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早就有人不记得了吧。
冷不丁的叫人过来,给个理由先?
“我们不是带了礼物吗?”赵仁河眼珠子一转悠,立刻就有了理由:“我娘还带了一些礼盒,就在外面放着,是给宫里的女眷们准备的礼物,其中一个是给九公主的,我看过,是一整套银累丝镶嵌粉珍珠的头面,最适合女孩子戴,那粉色的珍珠也叫孩儿面,作为陪嫁十分吉利,故而送给年纪到了的九公主。”
十公主的是一串金珍珠项链。
十一公主的是一对儿蓝珍珠手链。
两位小公主都不大,这样的东西更容易戴在身上。
送给后宫各位女眷的东西,清一色的珍珠珠花,大小不一样,但是十分精致奢华。
这跟进贡的东西还不一样,这更像是通家之好才会送的一点小礼物,女眷们不用送多贵重的,但是一定要用心。
海太妃知道自家有钱,但是更因为有钱,不缺金银了,她才会更用心的准备礼物,例如亲手腌制的小菜,咸鸭蛋,以及各色好看的珍珠珠花。
海边儿不就是产珍珠的地方嘛。
给九公主的礼物贵重一些,是因为九公主年纪到了,要出嫁,这样的好东西,都是可以当嫁妆带走的,吉利又喜庆。
本来这种礼物,要过了子夜之后,第二天的大年初一给的,如果今天晚上给,也成。
不拘时间,只要心意到了即可。
不过因为九公主的那一份比较整齐,赵仁河就记住了,现在正好拿来当借口。
那边,田公公已经去拿来了礼物。
放到了李钊的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李钊,老太监也想牵线搭桥,让两个年轻人相互看看,何况他觉得,这俩也挺郎才女貌的呢。
“去请九公主过来,就说,我给她带了礼物。”李钊只能这么说,而且说的干巴巴,一点诚意都没有,颇有些敷衍的意思。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赵仁河推开他,自己跟田公公道:“您就说,是特别为九公主定制的累丝银镶嵌粉红珍珠整套头面,因为是粉红色的,故而又叫孩儿面,让她过来亲自拿礼物,拿了就收好,这可宝贵了,整个南边儿沿海,一年都未必能攒够这么多粉珍珠。”
“明白!”田公公立刻就朝九公主走了过去。
九公主就在成康帝的面前,被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嘘寒问暖,又有些羞涩今日被父皇赐婚,加上她盛装出席,年轻就是占优势,出身又是公主之尊,连金贵妃的风头都被压下去二分。
结果田公公一说来意,成康帝第一个就笑了,朝李钊跟赵仁河虚点了几下,知道这个主意肯定不是李钊能想出来的,唯有平南王。
不过,他也乐意让女儿跟未来的女婿见一面。
别的不说,女婿若大的疆土都归了自己,让他跟女儿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还是可以的,将来成亲之后,好好过日子,他不会让自己的外孙子没有着落,这爵位,世袭三代不降等,还是可以的。
“去吧,你九哥难得有这么一个心思,给你找来那么多孩儿面做首饰。”成康帝自然乐意让小儿女们婚前见一面,这等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自己的女儿如此国色天香,那小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八成恨不得立刻就跟公主成亲呢。
德妃娘娘也是一脸的笑容,女儿的亲事成了她的心病,如今这心病没了,女婿又是所有驸马里头最干净,地位最高的一个,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现在的德妃娘娘啊,是丈母娘看女婿,对遐仁这个东君公,简直不要太满意。
九公主羞红着脸,又鼓足勇气,大方的跟着田公公走到了九皇兄跟前:“九皇兄。”
比起三年前,她长大了许多,出落得亭亭玉立。
“嗯。”李钊点点头:“这是平南王,你见过的。”
“公主千岁。”赵仁河嘻嘻哈哈,三十岁的人了,却像个毛头小子。
“平南王千岁。”九公主放松了一些,这位平南王,算是她的恩人呢。
“这是东君公,李忠,李遐仁。”李钊非常干巴巴又直接的介绍了东君公给九公主。
九公主扫了东君公一眼,双颊绯红,美不胜收:“东君公,新春吉祥。”
“新春吉祥。”东君公的眼睛都不够看了,脸上也红扑扑的样子。
九公主看他那样,不由得心里满意,也有些高兴,嘴角微翘,更显得惊艳。
她对东君公的地位和样貌最为满意。
第一是国公,第二就是长相了。
要说这位东君公,那外貌是没的说,本来就长得偏文弱一些,到了京城之后,细细调养了这么长时间,也养的不错,温文尔雅的外貌,桃花一样的眼睛,樱花一样的气质,一件鹅黄色镶金边的国公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一般的肌肤,气质温和,学问上肯定也不差,所以现在的他,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之辈,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人现在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不像是个落魄国主,更像是个出身大家的未来文豪。
听说他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书,天朝上国的书籍太多了,他都能看,对他没有什么禁忌,一共就三个人,能起多大的风浪来?
