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哼!”何北巽愤愤甩手。
何夫人心中无比鄙视,这个糟老头子,前几天收了封儿子写来的信,那么大张纸上就写了句“清泓霓泓是不是你的人”,给他开心的恨不得裱起来挂在大堂天天看,还非得装个不在乎的样子和儿子杠,回信只写了一个“是”字。
何北巽走了没多久,就有个小丫鬟小跑着冲进来了,兴奋的红光满面:“夫人夫人!公子回来啦!”
何夫人喜上眉梢:“到啦?”
“进城啦!马上就到咱家门口啦!夫人快去接呀!”小丫鬟着急的喊道。
何夫人一丢针线,穿上鞋就往外跑,跑了一半又回过头吩咐小丫鬟:“快去厨房告诉老爷一声!”
“唉!”
何夫人一路小跑赶到门口,就见打城门那边来了一队人马,前头那辆马车豪华的不像话,前头驾车的正是打小跟着自家儿子的凌威,那马车里一定就是自家儿子了!何夫人忙理了理衣服,紧张的问门童:“我看起来怎么样?”
“特别漂亮!”门童赞美道。
“老夫人在门口。”凌威回头禀报何吾欢。
何吾欢点点头,转头对元一昭说:“我先出去了,安林城老兵很多,过会儿你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免得给人认出来,多生事端。”
“好,去吧。”元一昭笑着点点头。
何吾欢掀开帘子跳了出来,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娘!”
何夫人激动得手足无措,想摸摸儿子的头发现已经够不着了,想抱抱儿子这又是大门口,不太方便,只得握住他两只手:“吾欢我儿,长大了啊!”
“进去说话吧。”何吾欢扶着何夫人就往里走。
何夫人连忙拉住他:“等等,你爹还没出来,他老早就盼着接你了,你过会儿陪他演一下。”
何吾欢:“???”
此时何北巽也已经急急忙忙冲到门口了,一看多年不见的儿子此时正站在门口,差点忍不住老泪纵横,但是严父的威严让他拉不下来脸,何北巽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声,拍了拍何吾欢肩膀:“回来就好。”
“我给你带回来个人。”何吾欢低声道。
何北巽与何夫人心里均是咯噔一下,看这样子,莫不是要有儿媳妇了?!
何夫人连忙往后面的马车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讲究的妙龄女子跳下车来,圆脸圆眼睛,天生一副笑模样,别提有多讨喜了,怀里还抱了个白白净净的娃娃,清泓霓泓两个丫头紧跟着伺候,这绝对是少奶奶没跑了!
何夫人险些高兴的背过气去:“孩子都那么大了?”
“什么孩子?”何吾欢回头看去。
何北巽心里已经开始无限循环放烟花了,面上还是淡定的很,冷哼一声:“算你有本事。”
何吾欢知道是他们二人误会了,哭笑不得解释道:“这是四海阁的左花花长老,和我可没关系,快些进去吧。”
这一大家子簇拥着进了府里,马车也从侧门进去了。
“我带的人,在这里。”何吾欢敲了敲大马车。
马车帘子被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撩开,跳下来一个年轻公子,元一昭微微抬起下巴,神色透着股子倨傲:“何北巽,你可还认得我?”
何北巽一看见这张脸,霎时间如五雷轰顶:“太、太子殿下?!”
“几年不见,见了我都不会行礼了?”元一昭皱着眉责问。
何北巽连忙跪地行礼,身后一众家眷仆役也慌忙跟着跪下,何北巽激动的老泪纵横:“殿下还活着!”
“不就站在你面前?进去说话。”元一昭看也不看一眼,一甩袖子向大厅走去。
何吾欢微微讶异,眼前的元一昭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左花花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到:“你看到的才是真的。”
元一昭坐在大厅首位,他不发话谁也不敢坐下,何北巽连忙差仆役上茶,八年前先皇将太子殿下托付给他,他心里知道朝中必有大变,只是万万没想到先皇会死在那次大变中,君臣最后一次见面竟是托孤,他本下定决心护住太子,怎料百密一疏,太子殿下遭人暗害死在沙场上,这本是他一生之痛,多少个夜晚被折磨的无法入眠,心中愧对先皇托付,如今得知殿下没死,自然是激动不已。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问,今天你们一家团聚,我就不留了,明日再说。”元一昭抿了口茶,起身离去,他将外袍脱了随手一扔,身后小厮忙不迭的接住。
元一昭负手朝外走:“给我找个安静院子,来人,带路。”
何北巽戳了戳何夫人:“你去安排一下东院,我有话要问儿子。”
何夫人知道事关重大,点点头便追上了元一昭:“殿下这边请!”
