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看自己小弟拦了马车,本以为有什么不妥,谁知道马车里钻出来的人,是自家堂哥的朋友。
“赵解元?”远远地看到车里出来的人,邓峰也傻眼了。
邓峰跟邓崇是堂兄弟,还是亲堂兄弟,他们俩的父辈,也是一文一武,相互扶持着,倒是感情很好。
在赵仁河来之后,邓崇还把自己的这个出息的堂弟介绍给赵仁河认识,因为他知道,赵仁河的亲舅舅,那可是平南水军大营里的一个传奇人物。
自己这个堂弟什么都好,就是自己家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在这里守着港口,保卫开阜的安全,油水是不少捞,可同样的,升迁上就没那么容易了。
以前这里可是徐家的地盘,现在徐家玩完了,目前这里属于真空地带,所有人都眼巴眼望的看着呢。
虽然邓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是想往上爬是每一个当官的心愿。
不求能跟徐家似的独霸一方,但求有个什么好机会,能让对方想起自己家。
如今邓峰在这里执勤,赵仁河是知道的,只是没想过跟人打招唿,毕竟只是两面之缘,他能记得这个人,跟他舅舅在有需要的时候提一提,就算是不负邓崇的心意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个关系。
邓峰一看出来的人是赵仁河,一口茶差点喷出去,赶紧丢下茶碗,一熘儿小跑的过来:“赵家哥哥,你这是?”
“我想着来海边买点特别的鱼鲞回去,你知道的,我那里的鱼鲞不如这里的样数多。”赵仁河笑着道:“何况,我出来也许久了,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我可得回去避暑啦!”
赵仁河穿着一身雪色锦缎的广袖长袍,外罩白色轻纱衣,墨染般的发丝在海风的吹拂下,雪白色的发带轻轻地飞舞着,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
这样的人,在哪儿都不会让人生厌。
何况邓峰从小最听他堂哥的话,自己没本事,一上课一看到书本就犯困,一舞刀弄棒的就开心,就特别精神。
所以对于能考中举人,并且是解元的堂兄,他是真心实意的羡慕,听他的话,准没错儿。
“是啊,这天气越来越热,过几日恐怕还有大风,是得回去了。”邓峰看了看拦下了车子的小旗:“郭通,你小子干什么呢?拦着车子不让走?”
“不是啊,总旗,上头不是说,让严格检查进出码头的人吗?”郭通这小子眼神有点闪烁:“小的这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那就奉命行事,这个车子我检查了,你去后头看看,那边那辆车子,我看着就很可疑,去吧!”邓峰如何看不出来,这里头的猫腻儿?
郭通这小子仗着郭家的势力,没少作威作福。
只可惜,郭家也就在码头上有那么几艘海船而已,让自己家的子弟来当兵,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总想在码头上有个自己人,一旦有点子风吹草动的,起码能及时知道。
但是最近郭家却有些过分了。
郭通这小子整天上蹿下跳的,太过活泛,就是有问题。
而郭通一听邓峰指着让他去查的车子,扭头一看,差点气歪了鼻子。
那车子一看也是个富贵人家的车子,而且车子旁边跟了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一看就不好惹。
赵仁河这里虽然也不好惹,可人比那边的少,又是外来的,比较好对付,何况,刚才那几个人的意思,就是搜查一下这个可疑的马车。
虽然惹不起邓家,可他们家攀附上的这一家,邓家也惹不起!
“总旗,这也得有个先来后到。”郭通强行顶上来:“何况,这可是金家交代下来的事情。”
“金家?”邓峰一愣,随后就怒道:“区区商贾之家的话,你这么听,将本官的话,置于何地?”
“金家是不是金勋,金元昌家啊?”赵仁河也是一愣,说了个人名出来。
“是,勋少爷是金家家主的嫡出小儿子。”邓峰一听赵仁河这话:“您认识?”
“认识啊,前些天还在一起喝茶呢,他前些日子不是定亲了吗?我说我一个守妻孝的不方便去参加他的婚礼,他说亲事订在了三年后,对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礼数必须周到,所以光是走礼就要走三年之久,他呀,还得三年才能抱得美人归,倒是明年的会试,他可以去北边一展才华,我是不行了。”赵仁河笑着摇了摇头:“是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你们都被托了事儿?”