九公主跟他在一起,的确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俩人这算是第一次见面,对彼此印象都很好,李钊给了九公主一个首饰盒子,很大,一看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不由得感激的道谢,这才袅袅婷婷的回到她的座位上去,只是那首饰盒子,一直被她的贴身宫女抱在怀里,稳稳地谁也不给碰。
这是一个很喜庆的开头,其次就是奏乐,歌舞。
然后是开席,上酒菜。
这个时候就能找人聊天,或者亲近的人凑在一起说说话,十皇子也来了,身后没跟着阿兰女官,金贵妃有些纳闷儿,可是这个时候事情太多了,她就是觉得有异,也无法细想那么多。
因为马上,重头戏就要上演了。
歌舞过后依然是戏曲,咿咿呀呀唱得很热闹,而此时应该上热菜了。
宫中过年的菜品,绝对的吉祥如意,不仅色香味俱全,还都很有来历。
其中一道黄雀鲊最让赵仁河喜欢。
黄雀鲊是一种鲊菜,乃是用酒槽、花椒、葱姜汁儿与陈皮丝等调料磨成粉,调合成煳煳,包裹住杀了退毛掏干净内脏,再去了头的黄雀,腌制上一个时辰,腌好后用黄酒把糟粕冲洗干净,晾干了,便可烹饪,油炸亦可,干蒸最佳。
雀肉咸香,油炸之后连骨头都酥脆异常,最佳的下酒菜。
只不过这道菜外面吃不到,只有宫里的御厨才会料理,据说是宋朝宫廷里的一道菜。
御厨的家传手艺。
但是后来上的果子酒,却是李子酒,这就让赵仁河不高兴了,因为饮食禁忌里头有“雀与李子不可同食”的记载,吃了容易中毒。
就算不死,也得拉肚子啊。
而成康帝看到这道菜的时候,就放下了筷子,等到上了果子酒,他就皱眉了。
因为大顺朝的皇室姓李,故而果子酒多数都是李子酒,葡萄酒也有,但是在过年的时候,大家都默契的喝李子酒。
但是从来没有上过这道黄雀鲊。
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黄雀来做菜,就是成康帝都下发了饮食禁忌了,怎么还有人明知故犯呢?
同时,宫中负责干清宫安全的禁军,突然被调往他处,有下次顶班的人提前来顶岗,这种事情在忙得时候,多数都会如此,故而,没人在意。
464黄雀在后
464黄雀在后
“金贵妃。”成康帝看向了金贵妃。
金贵妃在看到成康帝没有吃东西的时候,就愣了一下,但是她看到其他人有吃东西,至于吃的是什么?
不好意思,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不过她以为应该是黄雀鲊跟李子酒。
在宫里头,下毒是个技术活儿,任何毒药想要通过宫外带进来几乎不可能,因为带毒药进宫,有刺王杀驾的嫌疑。
那是大罪。
何况她要是用药,这个规模可不小,所以才采取了一个迂回的办法,让这帮人先拉肚子。
人再有力气,拉一个时辰的肚子也该腿软了。
就算人还能站起来,可是在动手的时候,肚子疼也是个事儿。
到时候,只有她的人才无恙,包括她儿子在内,正好可以“护驾”,甚至趁着昭王虚弱的时候,杀了他!
那就真的是一了百了啦!
“万岁,这应该是后头的人不小心上来的,臣妾这就让人去换。”金贵妃立刻就认错。
这让成康帝想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金贵妃温柔地看着成康帝,眼中带着关心,心里想的是什么,成康帝却一时煳涂了。
他虽然知道这金贵妃有些小动作,并且很频繁,却把握不住是什么内容?
成康帝没有想过是谋反,因为金家实在是麻绳提豆腐,提都提不起来啊!
