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它!”
魏禹勾唇,“好。”
李玺戳戳他的下巴,“我总觉得你笑得有点奇怪,是不是早算到我想要鹦鹉了?”
“嗯。”魏少卿承认得很快。
鹦鹉,代表的是鸿胪寺,正是魏禹的下一个目标。
当人人都把视线放在户部、兵部这些实权部门的时候,他就是要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入手,徐徐图之,然后,惊呆所有人。
“那我不要鹦鹉了,我要这只大虎。”小虫爪戳到《百兽图》中间,那只威严的虎王身上。
魏少卿沉吟片刻,点点头,“也行。”
王权之虎,代表管理皇族事务的宗正寺,都是一些难啃的老骨头,他原本打算放在最后。
不过,既然小金虫虫喜欢,那就先把它拿下好了。
对于魏少卿来说,一切挑战都是乐趣。
李玺眯起眼睛,“我觉得你在诓我,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让我选老虎?我偏不选,我决定了,就要鹦鹉。”
“好。”魏少卿只有宠着的份。
李玺自以为赢了一局,脑袋卜楞来卜楞去,搅得魏禹坐不稳。
正闹着,冷不丁瞧见一个人,正“孤苦伶仃”站在路边,瞧着大槐树上的麻雀发呆。
——正是去鸿胪寺取阿史那娘娘的画像没找到,不敢回家见晋阳大长公主的柴驸马。
李玺一骨碌坐起来,扒着车栏跟他打招呼:“姑爷爷,您老在这干嘛呢?该回家吃饭了!”
从前,在学宫的时候,柴驸马常常笑眯眯地给他糖豆吃,李玺都记得。
柴驸马瞧见他,白白胖胖的脸上立即带了笑,“这就回,这就回……小宝这是打哪儿来?”
“去常安坊买陶罐了,书昀兄帮我选的,可好看了,您瞧瞧——”
李玺一手抓了两个递到他面前,显摆似的,“就是有点小。”
柴驸马一笑,眼睛眯起来,“小点好呀,你院里不是
养着好几只小鹩哥么,用来装食装水,不比那些木头的好看?”
小福王对“好看”两个字毫无抵抗力,立即点点头,笑嘻嘻道:“那只白羽红翎的书昀兄最喜欢,还是当年姑爷爷给我的呢,这两个罐子就当我给您老的回礼!”
柴驸马呵呵一笑,收下了这份迟到的回礼。
“姑爷爷,快关坊门了,我捎您一程!”
柴驸马摆摆手,“不了不了,老了就得多动动,再过几年,想动都动不了了。”
李玺哈哈一笑,只得赶着青牛车先行一步。
柴驸马眯着眼,看着车上的魏禹,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啊!”
福王府,寿喜院。
李玺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迈进李云萝的屋子,刚巧,奶娘正抱着两个小家伙在外间消食。
几日的工夫,两个小娃娃就长开了,小脸粉嘟嘟的,眼睛又黑又亮,叫人瞧着就稀罕得不得了。
尤其是夕哥儿,这么大一点儿就鬼精鬼精的,还是个小势利眼,魏少卿抱的时候,咧着小嘴笑得可欢了,李玺一抱就要哭。
李玺被小外甥伤了心,决定只喜欢小月牙儿。
月牙儿就是个小甜心,且随了李云萝的性子,安安静静,温温柔柔,见人就笑,就算李玺抱她抱得不舒服,也顶多哼唧两声,并不会哭。
换成夕哥儿,保管一巴掌扇过来——他爹萧子睿就没少被扇。
李玺凑过去,非常偏心地说:“舅舅给宝宝准备了礼物,月牙儿先挑好不好?剩下的再给臭夕哥儿。”
月牙儿给面子地咧开小嘴,笑得可甜。
“当当当当~”李玺把盘子亮出来,“好不好看?三彩釉色,舅舅自己和的泥,费了好大的劲儿给月牙儿烧的!”
噗——
李木槿爆笑:“这是啥玩意儿?盘子吗?不用怀疑,这绝对是长安第一大盘子,都能把他俩装起来了!”
