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如此,常常会有外地的客人们慕名而来,希望能够在这条破烂的街市中幸运的找到一丁半点值钱的货物。
方重山一手牵着姜然,一面慢悠悠的往街市里头走。
一路上,有叫卖竹篮竹筐的、叫卖家里自种蔬菜的,甚至连叫卖鸡毛鸭毛的都有。
与小双儿一起挑选好油盐米粮后,拎着沉甸甸的包裹,方重山被一家卖小鸡仔子、小鸭仔子的小摊吸引住,停下了脚步。
小摊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就像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一看见方重山,立刻从地上站起来,陪着笑讨好的问:“客人可要买点什么?”
“我家的小鸡仔与小鸭仔可是这条街出了名的好货,你要是喜欢,就装几只走吧。”
中年男人一面说着,一面眼疾手快的捉住几个小鸡仔子,捧着送到方重山面前。
方重山低下头,审视的看了一圈,不由皱眉:“现在做生意的都拿客人当傻子吗?”
“给我挑的这几只,一看就病殃殃的,恐怕活不长久。”
中年男人脸色顿时变了,做出凶悍的样子瞪着方重山:“你胡说什么?是不是对家来挑架的?信不信老子揍你!”
方重山没有丝毫畏惧,抬手捏住中年男人蠢蠢欲动的手臂,礼貌的笑着一声:“怎么?这年头说实话还要挨揍不成?”
虽然笑着,但眼底极冷,手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中年男人的手骨。
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
中年男人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这个印象,很快便识时务的软下阵来,重又客气的讨好道:“客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看看我这摊铺上还有其他的小鸡仔,要不您自己选一选?”
方重山这才松了手,回头冲紧紧靠在身旁的姜然温声道:“你来挑几只吧,正好可以带回去养。”
通黄而又毛茸茸的小可爱早就已经把姜然萌的晕头转向,小双儿闻言,立刻蹲下身子,认认真真的挑了三四只活泼好动的小胖鸡与小肥鸭,几只毛茸茸挤在小竹筐里,“啾啾啾”“嘎嘎嘎”地叫个不停。
大概是被方重山先前的气势吓到,中年男人再不敢漫天报价,而是中规中矩的要了四十个铜板,总算把这尊大神打发走了。
姜然欢欢喜喜的提着小竹筐,走了好一段路,才忽然想起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来:“可是,我们家里又不种菜,到时候拿什么来喂小鸡小鸭呢?”
“放心,这玩意儿好养活的很,大不了到山里去挖点蚯蚓,喂给它们吃,实在不行放养到山上去,让它们自己找虫子吃。”
姜然一听,觉得这个办法可行,高兴的弯了弯眼睛,小酒盅一样的酒窝再一次深深的陷了下去。
一路上走过来,方重山再一次感受到了此间对于美食单薄又简陋的认知。
大概是因为生活条件极其低下的缘故,人们难得才能吃上一口肉,店铺里的生肉价格太贵,一般人实在买不起,能在小摊上花钱买点沾这点肉沫肉团的小吃食,权当解馋。
这一整条街铺上放眼望过去,大多都是厚厚的面粉裹着一小团肉,或蒸或炸,虽然看上去卖相不好,但因为有肉的缘故,前来购买的客户颇多。
姜然闻着肉香油香,一时没忍住,又馋了,刚填过三个半灌汤包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几声,被站在一边的方重山听得一清二楚。
“……”
小双儿羞耻到不行,脸色爆红,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欲哭无泪: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这么能吃的小夫郎,万一重山大哥不喜欢怎么办?!
“要不再买点吃的吧。”方重山忍着笑,指着一边最近的小吃摊,“正好我也饿了,多喝碗汤回去,路上不至于挨饿。”
将家里缺少的物件添置的七七八八,又吃饱喝足过后,方重山与姜然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坐上了回程的末班驴车。
小毛驴脚步哒哒,吓得车上小鸡仔、小鸭仔抱团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方重山躺在硬硬的车板上,望着天上漫天的晚霞,目光开始放空。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过渡,方重山直到现在,才算是完全接受了自己因为采药坠崖而死、魂穿异世的事实。
他成了方家的小儿子,虽然家人偶尔有些奇葩,但毕竟关心他、爱护他。
他还有了一个小夫郎,虽然已经成年,却依旧天真烂漫、软甜可爱,还是个小孩子脾气。
比起前世孤身一人,方重山觉得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风云药铺的学徒考核他势在必得,做美食小吃支摊贩卖的计划也要尽快的提上日程。
只要一想到后续的赚钱大业,方重山就充满了干劲。
方重山盘算着,简单好做又深得市井喜爱的除了烧烤就是火锅串串,这两样要是真能做成,恐怕后续的收益不小。
只是,苦于眼下物资实在匮乏,之前方重山在街上转了老半天都没能找到辣椒的踪影。
等问过姜然以后,才知道在大安国的西南部根本就没有辣椒之类的说法。
“辣椒?”
