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围观的人群这会儿瞧见方重山的地摊上整整齐齐摆着的不常见到的野果子,不由多了几分兴趣。
一个望上去五大三粗的汉子挤了过来,最先开口问价:“小双儿,你这果子怎么卖啊?”
姜然立刻回他:“一个铜板五枚果子,随意挑什么果子都可以。”
这是来长街之前他与方重山一道定下的价钱。
野果毕竟不值钱,若是论斤卖的话,根本就不会有多少人想来买。
因此,方重山特意想了这么个主意。
但凡是家境宽裕一些的,一枚铜板拿出去其实也买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一枚铜板就能换上五个不同种类的果子,并且是能随意挑选的,单单从数量上听过去就能给人一种血赚不亏的感觉。
方重山对客户心理的把握没有丝毫偏差,果然,过来问价的汉子听说只要一枚铜板,立刻豪爽的掏出五枚铜板,一字排开列在地摊前:“要二十五个果子。”
姜然喜滋滋地收了钱,方重山依照着这个汉子手指的方向,把他挑选出来的果子一一收拾出来包裹好。
“二十五个果子都在这里了,客人您拿着,小心别磕着碰着了。”
一旦有人起了头,原本还处于观望状态的客人们都忍不住动了心思。
“我看他这野果确实新鲜的很,不如带点回去给娃解解馋。”
“一个铜板就能选五样,咱们来得早,尽挑大的好的选,肯定吃不了亏的!”
结伴过来的几个中年双儿低声一合计,一齐围了过来,掏出铜板,一个个摩拳擦掌,势必要以同样的价钱,拿下整个摊子上最好的果实。
其中有抢先买到野果的,正好走得又渴又累,不嫌脏的随手擦了擦果皮,大大的啃了一口,鲜甜的果汁顿时灌满口腔,瞪大的眼睛赶紧又挤进人群:“好吃好吃!再给我来两个铜板的果子!”
一堆的果子没过多久就被抢购一空,以至于后来的客人们对着摊子上因为太小太丑没卖出去的果子直叹气。
山里的野果个头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大竹筐子里满满的塞了不下两百只果子,这么转手一卖,方重山粗略的点了点兜里的铜板大约有三十几枚。
得到的钱虽然不多,但好在零成本,稳赚不赔。
“唉,我听隔壁大婶子的话特意过来瞧瞧的,谁知道紧赶慢赶都没能赶上!”
失望的客人们满脸沮丧,忍不住走上前来一再问方重山,“你这个野果子啥时候能再过来卖呀?城里没这么稀罕又便宜的玩意,拿回家哄小孩儿正正好!”
即使是在经济相对繁华一些的繁阳城里,最能够鼓动人们消费欲望的关键果然还是在“占便宜”三个字。
方重山顿悟,不失时机的将剩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山丁子推了出来。
褪去青色外皮,被烘烤干燥的山丁子通身灰褐色,方重山故意不说它在大安国被人熟知的俗名,只叫它“山核桃”。
“这山核桃可是我辛辛苦苦从很高很高的树上敲打下来的,别看长得丑兮兮,里面的果肉又香又脆,刚才错过野果的客人们可千万别再错过了山核桃!”
方重山大方的捧出一把剥好了的核桃仁,热情的招揽客人来品尝。
本着“能白|嫖就白|嫖”的心态,几个最好占便宜的客人抢先抓了一手,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去。
一入口,他们便立即被山核桃仁香、酥、脆的味道与口感惊艳到了。
“确实好吃!”其中一个客人连咽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含混不清的对方重山比了个大拇指:“你这山核桃怎么卖?”
方重山指着地上小山似的一堆,摆了摆手:“山核桃最难摘到,我也是运气好才能搞来这些,要不……五个铜板一捧山核桃怎么样?”
“只要你给我五个铜板,你两手一张,能捧多少走就捧多少走。”
“五个铜板?一捧山核桃?”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奇怪怪的买卖方式,不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间不知所措。
最先尝试买野果的汉子并没有走远,他再一次推开前面挡着的人,粗声粗气的冲方重山说道:“我手大,一捧张过去估计能撩不少山核桃,摊主,到时候你可千万要说话算话啊!”
方重山一看这傻大个又过来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严肃,随意的将手一挥:“那是自然,五枚铜板,能捧多少就捧多少,我要是说半句反悔的话,倒赔你双倍铜板!”
