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夭多少听进去一些,可聂欢当着那么多下人跟她唱对台戏,她面子难堪。
所以狠狠白了他一眼,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本宫出手,你早就被剐得骨头都不剩了,若不是我给你机会,你何来一身武功威名远扬?何来这张人模狗样四的脸蛋儿四处招摇撞骗?”
尘封已久的往事一经打开,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那都是聂欢永远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从某种意义来说,花夭确实从刽子手的尖刀下救下他,可是,却把他推向了更深的黑渊。
食欲毒控制他所有行踪,他就是只看似自由实则囚禁的鸟。
聂欢不受控制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卧。不为别的,就为悬崖上与叶澜双对看那一眼,若非自己的处境于他不利,他聂欢断然不会用伤己伤他的办法结束那场纷争,更不会想他只能梦里见。
花夭斜眼笑看一切,心想你能怎么样?再无法无天依然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二人的话都戳到了对方的痛处,霎时间火花四射。燕行跟花鸢看走势不对,忙上前一人一边当和事佬。
偏偏这个一触即发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底下人来报:有人擅闯血凝宫,破了伏天阵!
扶天阵恰恰是聂欢所设,而聂大侠这会正在爆炸点上,来人无疑是撞到了枪口!
聂欢看似云淡风轻,冷冷吩咐道:“找到此人,煮了。”
花夭还没从方才“杀了自己儿子”的诅咒中回过神,以一种“我的气势必须在你之上的口吻”说:“直接扔进百兽林,啃完后骨头拿来泡酒!”
在血凝宫,花夭是一把手,聂欢虽从来没有正面受封过,却是众人一致默的二把手。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狠,底下人大气不敢出,蓬莱岛上有职位没职位的加起来好几千人,纷纷抄家伙捉起贼来。
聂欢自己设的阵被破,他脸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气得火冒十丈。迅速催动备用阵法,势必要闯入者有来无回。
蓬莱岛有成片的向日葵林,每片林地都可以画整为零。聂欢备用阵法一启用,原本一望无垠的向日葵登时“四分五裂”开来,中间平白无故多了无数条沟壑。
其实这些都是障眼法,正所谓眼见未必是真,但敢来血凝宫找死的,通常都会如愿以偿,没人能逃得出聂欢的连环阵。
“上千人的队伍,地毯式搜索,现在人被困在西南阵角。”,燕行对稳坐在扶椅上的人汇报道。
“是什么人,看清脸没?”,聂欢问。
燕行道:“底下人说一身黑衣,奇丑无比。”
聂欢慢条斯理喝了口茶,起身朝门外走去,“西南角石林居多,易藏匿,增派人手过去,抓到后人头给老子杨帆挂上三天。”
这人是有多倒霉,会撞到火气最大时的欢爷爷。燕行浑身一哆嗦,拔腿跟了上去。
阵中四面是海,海中鲨鱼多如蝌蚪,人一旦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海上有一四方之地,除了拔地而起的石头,还有无处不在的向日葵,单从景色来说,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确定人被困在里面后,聂欢带人浩浩荡荡进去搜。
他嘴上叼着朵向日葵,双脚/交叉斜靠在石山上正发号施令,这时前方走来两个女杀手,她们一开始还在汇报情况,说着说着脸忽然就红了……
聂欢蹙眉看去,一人支支吾吾道:“欢……欢爷,你可缺暖床人,”
“……”
向他表明真心的数不胜数,这般直言不讳的还是头一回,聂欢咳了两声,斩钉截齿道:“不缺。”
两女眼中刹那的黯淡,复而又道:“那……那也没关系,欢爷又没成亲,不属于谁,我姐妹二人愿意枕边侍奉您,不如,今夜,可以……吗?不然,在这里也可以。”
在这里?你们是多急迫?吃春/药了?
