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亲在,孩儿不怕。”赵仁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子。
何大根在一边也道:“小的也要跟着,小的也要跟着!”
因他跟赵仁河一起长大的,又是他奶娘唯一的儿子,赵希伊也看他壮实,喜爱他的忠心,不自觉地也包容了一些他的些许冒犯:“好,带你们俩一起去,但是要躲在我身后,不许随便出头,知道吗?”
“知道了!”俩小少年齐齐点头,并崇拜的看着赵希伊。
于是一行三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围着大小两个主子,一起进了平安巷。
平安巷是个中等人家的所在地,不长,只有八户人家,但是每一户都很富裕就是了。
只是现在有七户人家都没什么动静,唯有一户人家,第二个宅门上,竟然挂着红灯笼,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门扉半遮掩,院子里还传来女人的娇笑声。
赵仁河跟何大根两个半大的少年,惊奇地看着那宅子,赵仁河更是火上浇油了一下:“这是我们家的那个宅子?”
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是这些人都趁机往那门里头看几眼,其中还有那结伴同行的,啧啧吧嗒嘴,眼神猥琐,表情暧昧。
赵希伊已经脑门冒青烟了!
“给我进去,给我冲进去!”这家伙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神经,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把里头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是!”幸好跟来的人多,一伙人乌拉拉的冲进去,里头顿时,鸡飞狗跳。
等到里头完事,父子二人才进去,看到里头有五个粉头打扮的姑娘,还有两个纨绔子弟打扮的少爷,以及那一家子看宅子的下人。
两个纨绔子弟也是带人来的,只不过,带来的那五六个随从,如何是这帮侍卫们的对手?全都给困了。
其中一个嗓门特别大:“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平南县县令的小舅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放肆?这里是平南王府的别院!”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希伊的脸啊,都没地方放了!
赵仁河看着他渣爹的眼神都带着好奇了,他相信,这地方要是有个地缝,他渣爹肯定钻进去。
“给我拉出去,狠狠地打,狠狠地打!”赵希伊那也是在军伍上当差的,就算是个文职,多少也沾染了一些武将的风气,并兵痞的匪气,这会儿在气头上,顿时显露出来暴躁了:“这一家子,给我发卖出去,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女的卖去青楼楚馆,男的去那里当龟公!”
“老爷饶命啊!”那家下人的男人哭诉:“只是没办法维持生计,才干了这个。”
“你说什么?”赵希伊的脸跟阎王爷有的一拼。
“小的全家自打来了这里,府里头一文钱都没有给过,这宅子要修缮,维持,自家也要生计吃饭啊!”男人哭的不行:“本想跟府里说一声,结果说了好几次,楞是没人回话,不得已,只好干了这个,这个来钱快,且为了不辱没门庭,只接待官家爷们儿,不待那些贩夫走卒……。”
“放屁!”可怜斯文人的赵希伊啊,竟然被气的都说脏话了:“你身上这件绸缎褂子起码二两银子!你腰间带着的玉佩起码十两银子!你媳妇儿头上插金戴银,你闺女手腕子上都是金镯子,你缺钱?你缺钱就糟蹋我的地方!”
何况那五个粉头也穿戴的好,打扮得也好,甚至有一个最漂亮的头上戴着的是一支金步摇,坠着的三颗珍珠也很漂亮。
那男人没词儿了。
最后的结果几乎是按照赵仁河想象中的完事。
这一户下人果然被卖进了青楼楚馆里去,来的那俩少爷一听说是是平南王府的爷们儿,顿时怕了:“我们也是来看个热闹,说这里是平南王府爷们儿的外宅,养的外室……。”
他们没等说完,已经让赵希伊派人捆了起来,送回家里去,看他们家里怎么办吧。
又命人赶紧将灯笼摘下来,屋子里的那些东西也都换了,谁家不年不节又不娶媳妇儿的挂什么大红灯笼?
何况这是国丧期间,大行皇后走了还不到半年呢。
勋爵之家不可饮宴、戏酒以及聚会行乐。
这宅子一晚上是收拾不出来的,赵仁河不由得拉一拉赵希伊的袖子:“父亲,我饿了,我们去别处吃饭吧,此地乌烟瘴气,不好。”
在小儿子跟前丢人了,赵希伊也有些老脸挂不住:“好,去吃饭,外面的饭菜也不好,去你大哥哥那里,他在这里有一栋宅子,是你嫡母给他办置的,去他那里吧,今夜也住在他那里。”
“好。”这个赵仁河没反对,他们都是娇生惯养下的王府中人,再好的客栈,也不如自家宅子来的舒坦。
于是一伙人留下婆子和几个健仆在此地打扫卫生,其他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平安巷,走了很久才到一处地方,赵仁河抬头看,上头写着“如意巷”,不由得一赞:“好名字!”