“这话说的,可不太好开口了。”郭通一听这都是认识的,而且听那语气,这位少爷跟金家的少爷也是相熟的很,那么这位少爷的家,那也是非富即贵。
不由得松了口气,同时,为了巴结人,他抢先开口:“其实说起来也是丢人,金家的一个大掌柜的跟有夫之妇偷情,还拿了金家柜上的银钱,后来被金家发现了,就要清算一下账目,打发他走,这人人品不咋样,可手挺快的,他竟然偷了金家的账册子,跑了!金家的账册子很要紧,里头还有这前半年账本的存根呢,故而拜托我们这些在码头上的人,多查一查,只要人不出海,陆地上总能找到他。”
赵仁河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这里的东西不多,后头是装行李的马车,张三师父,李四师父,打开来让他们看看!”
“好。”张三李四就真的打开了行李车上的箱子。
三箱子各色鱼鲞,一些日用品,一看就没什么问题。
尤其是鱼鲞,的确是很少见的那种,只能是在各个渔家那里买到,商铺里是没有这种鱼鲞的。
外表看着不咋地,吃起来可别有风味。
都是海边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这点常识?
“的确是好鱼鲞。”邓峰看了一眼赵仁河,发现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到底是读书人,解元公,这心胸,就是不一样。
要是换了他,非得将郭通揍一顿不可,不,两顿!
郭通呢,也是松了口气,箱子打开了,他扫了一眼:“哦,狼鲞啊!”
狼鲞就是青狼鱼做成的鱼干,青狼鱼在海中深处,且灵活异常,不容易打捞上来,加上此鱼凶悍如狼一般,一网下去,有一条这样的鱼,其他的海鱼肯定会被咬死,或者咬伤。
其他的鱼鲞也的确如赵仁河所说,很是特别。
另外就是赵仁河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是他们要找的人。
更主要的是,他摸不清楚赵仁河的底细。
郭通别看只是一个小旗,但是郭家能让他在码头上当差,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眼力是从小就训练过的,虽然他未必能拥有那些宝贝,但是他看东西的眼光,可比邓峰更犀利。
赵仁河穿着素净,是为妻子守孝,但是他腰上垂着的一方“竹报平安”的白玉牌子,却是标准的羊脂白玉。
且上面的竹子雕刻的精巧细致,下方还坠着一对龙眼大小的珍珠,用的流苏也是上好的白色流苏。
光是这一方美玉,就价值千两,黄金有价玉无价啊!
再看他身边的人,不像是随从,更像是伙伴,穿戴上也跟赵仁河差不多。
身后几个少年郎,微微瑟瑟的看起来更像是伺候人的小厮,三辆大车,两辆上都是日常用品,可见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人,不然就他也算是富户人家的孩子了,出门也不过是一车就成行,人坐一半,东西占一半车内空隙而已。
再看他们骑着的马,都是宝马良驹,南边人家养马的少,这种高头大马更是少见,只有高官显贵家里才有这样的马匹。
不过郭通也去看了一眼,他倒是没有伸手去翻一下,他要是翻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下面装账册子的箱子了。
他没敢!
因为张三跟李四在上头给鱼鲞都码的整整齐齐,且那位渔家娘子是个爱干净的,做的东西也干净,这鱼鲞看起来就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他要是伸手翻乱了,怎么办?
何况鱼鲞是海鱼啊,体表泛了那么一点盐卤出来,看着就白白净净,可干净的很。
就郭通一伸手……他也不是不爱干净的人,但是在码头上,检查来往车辆,你说他的手,能干净到哪儿去?
指甲缝里都有黑的好么!
就算洗干净了,他好意思伸手翻,赵仁河可不一定乐意让他翻捡自己的东西。
“是啊,我只吃过两次海狼鱼,那味道,绝了!”赵仁河笑眯眯的道:“这次带点狼鲞回去,给我娘亲尝一尝。”
“那太夫人肯定高兴!”何大根貌似不经意的策马过来,正好挤开了凑过去看一眼的郭通:“上次见太夫人的时候,发现屋里有一对五彩宝石盆景,很漂亮啊。”
郭通听得眼睛都亮了,五彩宝石盆景?
一听就是高大上的东西,普通人家能有这玩意儿?