聂欢眯眼没回,倒是旮旯里蹦出来的燕行笑道:“当然可以,你们欢爷这身板,别说两个,十个也满足不了他的。”
满足你姥姥,聂欢用力一脚踹在他腰上,燕行吃疼,满地打滚。
两女以为他欲情故纵,遂眼里充满流光,说着就要贴上来。
聂欢不喜女色,所以也从不触碰,那二人居然仗着石山做掩护,开始脱衣服。
百皱裙坠地,聂欢没有半点要抬眸目睹春光的意思,他低垂着眼睛变得锋利起来。
正寻思着这等野桃花是直接拍死还是毅然决然转身就走……忽然刮起怪风,四周登时浑浊一片。
众死士分分抽刀,吼道:“刺客来了,摆阵!”
上千号人声势浩大,迅速摆好阵法。
岂有此理,聂欢警惕地眺望四周,扬声道:“给老子围起来,逮到这孙子先送给大伙儿开开荤。”
他正聚精会神,忽觉后背一凉,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拖进石林……
“保护欢爷,快欢爷被贼人挟持,快,抓刺客……”
整耳发馈的声响直冲天际,血凝宫里所有人一窝蜂地挤来。
石林一望无际,中间全是向日葵。远远看去,花中有石,石中有花。
聂欢反应及快,猛然扭头,飞刀绕着石柱飞了数下,却什么都没捞到又飞回来。
???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鬼,心一横往花海里奔去,燕行带着人紧跟其后,追了上来。
聂欢刚跑过石柱,看见黑影,他飞脚踢去,对方是个练家子,反手抓着他脚踝,用一股不容拒绝的大力猛地把人拉过去……
聂欢迅速抽出脚,旋风般跃起,抬刀欲杀,飞刀已举到胸前,眼神定格在那张脸上的瞬间,宛若喝了十碗酒,微醺……就连心跳也忘记了狂跳,时间是静止的,一切都感觉模糊又真实,真实得荒唐。
为避开搜查部队,那人把聂欢往石柱后面挪了挪,“贼人”在一望无垠的向日葵中央,目光如大海深沉,如星辰璀璨。
他俯身,问:“你要把我送给谁开荤?”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看卷一最后“情牵”那章。
第36章 翻滚
叶澜双从来都是白衣卿相,蓝带束腰,玉冠束发,必要时候还有件红色披风。
而这厢,一身的黑,高鼻,深眸,薄唇,衬得他整个人又白了几分。俊脸还有意无意抵在聂欢耳畔,氤氲温润的气息贯穿在他四肢百骸。
上次两人大开杀戒险些同归于尽的话题,至今还被说得津津乐道,其中一位当事人却在青天/白日之下擅闯狼窝,面对身后危险挺近的搜查部队,叶澜双置若罔闻,盯得聂欢脸上火辣辣的。
身后的搜救部队对声音特别敏感,一出声就会暴露,聂欢一句话也不敢说。若被在场上千人看到这幅画面……无疑会定义成一场活春宫。
再说现在血凝宫与江湖关系越发紧张,就算叶澜双什么都没做,可他毕竟是武林盟主,此番处境,并不比聂欢在外头的待遇差,遇到也是要被碎尸万段的。
他在这忧心忡忡,姓叶的却不怀好心,两人冰火两重天的胸膛紧挨着,严丝合缝到连阵风都窜不过,男人薄唇游荡在聂欢嘴边,要吻又不吻。
“你有暖床的人?是谁?”,叶澜双暗哑地问着,惩罚性地吻着聂欢,手指顺着他背上嫣红的花蕊轻轻滑动。
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聂欢浑身发软,只觉全身麻痹,忽然像只木偶一动不能动。
方才杀“贼人”的决心有多大,现在无力招架的气势就有多怂。
几个月来,叶澜双瘦了许多,原本棱角就分明,现在看来更加让人欲罢不能。聂欢定定看着眼前人,当日在悬崖上的生死诀别成了再聚首的催化物,这种感觉更热烈,更浓烈,更让人万劫不复。
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来,聂欢万万没想到,所以既惊喜又惊讶。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人头,主动把头凑过去几分,吻住了叶澜双。
“人在后面,围起来!”,燕行的声音。
几千人像候鸟迁徙,无数颗人头登时冲了上来。
聂大侠悔不当初,这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名副其实的自作自受。叫那么多人来捉贼,无形中增加了他跟姓叶的顶风作案的难度。
他玩味地添了口那厢的湿唇,呢喃道:“我当然有暖床的人,这不来了么。”
说罢正想分开,叶澜双却不给他机会,臂膀一动,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腰上,忘情地激吻。
聂欢做贼心虚,沉迷中抽出根弦,抛出颗石子儿催动机关,石柱轰然响动,他们转眼去了另一个地方。
燕行眼睁睁看着阵法突变,两道黑影“嗖”一下就不在了,他惊呼:“不好,聂欢被挟持,对方武功高强,加大人力!!!”