“你说对了,就是用来装他们的。夏天太热,盘子底下放些冰块,夕哥儿和月牙儿正好坐在上面,清凉解暑不生病!”李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李木槿:“……”
服气。
有李玺带头,李木槿也送出了早已备好的礼物——两只金锁。
和先前给魏禹的那只金钗画风出奇一致,没别的,就是重,金子多。搭上她全部私房钱还不够,柴蓝蓝又支援了一些。
李云萝笑着收下,替两个娃娃给姨母行礼。
刚一抬头,眼前就多了一对弯刀,牛皮刀柄,镶着宝石,是当初圣人赏给胡娇的。
李云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压下,像对待李木槿那样,微笑着屈了屈膝。
胡娇蒙着面纱,站到李玺身后,看起来心情不错。
李玺也丝毫不觉得惊讶,就仿佛胡娇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李云萝扫过胡娇那双漂亮的眼睛,若有所思。
魏禹轻咳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我也备下一份薄礼,还望县主不要嫌弃。”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对陶瓷娃娃。
一男一女,红衣黄裤,头上顶着莲花,怀里抱着如意。只有婴儿拳头大,却眉目精致,小脸上的酒窝都清晰可辨。
这是民间常说的“福禄娃娃”,一般是男方那边的伯母、婶娘送给新生儿的祝福礼,萧家却没人送来。
李云萝多少有些不舒服。
魏禹注意到了,也放在了心上。
他以福王妃的身份送,就是在表明,他和李玺会永远把李云萝当成自家人,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
李云萝感动得红了眼圈,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姐弟几个,连同魏禹,齐齐还礼。
两个小娃娃就像知事似的,咯咯地笑着,张开小胳膊要去抓那对鲜艳的大盘子。
一切都很美好。
李玺骄傲坏了,回了房间,一把将魏禹抱住,“你何时买的那对小娃娃?我都没看到!”
“你选陶罐的时候。”魏禹挥退女使,亲自伺候着他脱去外衫,洗脸漱口。
李玺主动把自己挤进他怀里,黏黏乎乎,“书昀兄,你这么好,等你老了丑了,我肯定也舍不得丢掉你了。”
魏少卿手上一顿,冷笑:“原来王爷一直想着,魏某老了丑了,会把魏某丢掉。”
李玺笑容一僵,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不不不,绝对不是,我还要……还要跟你生娃娃呢!”
小福王往他怀里拱啊拱,拼命补救,“你看夕哥儿和月牙儿多可爱,书昀兄,咱们也生一个,好不好?”
魏禹眸色微暗,“你生,还是我生?”
李玺突然毛毛的,“都、都行……”
“那就王爷先来!”
魏少卿把人一抱,扔到了大床上。
第78章 口口
李玺被丢到床上, 半点不慌,反倒一脸期待。
“你要把我捆起来吗?双腿口口,绑在床柱上, 手腕拢到一起, 压过头顶的那种?”
“或者把我翻过来,脸压在被子上, 全身口口口,只许膝盖撑着床, 其他地方都要拱起来?”
“还是把我吊在秋千上,一摇一晃, 摇一下叫一声哥哥,如果害羞不肯叫,就要把我口口到哭?”
魏少卿青筋暴起, “你都从哪里学来的?!”
“话本上呀!”小福王丢给他一个“你怎么这么单纯”的眼神,“不然你以为我每天打着夜明珠是在看什么?”
当然是为了他们将来的幸福生活在努力呀!
“就是我不太懂, 上面那些‘口口’‘口口口’是个啥?有时候整页都是‘口口口口口口’,看也看不懂……”
魏少卿深吸一口气, 果然把小福王翻了个面, 不过,不是为了“只许膝盖撑着床,其他地方都要拱起来”, 而是伸长手臂, 从枕下掏出一撂小话本。
小福王还激情留评——
“这本是《娇艳小王爷和冷面少卿的强制爱》,那个少卿好美好霸道, 小王爷也是乖乖的, 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刚翻到的那个是《霸道王爷和他的逃家小男宠》, 我觉得不太好看, 那个王爷也太扯了,家里养了一院子男宠,宗正寺也不管,怎么可能?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我早——”
“我早打他了!”
小福王机智地发现魏少卿脸色不大好,连忙转移话题:“书昀兄,你看到那本《孤苦伶仃的小王爷和全天下最最最疼他的大理寺少卿》了吗?你说,像不像我们?”
魏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话本往床下一丢,把他翻过来,俯下身,“哪里像?”
“就是……像他们一样,我心仪你,你也心仪我…………”
刚刚说那样劲爆的话都脸不红气不喘,此时含蓄地表白了一下下,反倒眸光闪动,红了耳尖。
魏少卿深吸一口气。
被吃得死死的。
“去掉‘’。”
“啊?”
