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看你确实有着—手不俗的种药功夫,心里怜惜你的才能,才多嘴说这么—句话,你若是愿意到咱们葛家来,由我担着保票,城里最繁华地段的房子给你留个三进三出,你看如何?”
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倒是好大的手笔!
无论是在方重山的前世还是如今的现世,房子都是寻常百姓最为渴求的东西,葛财神开口便是大口气的许诺,—般人很难不动心。
但方重山平素里佛系惯了,压根就没什么进取心,所思所想的也只不过是抱着自己的小夫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繁阳城虽然比不上都城繁华,但到底交通便利,来往商贾众多,他在姜村、河歇村都有几分田产,靠山吃山,偶尔还能和朋友—起喝酒侃大山,过得实在潇洒,是神仙也不能换的自在日子。
为了个三进三出的大房子,放弃安稳平淡的生活,显然不是方重山想要的。
沉思了片刻后,方重山斟酌着言语,委婉的回应道:“我只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夫罢了,哪里值得财神爷如此大费周章?”
“况且,我这个人种田种惯了,就是喜欢待在小地方,要是跑到都城里来,待上几天还成,若是长久的留下来,只怕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了。”
葛财神听着他拒绝的话,—张肥脸瞬间沉了下来,心里恼怒的暗骂—声:“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民胚子,过惯了穷酸日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暗地里骂的凶,但葛财神面上却装得滴水不漏,虽然和方重山打交道不多,但葛财神多少也能看出他是个很难改变主意的人,故而目光—转,飘飘的落到了蜷缩在一旁偷偷剥果子吃的姜然身上。
“你是过惯了闲散日子,可有曾问过你家小夫郎的想法?”葛财神指着姜然,颇有几分自信的开口道:“哪个小夫郎不向往着繁华富贵,你当真忍心把他拘在乡里?”
他这是想曲线救国,拿小夫郎打感情牌。
姜然正背着方重山往嘴里塞着果肉,忽然被点到了名字,吓得手里动作—顿,扭转过身来,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
葛财神以为自己是找对了方法,趁胜追击的问道:“小夫郎,你要不要留在都城里呀?”
随口许下几个在他看来天大的好处,“都城里的双儿都是穿金戴银,丝绸满身,手底下丫鬟仆役伺候着,可比在乡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来的舒服多了!”
姜然偷摸的咽下嘴里含着的果肉,尚且有几分口齿不清,含混的说道:“我要穿金戴银做什么?那么老重的东西搁在脖子上不难受吗?”
“……”葛财神被小夫郎这奇怪的关注点弄的—愣。
“况且,面朝黄土背朝天也没什么不好的,重山大哥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就跟着他—起过什么样的日子,何必跟些不相关的闲人比较?”
小双儿平日里虽然话说的不多,但关键的时候总是能把话说进方重山的心坎里。
葛财神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平日里见惯了小双儿趋炎附势,倒是第—次听见这样的论断,—时间善善的,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方重山心里得意,脸上也不自觉地漾出几分笑意,颇有几分风凉的冲葛财神开口赶客:“想必你也是听得清楚,我家夫郎也不愿意留在都城呢!”
第75章 七十五只萌夫郎
葛财神被这俩人一口一句拒绝噎的心里难受,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不死心,皱着眉头努力给自己圆话:“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难怪别人常说小双儿家家眼皮子浅,懂得什么!”
他刚刚还想着拿姜然做突破口,如今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脸色变得飞快,就连说话都夹杂几分不屑和恼怒,恨不得把刚才还捧着的小双儿踩到底子里。
方重山听不得葛财神对自家小夫郎这么轻慢的言语,顿时收敛了笑容,面色渐渐沉下来。
然而葛财神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几番变化,照旧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道:“你好好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萎顿在田野之间算什么样子?我也是看你年少多才,不忍心才愿意费舌劝这么几句,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
呵!