汉子应声把五枚铜板塞到一旁姜然手上,走到核桃堆前,半蹲下来,努力伸展着指尖的关节后深吸一口气,两手一抄,稳稳的托了满满一手核桃。
“怎么样?”
汉字得意的笑了一声。
方重山二话不说,拿一张油纸替他包好,客客气气的夸了一句:“客人好手劲,这些山核桃,你拿走吧!”
有这个汉子带头,围过来凑热闹的其他人也颇为心动,尤其是那些小夫妻俩成对过来的,无论是小妻子还是小夫郎都忍不住拽一旁丈夫的衣角。
“这家卖的那什么山核桃仁闻着味道就香,我想买上一些尝尝,你是汉子,捧得肯定多,你过去卖些回来。”
“五个铜板而已,大不了不买灌汤包了嘛!”
年轻的汉子们哪里经得住伴侣的温言温语。
而且夫郎/妻子说得不错,只不过五枚铜板而已,要是能捧许多山核桃回来,多沾点便宜,在伴侣面前,面子上都能有光!
这么想着,他们纷纷跟着掏了钱,摩拳擦掌的想要表现一番。
第24章 二十四只萌夫郎
年轻的汉子正是表现欲极为强烈的时候,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给姜然塞上五个铜板,排排队等着要捧最多的山核桃。
没一会,小双儿拎着的小布兜里就“丁零当啷”盛满了铜板,惊得他目瞪口呆。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姜然小小声的问方重山:“我看以前他们来买我做的竹筐竹篮子的时候特别抠搜,一个铜板都想着要还价,怎么现在五个铜板给一捧不值钱的山丁子,一个个激动得不行,连价都不还了?”
姜然凑得极其近,以至于彼此的呼吸声都近而可闻,甚至一低头就可以感受到小双儿温热的气息。
方重山孤身一人活了上半辈子,连个可以亲近的人都找不见,现在被小双儿如此信任的靠近着,心里忽然一乱,强装着镇静的样子,依旧以惯用的平淡语气回应道:“山丁子可没有山核桃这么好味道。”
看姜然依旧疑惑不解的歪着头,方重山微笑着解释道:“我特意给山丁子改了个名,叫山核桃,又苦又涩、满山里都是的的山丁子当然不值钱,可又香又脆、以前连见都不曾见到过的山核桃却值钱又稀罕的很呢!”
姜然听得似懂非懂,重又低下头,掂了掂手上快要盛满小布兜的铜板,真心实意地感叹道:“重山大哥,你可真厉害!”
“比村子里会认字的秀才都要厉害的多!”
在小双儿单纯的世界观里,村里最出风头的便是读书人,这样的夸赞已经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极限了。
排排队的汉子们有的捧的多,有的捧的少,或是说笑,或是沮丧,但气氛总归是愉悦的,等长队排尽,摊子上的山核桃都渐渐的卖空了。
方重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口同意犹未尽的想要继续排队的汉子们喊了一声:“山核桃已经卖光啦!谢谢各位捧场,等下次再来吧!”
没抢到前排的人失望的叹了一声,一再问清楚方重山下次什么时候出摊,就都三三两两的散了。
因为山货抢手、生意火爆的缘故,等把地摊与竹筐都收拾好,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无论是方重山还是姜然肚子都饿得快要咕咕叫了。
方重山从小布兜里抓了一把铜板,问姜然:“可有什么想要吃的?”
上回放纵一次也就算了,这回小双儿可不想再花钱了,他挑着剩下的果子囫囵啃了两口,一面啃一面口齿不清的说:“不、不吃啦,吃果子就好。”
小家伙那点小心思几乎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方重山哪里看不出来,他心酸又好笑,转念一想,觉得这条地摊长街上买的吃食确实贵而难吃,相当不划算。
与其把辛苦赚来的钱平白便宜其他商贩,还不如等到晚上回去自己做顿好吃的划算。
“也罢,先随便填个肚子算了,昨天父亲与小叔单要了山鸡,家里还剩下一只肥兔子,不如等晚上回去了,我们在院子里架火烤兔子肉吃吧。”
村子里平常人家做饭最常见的是炖菜与炒菜,在菜式上向来墨守成规,少有创新。
在姜然的印象里,只有那些家里实在穷到垒不起灶台的寒门小户,出于缺乏用具的无奈,才会架火烤番薯萝卜之类便宜食物的。
烤兔子肉……万一烤坏了,这得多糟践肉啊!