“此地的地形有点像是如意,而且这里有十八户人家,都是官宦子弟在此地读书的落脚点,取这个名字,也是想他们年纪轻轻的都如意考上去。”赵希伊想着:“且都是嫡出,我不想你跟他们住在一起,这样不好。”
嫡庶之间,天差地别!
赵仁河明白的点点头,他们进了来之后,直奔第二个宅子的大门,敲开门之后,一门子揉着眼睛道:“谁呀?”
“滚开!”赵希伊一看这门子醉醺醺,加上衣服也没穿整齐,就知道这人不规矩,他这火气发了一半出去,还剩下另一半,本来想自己消化了的,但是现在嘛,就要拿下人出出气了。
一脚把人踹飞,那边侍卫们已经堵住了这个家伙的嘴巴,不让他出声,那人酒醒了一多半,一看来人,吓尿了裤子:三老爷来了!
大少爷还在屋里……完蛋了!
赵希伊没想那么多,他直接进去,这里他来过好几次,知道怎么走,绕过影壁,是一进院落,乃是他大儿子的书房,以及会客的地方,二进是他休憩的地方,三进则是库房,以及周围的一圈三十几间的下人房。
这宅子东边是个花园,西边是车马棚子。
他长驱直入,也没人通报,这个时间点儿,下人们都在用饭,且遇到那么几个,都让侍卫们在他们喊出声之前,捂住了嘴巴。
赵希伊想来个“突击检查”,赵仁河只当自己是个看热闹的,尤其是看到这里比平安巷那里可要大多了!
何大根看的这里大,就为三爷不值当,那个平安巷第二宅,有这里一半大?
结果赵希伊进了二进正房的门,就看到他大儿子,左拥右抱俩娇美的婢女,正在吃人豆腐,眼前的餐桌上,蒜烧黄花鱼、酥嫩烤烧鸡、瑶柱扒菜心、花开富贵虾、海参炖蛋、蓑衣黄瓜、鱼丸粉丝汤……吃的比他这个当爹的在府里头吃的都好!
赵清一抬头,脸蛋子上还有刚才一个俏丽的大丫鬟亲的口脂印子,比赵希伊见到的那俩去自己私宅里寻欢作乐的纨绔,还要不堪。
156两位嫡兄失意
156两位嫡兄失意
亲爹悄无声息的来了自己的爱巢,赵清被惊得魂飞魄散!
赵希伊本来觉得嫡长子应该很好,学业虽然差强人意,但是修养不错,哪怕考秀才的成绩不是很理想,那也是有缘故的,自家太太总说孩子在外求学艰难辛苦,每次回来都给塞一些钱,还有让孩子在外别拮据,该请同窗吃饭,喝酒的就请一请,不要端着王府爷们儿的架子,让人说嘴。
又说清瘦了,读书辛苦,家里的补品,隔三差五的就拿一些给儿子们。
当然,这“儿子们”不包括同样在读书的赵仁河。
且海姨娘那里也不缺这些东西,比起三太太的抠搜,海福龙因为地利之便,那就差初一十五来王府一趟了。
每个月,或者两三个月必来一趟,送的东西也多,当然,贵重的没几个,但也有贵重的啊!
燕窝,鱼翅的都一斤二斤的送。
海姨娘吃不了那么多,就都给儿子吃了。
赵希伊一看,小儿子也没少吃,就这么默许了,妻跟妾之间的这种“互不相干”的默契。
而且大儿子跟二儿子,他不是没来过这里,他们吃的也很清淡。
大儿子当时说的是:“同窗们都是吃的这些,我虽然不能都跟他们一样吃的清淡,但没有吃过也不好,所以我也吃一点。”
二儿子当时说的是:“清淡一点也好,颜回夫子说过的”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夫子能这样,我虽然不能跟夫子看齐,但是吃点简单的餐食,还是能办到的。”
当时他们俩的餐桌上,可不是这样!