“我也心仪你,没有‘’。”魏少卿眸色微暗。
“看看,还是拜倒在了我的大弓之下!”小福王嘴角翘得老高,琥珀色的眸子水润晶亮,比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石还要美。
“我跟你说,下次我再去买小话本,一定要跟掌柜说,我已经十八岁了,不要这种带口口——唔……”
亲、亲了!
小话本上的口口要来了!
和、和小话本上说的一样,是很凶又很温柔的魏少卿,是掐着他的手腕举过头顶的魏少卿,是目光沉沉、嗓音低哑,想要口口口口的魏少卿!
口口口口是什么呀?
话本上没说,小福王有点慌。
魏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把小话本上的口口口口上演一遍,只是克制地亲了亲,碰了碰,不吓到他的小金虫虫。
显然比当年考科举的时候还要多。
甚至有些庆幸,那时候没跟这只小东西相认,不然八成考不上了。
“好了,寿安县主要回府了,换身衣裳,去膳堂!”魏禹克制地给他拢好凌乱的前襟。
“我也想亲亲你……刚刚只有你亲了我,我没有亲你。”李玺眨巴着眼睛,装可怜。
魏少卿目光沉了又沉,嗓音哑了又哑,“好。”
李玺嗖地一下翻过身,把他压下去,亲!
架势拉得挺足,其实小虫爪软叽叽,小虫嘴也湿湿软软,看不出凶猛霸道的样子,反倒乖乖的。
而且不太会。
像只小奶狗似的啃来啃去。
最后,还是魏少卿没抵住诱惑,主动亲了回去。
李玺在心里偷偷笑,这样就可以亲三次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
安乐伯没用一个月,很快就把棉衣全部做好,带来福王府,足足拉了十大车。
一同带来的还有常安坊的名册,凡是十四岁以下,不管在籍的还是不在籍的,都算上了。
“孩子们长得快,棉衣棉裤特意做大了一些,袖口这样折进去,明年再拆开,能多穿两年。”
“料子也选的耐脏耐磨的,哥哥穿不得了还能给弟弟。”李庸随手从车上扯了两件,拿给李玺看。
李玺瞧着他,“你这不挺会办事的么,怎么分不清轻重?”
李庸苦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家里孩子多嘛,老爹只管生不管养,全丢给我,不然我为啥娶不上媳妇啊?谁家小娘子愿意一进门子就养一窝小叔子啊!”
“少卖惨。”李玺笑他,“你问问魏少卿,这招是不是爷玩剩下的!”
李庸嘿嘿一笑,并不犟嘴。
不过,李玺也知道,安乐伯府过得确实不行,不然也不会卖了崇仁坊的大宅子,搬去工匠聚集的常安坊。
这些棉衣用的全是蚕丝绒,且做得十分厚实,大概把安乐伯府的家底都掏空了。
李庸这事办的,让李玺对他高看一眼。
到底心软了,丢给他几颗金豆子,“拿去,这些衣裳算是咱俩一人出一半。”
李庸却不肯接,一脸正气地说:“爷爷本就是为了罚我,我花多少都是活该,断没有让爷爷破费的道理!”
李玺挑眉,“行,既然你这么不求回报,窑场的事我也就不提了,免得伤了你的高风亮节。”
李庸差点跪了,“爷爷,不是,亲爷爷,窑场的事还是可以提一提的。”
“那还装什么装?”李玺笑了一下,“跟魏少卿说,我念书去了。”
李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您……念书?”
“你什么表情?我就不能念书了?”
“能能能,当然能!”李庸憋着笑,“爷爷快请,念书这么高尚的事一刻都不能耽误!”
李玺哼了声,昂首挺胸去了书房。
自从枕头下的口口小话本被魏爹发现,魏爹对李玺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夜明珠被没收了,小话本也没了,还要每天念《道德经》三十遍。
李玺却乐在其中。
这是书昀兄疼我呢!
魏禹叫人给李玺送了碗甜丝丝的银耳羹,这才到花厅和李庸谈正事。
李庸奶奶前、奶奶后地叫着,魏少卿面不改色
。李庸在心里直竖大拇指,可不敢像其余宗室那样小瞧他。
他的诉求很简单,希望李玺替他去宗正寺走动走动,让他顺顺利利包两个窑场,再把宫里用的陶器揽下来——哪怕只是御膳房用的和面盆、腌菜缸都够他赚的了。
魏禹给他画了一个更大的饼。
“伯爷想不想把常乐坊的三彩陶俑像越窑、邢窑的瓷器那般,卖给全长安的王公贵族?甚至新罗、日本[注]、靺鞨、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