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山一个激灵,急切的追问道:“还有旁人过来找双儿?”
小门童有心不想和他搭话,但是看方重山面色实在狰狞,只好不情不愿的回答:“就刚才你问的葛财神,今天还同我问过双儿的事呢!只是他神色慌张的很,话也说不周全,问了我半天,我也没弄清楚他问的是什么。”
“他可有曾向你形容过那小双儿的模样?”
小门童沉吟了片刻,缓缓的说道:“问倒是问起过……说是长得清秀,大约这般身高……”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比划,方重山听了这样的形容,心里顿时明白,姜然恐怕是真被葛财神带走了的。
葛财神信里写的简单,只是说要想找人,申时之前到葛府门前见,可现在,申时早就已经过了,二更天都不止。
迟迟没等到人的葛财神会拿小双儿怎么样,方重山想都不敢想。
越是这般紧急的时刻,方重山越是要强迫自己冷静,直起身子深吸一气,他斟酌再三后,径直往小门童手上塞了两枚铜板,只道:“若是葛财神回来,你便到客来客栈给我报信。”
看小门童一脸拒绝,方重山紧跟着添了一句:“这两枚铜板权当做是定金,你又是有消息给到,回头我再补你三倍。”
葛府平日里给的工钱不多,难得有这么一个赚外快的机会,况且只是跑跑腿通口信的小事,小门童犹豫了一会,到底是舍不得铜板,收了钱算作是答应。
方重山不敢有片刻停留,急匆匆地吩咐马夫道:“回谢家!”
他在都城本就无依无靠,眼下唯一能想到求援的人也只剩谢与了。
马夫反应极快,没有多舌再问,一声不吭的听着方重山的嘱咐折身便走。
方重山出门找人的时候,谢与也没有闲着,他是真心实意的看重方重山的能力,对找小双儿的事情自然上心的很。
只可惜今日府上的人与府外的线人们大多忙着夺魁赛,哪里有闲心留意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双儿,即使是再三盘问,赵就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如此磋磨到二更天,门外打梆子的衙役在长街喊了几声,谢与总算是等到方重山回来了。
两人刚一见面,谢与劈头便是一顿询问:“如何?找着了没有?”
方重山略一摇头,“人虽然没有找见,但十有八九是葛财神带走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张捏得皱巴巴的信纸拍在桌案上,“他在信上说,要我申时之前找他,我估摸着是送信的小厮中途出了差错,这信到我手上的时候早已经错过了时辰。”
“葛财神早就已经不再葛府了,我听着守门的小门童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姜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由跑不见了。”
谢与心里一忧,满脸担忧的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方重山神色一肃,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报官。”
“如今我有书信有人证,自然应当去报官,也唯有这样才能逼葛财神出来。”
谢与反倒是摇了摇头,他生在都成长在都城,哪里不知道此间水深,不由叹了口气道:“即使是衙门出面,也未必能逼得了葛财神。”
“虽说如今的葛府渐渐凋败,但毕竟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你手上也不过是捏着一直书信和送信小厮一面之词而已,别到时候报官不成,反倒被回咬一口。”
方重山知道他说得不假,心情顿时消沉了下去,谢与见他低落,话峰一转,笑嘻嘻道:“不过,有我跟着,谢府的面子,衙门总还是要给几分的。”
当局者迷,方重山兜兜转转,如今听得谢与承诺,顿时豁然开朗,他一刻都等不及了,拉住谢与便要往外走。
报官这一桩事情,放在平头百姓身上固然不容易,可如今方重山身边还有个谢与呢!
想通了其中关节,方重山与谢与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衙门。
守夜的衙役刚开始还敷衍着想把方重山打发走,等见到了谢与,顿时变了脸色,点头哈腰的一阵恭维后,很快便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谢小公子相托,自然不会叫您失望!”