只是凉拌茄子,一点油水都没有;还有白切肉,虽然是肉,看着也素的很;炖四白、凉拌菜。
当时他觉得,两个儿子很好,没有因为出身王府而养成骄娇二气,当年他也是为了跟同窗打成一片,也曾经吃过一段时间的“苦”。
那些拙劣的茶叶,清贫的饮食,甚至是穿着不甚舒服的普通衣服,都让他记忆尤甚。
不过也有好处,跟同窗们的关系处理得好,一起温习,一起读书,都有不小的收获。
对他学习很有帮助。
所以他当时很看好两个儿子,能吃苦,就不错,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作为他的嫡子,两个儿子不会永远待在舒服的王府里,作为男人,将来是要当家里的顶梁柱的,在外面奔波劳累,养家煳口。
甚至要出人头地,就免不了四处奔走,什么苦头都有可能吃。
年轻的时候吃点苦,老了才有成就。
就像他,年轻那会儿,谁看重他?
五世同堂里,他一个庶子,嫡母严苛,亲父事忙,能帮他的有限,那个时候不止是同辈之间的竞争,还有在长辈之间的表现,父辈倒是没有竞争,可是祖辈有啊!
那个时候,他挺过来了,后来在人情往事上,他料理的很合适,就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
可他没想到啊,自己的儿子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对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撒谎,跟他玩两面派!
赵希伊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两个美婢两脚踹飞,对着大儿子那张错愕而英俊的脸,就是“啪啪”两大巴掌。
不用说,这大少爷被收拾了!
赵希伊又想到二儿子,干脆让人堵了大儿子这里的门,亲自带人去了二儿子那里,结果……回来之后,气得脸都青了。
二儿子那里也不比大儿子这里好多少,甚至大儿子这里好歹是俩美婢,起码是自家干干净净的丫头,二儿子那里竟然招了几个粉头,饮酒作乐不说,还放浪形骸!
气死他了!
赵仁河赶紧给他顺气:“父亲,不要生气,你脸色都不好看了,我怕!”
看到小儿子吓白了脸(其实是饿的),赵希伊摸了摸他的头:“不怕,饿了吧?来,我们去吃饭。”
大儿子二儿子都跪在庭院里,屋子里,赵希伊带着赵仁河,坐在饭桌上,吃着丰盛的晚饭。
赵清一口没动的东西,赵希伊也不会吃儿子的剩饭,直接让人重新做了一桌。
大概是厨子也被吓的不轻,老爷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大少爷二少爷都吃了挂落儿,跪在庭院里请罪呢。
厨房的人更不敢怠慢老爷了。
将各种珍贵食材都做了出来。
四凉四热八碟菜,各个都是精品。
那上汤海参,那牡丹鱼片,那一卤鲜煎鱼……各个做的色香味俱全。
赵仁河他们也是真的饿了,虽然赵希伊这个渣爹吃不下去饭,但是不妨碍他们一群人的胃口。
当然,赵仁河也还是给他夹了点菜,担忧的看着他。
“父亲没有胃口,你吃吧。”赵希伊摸了摸小儿子的头,这孩子现在好好地,以后可别跟他两个哥哥一样。
“哦,那父亲,您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呀。”赵仁河又给他端了一碗牡蛎萝卜汤:“这个顺气,您喝一点?”
赵希伊现在都气饱了,还吃饭?
“你吃,你吃吧。”赵希伊一狠心,给他小儿子将上汤海参里的海参给捞了出来:“吃这个,海参,名贵着呢,贡品!”
赵仁河不敢多说什么,两个嫡出兄长跟他也不熟悉,他也无法言说此事如何如何,干脆吃饱喝足,然后被渣爹打发去了后院睡觉。
夜间,何大根说是给他守夜,其实就是睡在外间,里间赵仁河住,外间从来都是何大根的地盘,俩人睡不着,干脆躺在一个大床上聊天:“你说,老爷怎么收拾他们俩?”
“这我不知道,何况,我们也没想到,两个哥哥会这样!”赵仁河感叹了一句:“真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可不是,我看老爷气坏了。”何大根担忧得道:“回去太太那里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太太想必也气坏了。”赵仁河道:“本来都望子成材,可两个哥哥貌似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太太不是要给他们说亲娶媳妇儿吗?这名声坏了可怎么娶?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亲嫂子呀?”
“太太这些日子就不舒服,可别真的火上浇油了。”何大根怎么会关心三太太?只不过是因为这里是三老爷在,人都是他的心腹,俩人的对话,绝对会被外面守夜的婆子丫鬟的听了去,他们俩说话可注意了。
“我娘常说,别看太太如此,就是性子左了点,但是大家子过日子,都这样!”赵仁河跟何大根俩少年说了点子无关痛痒的话,就困顿的睡在了一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