“别人孝敬她的东西,我不爱那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她喜欢,就放屋里头吧,但是已经被臭小子扒拉下去好几次了,幸好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厚的那种,没摔坏,最近已经认识颜色的小奶娃娃,就摔那个玩儿呢。”赵仁河一转头:“邓总旗,那赵某就告辞了。”
“赵家哥哥慢走,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远送了。”邓峰一抱拳。
赵仁河一拱手,上了马车,坐了进去,而且很大方的打开了帘子,里头端坐着一位富贵的员外,其他人都当是他长辈,俩人坐在车里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码头,慢悠悠的朝官道的方向走。
马车里,田公公舒了口气:“吓死咱家了!”
“你应该说,吓死老夫了。”赵仁河乐了:“怕什么啊?说起来,这地界上,谁不认识谁啊?我随口说出来的人,就是金家的,他不止放行,还一劳永逸,谁会怀疑,跟金家认识的人,会偷运账册子出来?”
“你真的熟悉金家?”田公公拍着胸脯,看着赵仁河。
“在一起吃过饭是真的,也在一起喝过茶,聊过天,算不上熟悉,认识,是认识的。”赵仁河揉了揉鼻子:“但是,金家是干什么的?”
他还真不太清楚,只知道金家如同他们的姓氏一样,很有钱。
这一点,从请他喝茶的那位金举人,一顿茶点钱就二十两银子看来,他真的是花钱如流水啊。
田公公抿嘴一乐,刚要开口说话,车后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顿时,田公公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241柳暗花明又一庄
241柳暗花明又一庄
赵仁河赶紧喊停车,钻出了车厢,站在车辕子上往后看,只见一身华丽的正红色战袍,外罩暗银色铠甲,大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翻飞,驾一匹黑马,如同一团黑色与红色的火焰,直奔他们而来。
“九殿下,是九殿下。”赵仁河眼神好,朝车厢里已经瑟瑟发抖、并且掏出匕首,也不知道是要自卫还是要反击的田公公,喊了一嗓子:“别怕,是我们自己人。”
李钊策马奔到他们车子跟前:“嗯?”
田公公连滚带爬的从车厢里出来:“都在,都在呢!”
李钊这一声“嗯”是个疑问句,赵仁河莫名其妙的时候,田公公已经知道九皇子是什么意思了。
赵仁河看了看李钊,发现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要带东西走吗?”
“你有没有地方?”李钊难得开口:“要安静,隐蔽,又有人照顾。”
“啊?”赵仁河更莫名其妙了:“你要干什么?”
参禅悟道,才需要这样的地方呢。
“查账。”李钊抿嘴,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跟赵仁河说的很详细:“那几个少年都是会算账的人,让他们在一个安静,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核查账目明细。”
“哦,审计啊。”赵仁河知道审计的就是平南水军大营的账目,看来里头有猫腻哦。
“有么?”
“倒是有一个地方。”赵仁河道:“保证安静,但是安全问题?”
“我们送他们过去,然后离开那里,不会有人追踪到。”这是李钊给赵仁河的保证。
“好吧,我信你。”赵仁河缩回了马车里:“走!”
他们一行人,其实很扎眼。
赵仁河他们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李钊身为皇子,在皇太子失踪过之后,他的身份最为贵重,一般皇子有三百亲卫,他则是有五百之多,加上他到了平南水军大营之后,海福龙又从自己的手下里,调了一总旗人马给他打下手,他身边随时都有上千人可用。
这一路他们走得很急,起早贪黑的赶路,但是没有一个人喊苦。
另外,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过人!
前头有斥候,后头有断后的,一条路就他们一伙人快速通过,而且人也越来越少,一开始唿啦啦上千人,后来走着走着是少了起来。
赵仁河脸色都不好看了:“他们人呢?”
“分批走,吸引追踪人员去跟着他们,最后目的地,平南水军大营。”李钊仿佛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竟然解释了这么多。
“王旭呢?”赵仁河心说,不是去送死就行,只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在平南水军大营主持常务。”李钊警惕的看着四周:“这是平南府的地界了。”
“是,跟我来吧。”赵仁河指挥他们走入了一个茂密的丛林里,在那里穿过一个小树林,蹚过一条很宽的小溪之后,再次走上一片草皮,往后一看,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然后转入一片林荫大道里,一直走,到了一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