小双儿现在对方重山信服得很,虽然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但依旧乖乖的不问,心里更添了几分期待。
方重山看他眨巴眨巴的疑惑眼神,忍不住再一次为此间贫瘠到有些可怕的饮食追求而痛心疾首:“连烧烤都没吃过的吗?这得错失多大的人生乐趣啊!”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趟从西市到东市,方重山与姜然走的轻车熟路,两人一道分界桥上立刻叫了辆路过的牛车,一路晃晃荡荡直达风云药铺正门口。
刚好是叶先生当班的日子。
正午来药铺的客人没有多少,一把年纪的叶老头得了空闲,悠哉悠哉的坐在大门口木凳子上捋胡子,半睁着眼睛看到方重山与姜然从牛车上下来,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
“哟!稀客来了!这回又带什么草药来了不成?”
方重山远远的听了这一声招呼,晃了晃手上的竹筐,笑着答道:“哪能天天有那好运气!”
“这趟过来,是特意给送您些山货的。”
他拿出先前单独预备出来的一份野果和小半斤山核桃,递到叶先生手上,还不忘逗趣地眨巴眼:“毕竟还想要仰仗您老人家引荐呢!”
叶先生知道他是故意打趣,板着脸“呿”了一声,“你这小子!”
“我到蔡玄那里提过你的,只是人家是名医,名气大、气性高,和我说他到时候是要出题考核的,看能力不看人的。”
“帮不上什么忙的,你这些山货还是自个留着吧!”
一面说着,一面把方重山备下的礼物往回推,方重山最是知情识趣,哪里肯依,嘴上直说道:“引荐成与不成还要另说,我一个乡下人能得到您的认可知道药铺招学徒的事情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一点小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他这话说的诚恳,叶先生实在推拒不过,最终还是收下了。
“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问过蔡玄了,他出的那些题无非是叫你们认认草药说说药性,我这边刚好存着一卷药书,你要是愿意不妨拿回去看上两天,或许有些用处。”
方重山正愁着不知道前世的采药经验能不能和此间的草药契合上,一听叶先生的话,顿时高兴的不得了,收好药书后便开始连连道谢。
正好药铺里没什么人,方重山索性多留了一会儿,想要就地取材预先认一认药铺里陈列的草药。
他将这个想法说给叶先生听,叶先生思考片刻之后,果然同意了。
风云药铺在繁阳城里名声极大,规模自然小不了,用于待客的店面是专程请了风水先生根据阴阳两极来规划的。
一排排质朴无华的木制药柜被分成一格一格,外头贴着墨写的药名方便药童辨认抓取。
店内阴面放置的大多是已经晒干需要干燥保存的药品,而阳面放的多是新鲜草药。
叶先生指着他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进药柜的一株草药,随口提问:“重山,你来瞧瞧,这株可认识?”
方重山顺势一看,居然是一株他做采药人时常打交道的草药,因为有了上次瞎编的古怪老头做幌子,他故意装着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分叶如云,其叶葱翠,看着与当时游船上那个老头手画的云草有几分相似。”
叶先生紧跟着问道:“那你可知道它的药性?”
“好像、好像是能够止小儿夜啼,大概是能止咳平喘一类的……”
一句话虽然说的含糊,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叶先生不由惊奇的连连感叹:“就连云草这么冷僻的草药都有涉猎,看来你当日在游船上碰巧遇见了老头来历不小啊!”
“若是能有机会把他请到药铺里来,想必又是一位能够坐镇的妙手神医。”
方重山到底有些心虚,掩饰般的干咳了一声,打哈哈的说道:“可不是,当时他与我零零碎碎说了一宿,可惜那时我不懂事,只当是听个乐子,白白错过了机会。”
叶先生立即安慰道:“话不能这么说,左右是场机缘,你能记住这么多,而且能活学活用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接下来几刻钟的时间,方重山与叶先生一起又认了不少草药,有些是方重山早就熟悉认识的,有些则是大安国本土特有的草药。
叶先生脾气好,讲解有耐心,方重山借着机会一口气认了不少陌生的本土草药。
将药柜上最后一排草药辨认清楚之后,方重山兴起之余干脆绕到阳面的药台边去,想着要再多学一些。
新鲜的草药都归置在阳面,鲜草药不比干草药,讲究的是湿度与温度并济,通风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