小双儿觉得重山大哥问的实在奇怪,“辣是什么味道?会让舌头麻麻的痛?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我在姜村从来就没听说过。”
方重山雄心勃勃的美食大业,还没开始,就死死卡在辣椒这一关。
小双儿敏感地察觉到方重山隐隐约约间的失落,就连说话都变得超小声:“重山大哥别难过,可能是我一直待在姜村,见识短没听说过,要不等明天去问问林叔吧。”
“林叔他天天往山上跑,又能和外面的人打交道,见过的世面肯定不小,说不准就知道你说的辣椒是什么东西呢!”
第21章 二十一只萌夫郎
赶回家的时候,天际的晚霞尚且未完全散去,温柔的披落在他们小而温馨的两间平房瓦顶上,踱出一层金灿灿的暖光。
大约是因为路上颠簸辛苦,蜷缩在竹筐子里的鸡仔与鸭仔一小团一小团的缩着脖子睡过去,姜然小心翼翼地捧着竹框,跟这方重山一起跳下驴车。
门口的空地上竹制的篱笆围了一个大圈,里面孤零零的蹲着一只老母鸡,是前一段时间分家得来的,姜然把它照顾得很好,特意用干草和黄土垒了草窝给它住。
小双儿悄悄的把小鸡仔与小鸭仔放进篱笆栏里,被惊醒了的毛茸茸们先是啾啾的乱叫了一通,很快扑腾着短而小的毛翅膀跌跌撞撞的摸到母鸡窝旁边抱成团。
因为在城里吃过晚饭的缘故,两个人烧了一桶水,只是简单的洗漱一番后便一起爬上床囫囵着睡过去了。
方重山心里惦记着山上的草药,所以第二天起得特别早,天还没有完全亮堂,就十分勤快的爬起来,草草吃了几口早饭,收拾好上山的用具,就出门找林峰去了。
林峰醒得也早,蹲在自家小木屋前磨石刀,听见方重山过来的动静,不由吓了一跳。
“你好几天没来,我还当你不想上山了呢!”自从回门的闹剧出了之后,林峰已经有一阵怎么没见到方重山了。
即使是少与村里人交流的猎户,他这几天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对于早就已经将方重山和姜然当做是自家小孩一样看待的林峰而言,自然是打从心里心疼的很。
林峰略微停顿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隐晦的问道:“那边的糟心事处理完了?”
方重山微微点头,将一直提在手上的石刀往上抬了抬,眉宇间煞气横生,“只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小角色罢了,一把石刀就吓得他们不敢动弹,算不得什么糟心事。”
林峰看他状态还好,一直担忧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笑着站起身随性调侃道:“带刀回门,真亏你想得出来!咱们村子这么多年,恐怕就只出了你这么一个奇葩。”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倒是不错,至少姜家那群跳梁小丑现在不敢到你面前蹦哒了。”
方重山倒没有林峰想的那般乐观,语气阴沉的回应道:“那种人……吓得住一时,吓不住一世的。”
“指不定什么时候脑子一抽又要过来找麻烦。”方重山越说越心烦,索性将石刀一挥,沉重的石刀挥动间发出破空的尖锐风声,“到时候大不了一人一刀拍下去,总能消停的。”
林峰最是欣赏方重山不服就干的豪爽个性,被他说的哈哈大笑,甚至积极的毛遂自荐:“姜老爹和袁氏那两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来找你们,一刀拍下去不够,我帮你再补一刀!”