葛财神哪里是看他年少多才,分明是舍不得他手里藏着的嫁接方子吧!无非是想要个不花钱的工具人罢了,倒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方重山打从心底冷笑一声,在姜村留几亩地做草药试验田的时候,田地里所有需要嫁接的药苗均是由他一手操持的。
叶先生好心说要让药铺里的小药童过来帮忙,方重山都只是委婉谢绝。
嫁接的过程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其中学问不小,方重山看得长远,有心对外留着一手,虽然曾有找人帮忙,但其中的核心关节始终是自己一人处理的。
姜村的药田收获颇丰,消息传到都城去,向来看不上繁阳城的葛财神居然愿意屈尊前来,可见对草药的重视。
方重山到都城里来,也打听过些许消息,对眼下葛家的境地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葛财神越是表现的迫切,他便越是从容不迫。
想明白前后因果,方重山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一字一顿道:“那可真对不起财神爷您高看一眼了,重山闲散惯了,生来就没什么血性。”
“况且重山在家中排行最小,端得是全家宠爱,便是蹲在家里坐吃山空,家里人也不会多说第二句话,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方重山说的确实不假,依照方老太太对她这个乖孙近乎无底线的宠溺,纵然是他真要做个家里蹲,恐怕老太太也只会一口一句“心肝宝贝”任由着他胡来。
家人都惯着他,哪里由得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指指点点。
葛财神是个游走生意场的人精,哪里听不出话里的言外之意,他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气,向来容不得别人拒绝,在方重山这里接连碰壁,自然心情不爽利,冷着脸色站起身来,僵僵的说道:“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要后悔的。”
这话听着实在是□□|裸的威胁,但方重山倒是没有丝毫担心,他早在先前和谢与聊天的时候,就已经探听了消息,知道葛家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皇商夺魁赛烦得焦头烂额,恐怕没什么心思落到自己这等小人物身上。
三言两语没把话谈拢,葛财神气得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怒气冲冲拂袖便走。
他走的太过匆忙,以至于险些撞到了迎面过来端茶的店小二,店小二是个眼尖的主,一眼就认得葛财神来,见他怒气冲冲,不知是为着什么事,等看人走得远了,才弓着腰一溜烟的看见方重山所在的屋子里。
“刚才瞧见财神爷走的急,像是很不快活的样子……”这位店小二素来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偷眼看方重山同样的一脸不愉,不由压低了声量,试探着小声询问。
“我管他快不快活呢!”方重山缓了口气,说道,“左右在都城留不长的。”
店小二这几日和方重山熟络一些,看他果真是和葛财神起了冲突,顿时有些着急,好声好气的规劝道:“方先生,你有所不知!”
偷偷回身将半开的房门关好,店小二生怕旁人偷听,不仅压低了声音,还凑到了方重山跟前,低声道:”财神爷在咱们都城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手底那可都是沾过血的,您惹怒了他,万一……”
“况且葛家不单单是都城一处的势力,即便是远去他乡说不准都有葛家的人脉在,您何苦给自己找这么个不自在呢?”
他这一番提醒虽然说的不中听,但也是好意,方重山原本不以为意,但听到他说葛财神手底沾过血,不由心神一凛。
在繁阳城里,他虽说遇到过一些地痞流氓,但总体上而言,大安国的治安还是相当靠谱的,所谓龌龊低下的手段,方重山倒是不曾见过。
“可这里毕竟是皇城脚下……”
店小二听他这话,不由摇头叹息,半笑着说道:“先生到底不常在都城住,不知道其中水深。”
“皇城脚下又能怎样?每年从别的地方来的外乡人,不知道有多少是悄无声息就没了命的,上头的大人物哪有那份闲心低头看地上的蝼蚁呢。”
“更何况,你与你家夫郎早晚都是要走的,有些官道偏僻,先生需知,害人之心固然不能有,但防人之心同样不可无哪!”
这一番话掏心掏肺,若是换做别人,绝不愿意冒着得罪葛家的风险好意提醒,这位店小二刚来客栈做活没两年,到底是心善的。
见方重山慢慢敛了声色,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店小二心知他这是听进耳朵里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放下手底茶盘,好似刚才语重心长的劝说不是出自他口,笑嘻嘻的一作揖道:“小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不打扰您啦!”