而且十皇子过了年才十六岁。
太小了,要是二十六岁,恐怕成康帝就能想到了。
就因为想不到,他的防备手段才不知道要不要严?
“你知道就好,让人将菜撤下去。”果子酒不能换,李子酒是皇室御用果酒。
取“李子长久”之意。
菜其实也不想换,但是不能不换。
“这菜撤了也不合适,大过年的只有上菜的没有撤菜的,不如等这一波过去?直接撤了那些残羹剩菜,上饺子。”金贵妃道:“什么事情,等过了年再说。”
过了年恐怕就没心思揪着这么小的事情了。
“那好吧。”成康帝只知道雀不能与李子同食,吃完拉肚子,但是没想过吃多了恐怕就不是拉肚子了。
黄雀鲊就像是一个信号,上来了之后,有一群舞女,拎着宝剑上来表演了一通剑舞。
舞女面庞美丽,身段窈窕,舞姿优雅,又唱又跳的很是英气勃发。
只是,她们手里的剑,虽然是舞剑,可却寒光烁烁,李钊在其中领舞的舞女,正跳的起劲儿的时候,抄起桌子就砸了过去!
那领舞的女子正将手中的宝剑对准了成康帝!
在宝剑脱手而出的时候,桌子也到了跟前儿。
“啊!”领悟的女子被桌子一下子就打折了胳膊,其后边儿的舞女们持剑,气势汹汹的直奔成康帝。
她们离成康帝不算近,但是从她们到成康帝面前是没有任何阻拦的,成康帝的身边只有魏潇公公,两个小太监,四位宫女在侧。
就连金贵妃,也是在成康帝的身后,在他的右后方,大概散步远的距离,设的一个桌子那里就坐。
能跟成康帝在这个时候,平起平坐的只有皇后。
而十皇子是在男客那边,离得更远好么。
以前他年纪小,可以跟母妃坐在一起,现在都十五六了,如何能跟女眷坐在一起?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战亲王就跟十皇子挨着,战亲王一直对十皇子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但是今天大概是喝多了酒?拉着十皇子谈天说地,说战场上的残酷无情,说战后的雪云黄昏……反正十皇子没能在第一时间扑上来救他的父皇。
倒是昭亲王,却是反应最快,几乎是跟那领舞的女子,一起动的手。
若非敏锐的直觉,以及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身手,对杀气特别敏锐,李钊也不会如此麻利的干掉那领舞的女子。
这一群女子一共十七个,领舞的女子是个中好手,其余的十六个全都是以她马首是瞻,她倒下了,其余的人疯了一样的冲上来。
金贵妃立刻惊声尖叫:“禁军!禁军!护驾!护驾!!!”
那嗓子都喊成了破锣音儿。
其他人,女眷们惊慌失措的起身往后跑,急忙找地方躲藏,男人们则是站起来,有的往后跑,有的往前冲。
能在宫里头跟着过年的都是皇亲国戚以及成康帝的心腹之臣,其中就有许青在内。
许青是要往成康帝那里奔的,今夜的救驾大戏,可算是上演了。
可惜的是,他是一个文官,文官在体力上不如武将,加上他就座的位置,有点远……因为他不是皇亲国戚,是个心腹重臣,只能在稍微远的距离就座。
不过能在除夕夜的宫宴上有个座位,那是多少人羡慕的一件事情,因为这代表了皇帝的信任,代表了你在皇帝的心里是“自己人”。
何况他联系的人都是今夜能留下来赴宴的人,他们要挣这一份救驾之功,只能冒险啦。
但是,他错估了形式。
第一就是他们离得太远,起码有三五十米的距离啊。
第二就是他们都是文官,在体力上不占优势,有的人激动地腿都软了,何谈救驾?
第三就是他们忽略了有了刺客之后,人们的混乱场面。
那些人不知情,并不知道这些刺客只是接到了命令要杀成康帝,而没说连带着身边的人一起干掉。
可实际上,真到了这个时候,刺客们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成康帝离得远杀不到,乱跑碍事的人,她们看不会客气。
一个吱哇乱叫的什么郡王太妃,就因为如此,被一剑捅了个透心凉!
还有一个惊慌失措的跑进了刺客群里头,被捅了三五剑,那叫一个惨啊!
惊声尖叫,血腥气,闪烁寒光的宝剑,让这个除夕夜的宫宴,成了一团乱。
倒是海太妃,早就被喜枫她们几个护着,连带着一些与她们交好的女眷,躲到了一个小杂物间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