等听说与葛财神有牵扯后,衙役顿时为难起来,两方都是都城里的大人物,他一个小角色夹杂其中确实不太好受。
好在谢与并不喜欢为难人,只是淡淡的说道:“也不为别的事,请葛财神到衙门来走一趟,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只是请人来,衙门还是有这点本事的。
衙役做事迅速,官府查人可比谢府的线人们要牢靠许多,方重山和谢与留在衙门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便听见屋外来人的动静。
和平日里那个衣装革履、人模人样不同,被请到衙门来的葛财神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好端端的衣裳,袖口处被扯出一个大洞,皮革制的长靴子大约是因为主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水里缘故,泥泞的不成样子。
方重山一见到他,火气噌的一下冒出来,快步的走到跟前去,对这财神那张肥脸就是一拳头。
葛财神身形矮胖,哪里躲避的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头,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找人的衙役哪里想到方重山这么生猛,瞅瞅葛财神难看的脸色,顿时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哀求:“我的小祖宗诶,您这、您这怎么能胡乱动手呢?!”
方重山不管他,面色阴沉,言语冰冷的逼问道:“姜然呢?他现在在哪儿?”
葛财神毫不在意的嗤笑一声,谁知嘴角一动,牵扯得脸上生生泛疼,只好止了笑,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小夫郎,问我做什么?”
方重山被他气得手心痒痒,要不是谢与从旁拉着,直恨不得再扑上去给上两拳。
“你信上写的,说要拿姜然同我谈条件,你敢做不敢认吗?!”
“你信上说要我申时之前到葛府,和你家传话的那小厮实在离谱,硬生生挨到两更天才给我传信!”
葛财神显然是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的变故,不由眉头一皱,正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方重山继续道:“你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好谈,我只是要先见见姜然。”
谁知道葛财神一听这话,忽然发了神经似的抽笑一声,摸摸身上裂开的袖口和虎口出一道可怖的咬痕,咬牙切齿的回道:“我可没见过什么姜然!”
“你说的书信,我可一概不知,什么小双儿,我听都没听说过,说不准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你找我来做什么?”
第79章 七十九只萌夫郎
葛财神突如其来的改口,彻底触动了方重山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若不是有谢与从旁拦着,只怕他真要操起桌上的古董花瓶猛砸过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此时此刻的方重山力气大得出奇,谢与和衙役两人合力,才勉勉强强压制住他的暴动。
“葛财神,信与认证都在,即使你不承认,依照我谢府的能耐,总归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就算都城再大,也不可能长久的藏住一个人。”
稳住方重山的情绪后,谢与开始心平气和的与葛财神谈判道:“我不知道你与方重山是怎么结的仇怨,但小双儿终归是无辜的。”
“况且,若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双儿,反搭上了自己的前程,岂不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想来你也没有这么蠢吧?”
对于家大势大的葛府而言,悄无声息的在都城处理掉一个人并不算什么难事,但现在看谢与的表态,似乎是想要把谢家一并牵扯进来。
夺魁赛以后的谢家正在风生水起的当口,葛财神自认抵挡不住敛眉沉思的片刻后,才艰难的开口,这一回说的话倒是缓和了许多。
“见过是见过,早就是申时之前的事情了,大街上匆匆一面而已。”
葛财神一口把话咬死,拒不承认是自己叫人掳走的姜然,只是说见过,并故作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道:“你也说过,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双儿,跑了便跑了,难道我还要亲自去追不成?”
他的话半真半假,被衙役桎梏的方重山渐渐冷静了下来,不死心的将手中薄薄的纸张一抖,哑着嗓子问:“你信里说,姜然在你葛府,如今又说不在,岂不是把我当傻子耍吗?”
葛财神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清清淡淡的低眉瞥了一眼,冷哼着笑出声来,从容的对答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手上的书信既没有印上我葛府的公章,也不曾刻着我的私章,任谁都能随随便便捏造出来的废纸罢了。”
“至于你说的什么递话的小厮,我更是见都未曾见过,你莫不是在胡乱编话想要诬陷我吧?”
“方重山,我这也是看在谢与的面子上才和你在这纠缠,刚才谢小管事劝我实话实说,如今我说了实话,信不信由你。”
他这话说的不紧不慢,一句比一句气人,方重山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葛财神做的这一桩事情看似鲁莽,可细究下去,确实是把方方面面都给照顾到了,不给旁人留一点把柄,处理的好了,说不准还能倒打一耙。
方重山目光凛冽如刀,冷冷的刺在葛财神身上,他要再次确定:“好,就当这封信不是出自你手,但你先前也说过申时之前有曾见到我的夫郎。”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他又是往什么方向去的?”