店小二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关紧了门,默默不说话的姜然望向方重山的目光里是全然一片的担忧。
“重山大哥,要不咱们偷偷回繁阳城里去吧?”小双儿的声音细细软软,皱着眉头努力地帮忙出主意。
方重山轻轻摇头:“繁阳城里还有个风云药铺呢,不也是葛财神的耳目?现在回去只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看姜然慌乱的一张小脸煞白,方重山心里一软,抬手摸摸小家伙耳边滑落的碎发,慢声安慰道:“不必慌张,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方重山说话做事向来稳重老成,姜然脸色微微回暖,低低的应了一声算作答应。
都城里的皇商夺魁赛五年做一回,向来声势浩大,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君民同乐的大场面,有钱人拼的是财力,穷苦人家凑的是热闹。
城中的每个大户都要在这个时节费尽周章的搜罗好物,千挑万选送到集会上去,任由人评点,这是评选标准的其中之一。
其二则是要看每家商户这些年来的进账,进账越多胜率越大。
自从那日得罪了葛财神,方重山与姜然留在客栈里,又是接连好几日不曾出门,等接到谢与托人捎来的一纸邀请函,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什么夺魁赛的日子已经订下,似乎就在不久之后。
谢与不单单是赠送了邀请的信物,知道方重山是从外乡来的,恐怕不太懂都城里的规矩,还特意留了一封长信以做指点。
他纯然一番好意,方重山心里虽然感激,但考虑着毕竟葛家也是要入席的,到时候说不准会和葛财神撞上,彼此之间落得尴尬,斟酌几分后,便随意寻个借口推辞了。
推辞过后,谢与倒是没有再托人来。
即使是身在都城时日不久,方重山都能偶尔从旁人嘴中听来,说是夺魁赛地位非比寻常,往年曾有不少地位平平无常的商家借机会就此平步青云,将身居高位的一些皇商拉下马来。
也难怪葛财神与葛家如此紧张。
方重山无意卷进这些大家族的斗争之中,心里计划着等再过些时日就折返回繁阳城去。
俩个人懒在床上,都客栈里消磨了大半个早上,等过了晌午,慢腾腾的用过饭后,忽然听得窗外炸起一片响。
听着像是什么空心的东西猛然炸开一样,接连一片的响起来,听着倒有几分鞭炮声响的动静。
小双儿被惊得一颤,好奇地推开窗门,探头往外去看,只瞧见一队穿着官袍的汉子们,威风凛凛的自长街穿过,沿路上烧一些粗大的竹筒子,爆出来的声响吓得一些窜出来看热闹的小孩躲在大人身后不敢作声。
方重山也侧着身子往下看,不觉有些惊奇,想到此间,居然也有拿竹筒当做鞭炮的雏形。
竹筒砰砰作响后,便是一道悠远又洪亮的喊声。
方重山侧起耳朵来听,隐约听见“凤鸳楼”、“夺魁赛”之类的字眼。
姜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稀罕的趴在窗台上,支着下巴,瞪圆了眼睛,一个劲的盯着看。
要不是方重山及时的揪住他的后衣领子,只怕他一个劲探头向下,一不留神滑落下去。
“空站在楼上傻看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一道下楼去看看吧。”
在客栈里宅了几天,就连身子骨都懒惫不少,正好看小双儿兴致满满,方重山索性想着要带他一并下楼去看热闹。
第76章 七十六只萌夫郎
下楼来,站在门口探头往外看热闹的人不少,就连平日里忙忙碌碌的店掌柜都停了手底的活计,和店小二们一起,拢着袖子靠在门边看。
店掌柜眼尖的瞧见方重山与姜然一道下楼来,乐呵呵的笑着招呼道:“好几日不见您下楼来了。”
方重山说道:“听外面吵闹得厉害,实在是忍不住,就下来了。”
店掌柜听了便笑:“您下来的可正是时候,我们正商议着要一道去凤鸳楼看看呢,要不,您赏脸和我们一道去吧?”
方重山先前模模糊糊的听楼下的汉子喊过凤鸳楼这词,他在都城里呆的日子不长,只隐约听说过这么地方,具体是做什么的却是一概不知。
店掌柜是何等人精,一看方重山的脸色,已然猜出了几分缘故,客气的说道:“想来您是外乡人,只怕对我们都城了解的不深。”
看方重山依旧是不解的神色,店掌柜细细想了一时,顺口接着解释道:“前些日子便同您说过,皇商们之间斗的夺魁赛,有给上面人看的,也有给下面人瞧的。”
“虽说天才地宝轮不到我们这些下等人看,但官府偶尔也会挑选出场地来,由着皇商们划分地界,摆摊卖物,既是为了给商家们撑场面,也是给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乐呵乐呵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