着肚子,腿着去了郎将府。
可是等他走到地方,真的是又饿又累。
中郎将府的门子不认识他啊!
他又跟门子墨迹了半天,说是来看他们家三爷的:“就是中郎将大人的亲外甥,我们三房海夫人所出的三爷。”
现在他也不敢说海夫人是“妾室”了,更不敢没眼色的说三爷是庶出。
“哦,你说的是表少爷啊?他们都休息了。”门子倒是热情:“先进来吧,我们家夫人还没睡,这几天可是难熬呢。”
就这样,董瑞进了郎将府。
自然有小厮跑去通传,大户人家的规矩,他懂。
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个回话,倒是前院的一个叫毛五的管事,主动出面迎接他:“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做了点吃的,先垫一垫肚子,夫人正在里头哄孩子睡觉,可得等一阵子。”
“好,多谢五兄弟了。”董瑞很客气,而且他也的确是饿了,反正都到了地方,早晚能见到三爷。
毛五很会办事,给董瑞准备的晚饭也很有军中的特色,都是大海鱼,清蒸的大海鱼一整条端了上来,大碗的红烧肉,都冒尖了。
大白米饭,清爽的小菜,以及一小壶的酒。
毛五陪着,吃的很开心,等吃完了,又给他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入住,周到的让人找不到错处。
“且等一会儿子,夫人说了,少爷睡了就请您去前院的花厅回话。”终于有小厮过来回话:“大少爷倒是睡了,二少爷还在迷煳着呢。”
“行,知道了。”毛五打发走了小厮,又跟董瑞哈拉了一会儿,后头来了一个婆子,叫董瑞去前院花厅回话。
董瑞以为一个秀才的独生女,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见识?
他还是能对付的,谁知道到了前院的小花厅,才发现他错的离谱,非常离谱。
这花厅的布局倒是中规中矩,但是一扇八仙过海的屏风打开,彻底将整个花厅隔成了两间。
屏风前头站着四个仆妇,束手而立,各个低眉顺眼,敛息精气,一看规矩就很好。
屏风内里什么情况他看不到,但是能看到有几个丫鬟的身影,而后头肯定有座位,上面坐着的是谁?
不言而喻,能打着屏风见他,肯定是中郎将夫人啊!
“奴才董瑞,给夫人请安。”董瑞的规矩是打小就练出来的,王府里的规矩最大,他这点上的确是不给王府丢脸。
“起来吧。”
果然,屏风后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淡淡的问他:“董管事来这里要看你们三爷,本来不该拦着,但是小河他们考完了试都累坏了,如今却是睡在我父亲的院子里,这夜已深,不好打扰,明天又要去考试,故而就不让你去见了。”
这话说的完全没问题。
董瑞脸再大,那也是奴才,总不能为了让你见三爷一面,就把人吵起来吧?何况那个院子里,不止有赵仁河,还有海福龙的老丈杆子,那是一位“老人”。
董瑞没见过孙应嘉,在他的印象里,老秀才那得是个寒酸抠搜的老者形象。
“这……奴才就看一眼三爷,送上点心即可。”董瑞坚持,他不见一面不行啊,点心都弄好了,不给他吃怎么办?
里头的夫人沉默了一下:“那明日起早,你见一面吧,不要耽误他们考试。”
“是!”董瑞也明白,今晚是见不到了。
不过没关系,明天早上也好,考试反正要好几天呢!
而且时间的确是太晚了,他都耽误在路上了,不过找到了人就行,知道行踪,总比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强。
再说了,他也的确是困了。
身娇肉贵的董瑞管事,自从当上了管事之后,还没走过这么多的路,饿肚子又拎着点心盒子。
然后他就被打发回去,睡觉了!
而当天晚上,一抹身影,拎着一个点心盒子,到了赵泽住着的地方,轻巧的将食盒调换了出来。
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里。
回到了中郎将府。
赵仁河他们休息了一天一夜之后,又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出发了,只是一出门,就遇到了董瑞,他拎着个点心盒子:“老爷太太担心三爷,命奴才来看看,这是带来的点心,想讨个好彩头,求三爷吃两块,奴才也好回去交差。”
董瑞的姿态摆得很低,跪在地上,双手举着点心盒子,他这样,赵仁河还怎么拒绝?
“好,那我吃一块,其他人也分一下吧,哪怕一人一口呢!”赵仁河很大方,其他人也不客气。
纷纷拿了东西一起吃。
董瑞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大哥二哥那里可送了?”他低着头,让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同样的,他也看不到赵仁河这位三爷的表情。
赵仁河问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值得玩味。
“都送了,并且见到了大爷跟二爷。”意思就是您这里是最后一个,董瑞低头,恭敬的道:“祝愿三爷高中桂榜。”
“嗯。”赵仁河不耽误时间,所有人一起行动,青衿直缀,行动如行云流水,出了府之后,没有马车,他们直接走了巷口那边的近路,从后头穿插过去,到了贡院门口。
十二日为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议论文要求三百字以上,以后又有变通的内容,很是麻烦,学问不高的人,会被烤煳。
索性赵仁河他们一群都是“久经考验”的,平时就没少做题。
而另一边赵泽早上起来,匆忙吃了几口送来的点心,他也是想讨个好彩头,因为他住的比较远,起的又晚了,不得不慌里慌张的到了贡院门口。
赵清比他好一些,但也是差不多踩点来的贡院门口。
同样是号军检查,依然是严厉又无情,进了门之后,亦如昨日重现一般,开始了考试。
头一天还好,第二天赵泽就肚子疼,不断地去跑厕所不说,拉肚子拉的腿都软了,拿笔手都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