葛财神知道这是方重山的服软,不由嗤笑一声,“方重山,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现在能好声好气地同你在这消磨时间,全是看在谢府和衙门的份上,你凭什么身份来盘问我?”
不等谢与出声插话,葛财神紧接着又说道:“如今是你有事求我,自然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我可是生意人,要知道这天底下是没有什么不能当成生意来做的,消息也是同样,你既然想知道你的夫郎下落,刚好我无意间看见,不如你出个价钱,我把他的下落卖给你,如何?”
这一席话听起来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方重山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恐怕姜然确实是叫葛府的人强行掳走的,只是中途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叫小夫郎走失了。
他在都城人微言轻,能叫葛财神改口都是仰仗着谢府和谢与。
自从穿越来此间,方重山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从来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即使他生性谨慎细微,也难免生出几分倦怠,一心想着大安国律法分明,要想不会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小双儿图谋不轨,这才一不留神吃了闷亏。
即使心间有再多悔字,方重山也不能表露半分,他深吸一气,一字一顿的答道:“好,你想要什么?”
葛财神见他果然动摇,心底一喜,就连先前被小双儿冒犯的恼怒都打消了几分,他悠悠闲闲的比出一根指头,状似轻描淡写的说道:“说来也简单,只是要你先前在姜村种草药的扦插方法。”
提了一个条件尚且嫌不够,葛财神窄细又长眼睛眯成一道缝,颇有几分不得无厌的要求道:“还有你制作火锅底料的配方。”
这两个条件,无论是哪一个听起来都分量不轻,即使是谢与都觉得有些恼怒,忍不住指着葛财神的鼻子呵斥道:“葛财神,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葛财神一撇头,嘟囔道:“只不过是两个小小的要求罢了,哪里担得上谢小管事你这么重的说辞。”
“做生意本来就是有买有卖,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强买强卖,要是方重山你不同意,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也没什么的。”
方重山此刻倒是极其的冷静,他抬手止住想要继续争辩的谢与,请一旁候着的衙役拿来纸墨。
他刚来的时候所认识的字并不太多,在风云药铺里倒是有心情学得认字,字迹虽说写不太好但胜在工整。
扦插与火锅底料在大安国人眼中看来或许颇为复杂神奇,但对于方重山而言,只不过是写在纸上寥寥的几行字而已。
飞快的写完之后,他将写满墨字的白纸折好,交到葛财神手上,冷冷的说道:“这便是你要的秘方。”
葛财神匆匆扫了几眼,还没来得及品出其中问题,方重山便飞快地将纸张扯回,转脸交到衙役手上。
“秘方已经写出来了,你现在就把姜然的去向告诉我。”
葛财神一时没提防,被他抢了纸张,顿时不满的嚷嚷道:“你不给我,我怎么告诉你?!”
“我信不过你,但信得过官府,在小双儿没有找回来之前,这张纸就拜托衙役大哥您来看管了。”
看葛财神满脸的不服气,方重山继续说道:“等姜然回来,再请衙役大哥将秘方转交给你。”
摆明了态度,要让衙门的人做个公证。
葛财神没想到方重山还能在这儿摆他一道。
他当然可以提出反对的意见,但无疑是在打官府的脸,葛府这一趟夺魁赛本就输得惨淡,已经容不下更多的折腾了,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葛财神到底是选择了妥协答应。
作为交换而得来的消息其实也只不过是笼统的指了个方向而已。
“那小双儿看上去行色匆匆,确确实实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葛财神原话便是如此,即使是方重山再怎么盘问,他也依旧只闭口不在说话。
还是谢与最先反应过来,叫上自己手底下的家丁与官府一些守夜的衙役,循着葛财神所说的方向去了。
“与其在这里空耗时间,倒不如出门去细细找找,没准天亮之前小双儿就找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