左花花等人也跟着何夫人一同离去了。
何北巽看着何吾欢百感交集,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都长这么大了啊,一晃眼都多少年没见面了。”
“是挺久了。”何吾欢有样学样,也拍了拍何北巽的肩膀。
“太子殿下你从哪遇见的?”何北巽还是很关心这个问题。
何吾欢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了:“皇上追杀我你知不知道?”
“知道,不过这件事有诸多内情,”何北巽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调查之前的事刚有了些苗头的时候,就被太后的眼线发现了,迫不得已只能收手,如此沉寂了几年,再继续秘密调查,终于查清了事情真相,又出了个内奸,将这些事都捅到上京那里去了。”
“然后皇上知道你要造反,便心生嫌隙想要杀我?”
何北巽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刚开的花,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你以为真有那么巧?你刚被外派就查出来我有问题?”
“……是你安排的?”何吾欢惊愕。
“不错,皇上为什么派你去假扮婆楼教?因为他怀疑何北巽勾结夷族邪教,对江山不利,所以要借江湖的力量铲除异己,既然如此,当时就该杀了你这个反贼之子才对!等你走后才派人一路追杀,追杀大内第一高手,宫里五位顶流一位都没出动,你以为是为什么?”
何吾欢深感脑子不够使的了:“为什么?”
何北巽抖了抖胡子哼了一声:“蠢东西,因为皇上他不能杀你!因为他和我是一伙的!”
何吾欢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你爹永远是你爹!”何北巽看他如此震惊,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何吾欢脑子里一团乱麻,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理清楚:“皇上和你是一伙儿的,所以这个事传开之前,先把我外派,以免我在宫中被害?”
“对。”
“而后又派岳未深追杀我,也是做样子给别人看?”
“做给太后家看的。”何北巽补充道。
“那之后的买命山庄暗杀也是为了做样子?”
何北巽心情舒畅,在屋里来回踱步:“你以为呢?买命山庄高手如云,派去杀你的没有一个比你武功高的,真以为陈独翁是那种轻敌之人?”
“怪不得派了清泓霓泓跟着我,他知道是你的人,不会反水杀我……”何吾欢终于想通了。
“你还没说怎么遇见的殿下。”何北巽提醒道。
“买命山庄暗杀之时,我还带着伤,差点折了他们手里,被阿昭救了一命。”何吾欢答道。
何北巽心里一紧:“受伤了?”
何吾欢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了左花花的嘱托,连忙问道:“唉,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临泽菩提子?”
“那是什么东西,我只听说过葡萄籽儿。”何北巽瞪大眼。
“一味药材,治我内伤要用到。”
何北巽一听是给儿子治伤用的,连忙叫了管家吩咐下去,好好打听着点儿。
“我与阿昭银陵相遇,虽然一开始我接近他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是后来他替我查出来了是皇上要暗杀我,还多次救我性命,我无处可去便跟了他,他如今是四海阁的阁主,我便做了四海阁的长老”何吾欢解释道。
“江湖七大上流势力之一的四海阁?”
“正是。”
“那就说得通了,四海阁与陵昭太子母妃颇有渊源,想来应该是用什么特殊方法保了他一命。不过说起来,太子殿下是一点儿也没变啊,那个臭脾气,和先皇真是如出一辙!小混蛋!”何北巽笑骂道。
何吾欢心中古怪,他认识的阿昭温和平静,像一潭湖水,与自家老爹记忆中的人真是大相径庭。
东院——
何夫人将元一昭一行人带了过来:“殿下你看这里可好?清净凉快,地方也大。”
元一昭抱着胳膊看了一圈,假山鱼池凉亭小花园,仿的是南方的小庭院,做的倒是挺精致的,他指了指院里石桌:“换成藤椅,能躺的那种。”
“是是是,快点安排去!”何夫人推了推身后两个小丫头。
“是!”两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往外跑。
“我的侍卫轮值看守,你们不用留护院了。”元一昭又看了眼门口那几个护院。
“是是是!”护院们草草行了个礼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元一昭冲何夫人摆了摆手:“你回吧,留几个下人伺候就行了。”
何夫人伏了伏身子,忙不迭追着小丫头们去了。
元一昭挑了间明亮宽敞的卧室,吩咐下人去整理他的东西,左花花见四下无人了,鬼鬼祟祟的凑过来:“行啊臭小子,飞扬跋扈啊你!”