末了,又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就是姜然那个小双儿,真的可怜,重山,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方重山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只是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算作答应。
等林峰收拾好背篓与刀,天色已经完全明亮了起来,山上的路方重山已经比之前熟悉了不少,因此这一回他走到了最前头。
走山路最是熬人,磨脚伤身不说,闷着头走一两个时辰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好在有林峰搭伙,偶尔闲聊几句,就连走路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方重山心里还想着做火锅和串串的事情,正好借着机会一并向林峰问了。
“红色或者青色,吃到嘴巴里又麻又痛热乎乎的东西?”林峰被他问的有些蒙圈,说实话,河歇村里人对吃喝并没有多大的追求,半斤糙米馍馍一两肉对普通的人家而言已经是极为丰盛的一餐了。
至于什么甜,辣,鲜之类的口味,根本连想都不曾想过。
一看林峰迷惑不解的表情,方重山就知道这一回估计又是白问了,他心里不觉有些失望。
林峰安慰着说道:“不过,你可以到独巫山里找一找,这山大得很呢,我在这里做了二十几年的猎户都没能把它跑遍,说不准山里哪个角落旮瘩就藏着你说的这个什么辣椒呢!”
方重山一想也是,独巫山位于大安国的西南部,无论气候条件还是地形地势都有与他前世生长的地方有相似之处。
如果严格的划分,应当属于温热季风的气候,依照常理来判断,正是辣椒、麻椒之类适宜生长的地方。
或许应该要再耐心一些,总有能碰见的时候,或者找一些别的有辛辣味道的草药做代替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方重山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而是专心致志的留意起走过的山路旁是否长着合乎心意的草药。
林峰这一趟出来运气不错,没费多少功夫,就逮到了一只花山鸡,提起来拎一拎沉甸甸的,一看就是肉多好吃的主。
简单粗暴的将花山鸡敲晕塞进竹筐子这里装好,林峰乐颠颠的往前又走了一段,还不忘回头招呼散漫的落在后头的方重山:“我说后生,脚程再慢一些,前头的好东西可都要被人抢光了!”
可惜方重山想要的不是野鸡野兔,而是可遇不可求的草药,因此他的态度佛系的很,慢悠悠的回道:“林叔,你等不及就先往前面走吧,我走的有些乏了,想慢一些,顺带歇一歇。”
现在方重山对山路熟悉了许多,即使孤身一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林峰笑骂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堪用。”
说完跑步飞快,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做采药人最不能缺少的便是耐性和敏锐的观察力,恰好方重山二者皆备,一路上慢吞吞的走着,还真叫他捡到了不少小惊喜。
比如疯长在山中途的一大片毛竹林,方重山原本只是抱着进去看看的心思,没想到一进去就在干枯的竹根下发现了不少竹荪。
形如网状的白色花菌向来是不可多得的妙品,即使是稳重淡定的方重山眼底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惊喜。
放眼看过去,整片林子里散落着的竹荪不在少数,因为少有人打扰的缘故,一个个生的大而壮实。
而且他来的时间刚好,初夏时节的湿润清晨,最是适宜采摘竹荪了。
方重山很有采竹荪的经验,他并没有莽撞的上手去拔,反而是颇有技巧地运起手上的石刀,操刀从竹荪的底部斩断花菌与枯竹的联系。
动作熟练的剥去竹荪顶端的小帽子,只留下保存完整的菌杆,整个过程做的行云流水,一只只小巧玲珑的竹荪被完美的处理好之后。整整齐齐的码进的竹框里。
一口气收了不少竹荪,方重山掂量着可以吃好几顿,这才收了手。
他默默的做好标记以便下一次再来,收获满满的方重山又开始转悠着想要往下一个地方去。
独巫山里放肆茂盛的生长着不少野果林,大约是因为进山的只有猎户与药民的缘故,那些或青涩或成熟的果实一直到熟透跌落到地都没什么人来采摘。
反倒白白便宜了作为后来人的方重山。
前世就以大山谋生的方重山勉强在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果树中间寻找到一些认识的果实。
诸如八月瓜、山丁子、野山梅之类的,还有些看起来格外诱人也不曾见到过的果子,出于谨慎的心理,方重山并没有加以采摘。
但即使是这样,一路上摘摘捡捡,等到与林峰汇合的时候,他背着的两个竹筐都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
前世方重山去过的山上不少,但没有哪一个的资源能够比得上独巫山这样丰富多彩。
以至于采摘到最后,方重山都恨不得对天喊一句:“家里有山爽到飞起了啊!”
林峰的收获也不小,有两只花山鸡不说,单单是筐底困着的大胖兔子,就足够他吃上好几天了。
“今天真的是独巫山赏脸,我一路走过去,运气好的出奇,就连这胖兔子,都自己傻乎乎的撞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