“少废话,伊泽怎么样了?”
左花花眨眨眼:“好着呢,今天晚上就能醒,到时候忽悠忽悠,就是我们的人了。”
元一昭想了想:“你说给他编个什么身世好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小何解释吧,看你给人爹娘吓得。”
元一昭蹲下来扒拉着小花园里的杂草,随手薅了根儿叼嘴里:“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迟早会明白的。”
“明白啥?”何吾欢站他后边踢了踢他。
元一昭差点没蹲稳栽了土里。
“你怎么来了?”元一昭毫无防备,吓得心里突突的。
“老头子让我来喊你吃饭。”
“你们一家吃团圆饭我凑什么热闹?”元一昭颇为抵触的闪进了屋里,何吾欢紧随其后,左花花眼疾手快关上了门,开开心心溜达着去找姐妹们玩耍了。
“唉,你刚才在那里演啥呢?”何吾欢忍不住问道。
“我演什么了?”元一昭心平气和的微笑。
何吾欢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抬起下巴把手一背,装模作样的说道:“何北巽!见了我怎么不行礼?”
元一昭反问:“我是太子殿下,这有什么不对?”
“对,太对了,走吧,吃饭去。”何吾欢也不与他多计较,拉着他手腕就要带他走。
“肩膀疼!哎哟!不行不行!旧伤复发了!”
元一昭演的不走心,何吾欢也无可奈何:“我让人把饭送来。”
“有劳何兄了,好走不送。”元一昭下了逐客令。
何吾欢欲言又止,推门离去,元一昭瘫坐椅子上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吸回去何吾欢就又回来了。
“何兄还有事?”
何吾欢按着椅子扶手把他圈在里面,元一昭只觉一个黑影笼罩了自己,庞大的像个黑熊精一样,颇有些强抢民女的土匪的色彩,何吾欢伸手戳戳他脑壳子:“我不管你在隐瞒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哪怕是在我和你家人之间做选择?”
“你也可以是我的家人。”何吾欢认真说道。
元一昭没话说了。
“下午我来找你,老头子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好。”
元一昭摸着脑门上被他戳的地方,怔怔地目送他离去,强行平复悸动的心。
他深感不妙,猫猫狗狗相处久了都难免会产生感情,更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个人会在危急时刻舍身护他,会支持他难如登天的理想,会陪他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还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家人,他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把这个人看作一枚冰冷的棋子?
他本该死在八年前,上天垂怜,让他苟活下来,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场复仇,怎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让无辜惨死的人白白牺牲,让亲人们拿命铺成的棋局化为泡影,他既是下棋的人,也是一枚棋子,这本就是命运安排好的。
元一昭痛定思痛,走到里屋看着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这张脸与八年前已经有了许多不同之处,不变的始终是眼神里的坚定,元一昭沉痛且郑重的告诫自己道:“你是陵昭。”
作者有话要说: 左花花打得一手好助攻哇!
第18章 陵昭太子(二)
何夫人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心里满意的很,不枉她提前好几天就吩咐厨房准备着了,这次一定要让儿子好好补补!一想起儿子,她又忧心忡忡了:“他那个伤,可怎么办啊?”
“刚刚不是说了嘛,要那个那个什么,葡萄籽儿。”何北巽使劲儿回忆着。
管家补了句:“夫人,是临泽菩提子。”
“哎呦,这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可去哪找啊……”何夫人突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我给我哥哥写信去,让他也帮帮忙!”
“吃完饭再去!”何北巽哭笑不得的拦住她。
何夫人气的跺了跺脚,捣了他一拳埋怨道:“你不是说能安排好嘛!你不是说没危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