备用阵一但启用,连聂欢自己都出不去,只能等十二个时辰后自动解除。
叶澜双将聂欢放在向日葵中央,什么话都没说,勾头吻着,手指伸张按在那颗血红的彼岸花上。
两人唇齿相连,都不是温柔的善茬,狂暴得很,金灿灿的向日葵花接二连三倒下。
似乎想把悬崖上的遗憾痛苦和愤怒的空缺补齐,要把这几个月的思念通通都找补回来。
很久后,两人短暂分开,叶澜双喘着粗气,蓝着眼睛说,“你太狠了,聂欢。”
“嗯,我承认。”,他不敢看上面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偏头说道,“都说了立场对立,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说到最后,再也都说不下去,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这个男人。
叶澜双被这句话气得不行,一挥手,身边向日葵又倒了一片,他将人翻过身,“刷”一声扒了聂企鹅身外的皮,就着那朵娇艳欲滴的彼岸花从上啃到下。
聂欢没想到他这么着急,双眼迷离,想阻止却被按得死死的。
“聂欢。”
“欢爷……”
正在此时,燕行搜救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花海太大,粗略地平视暂时看不出万花丛中有个圆形坑,以及倒地的花上躺着两个衣衫不整的人……
聂欢要被叶澜双的气息烧死了,他咬着手指才没让自己发出某种声响,不然这场面,太吓人了。
他反手推了推沉迷于惩罚自己的人,把头埋进臂弯,沙哑道:“换个地方探讨,他们来了。”
叶澜双全当没听见,一手勾他下巴,额头挨着他额头,低沉一句:“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也不见我?”
他的声音带有好听的磁性,聂欢猛摇头,心道:找,一定找。就你这执着劲,衣冠禽兽,这谁他娘的敢躲,再也不躲了,要死一起死吧,不能同生,同死也不往人世走一遭。
见他闭眼不回,叶澜双继续吻来……炽热的气息揉皱一汪春水,连眼里也多了层朦胧的水雾。
“额”……聂欢终是没绷住,蜷缩着身子闷哼出声……
燕行眼尖耳尖,听见声音猛然扭头,看见花海中间微微一动,跳了起来,“在那里,我听见聂欢的声音了,对方来势汹汹,聂欢恐遭不测,速速禀告宫主。”
脚步声越来越近,聂欢在心里怒骂燕行这颗粪草要害死人。
他被叶澜双狠狠按着,只得微微侧头,从男人偏过来的两汪蓝水里,看见自己脸色微红,双眼充血。
“不,不要在这里。”
叶澜全然不管,他的手每动一下,聂欢都像被雷击,浑身颤抖。
他在慌乱中把那厢欠抽的手捏在掌中……对方手变得很滑。
聂欢顿住,半响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滑,他从窘迫中回过神,压低声音,“换个地方,在这里被欺负……实在没出息。”
这话无疑是在勾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叶澜双薅过聂企鹅的秀发,吻着他,低声道:“阵是你布的,你可以移动。”
话是这么说,可是聂欢……忘记步骤和口诀了,对,忘了。
原因无他,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思绪被这王八蛋无情地干扰——他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叶企鹅似乎猜到了结果,抿嘴一笑,复又动起手来。聂欢没忍住,条件反射就要出声,却被那人迅速凑上来,于是他声带里的闷哼就那样无声地咽进喉咙里。
恰在此时,脚步声窸窸窣窣靠进,从密密麻麻的花杆依稀能看见他们玄黑的靴子。
聂欢猛然拉住叶澜双的手,叶澜双暂且停了动作,俯身,靠在他颈窝处静静地喘气。
燕行断定聂欢已经落入虎口,偏生对方又不提任何要求,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扬声试图谈判:“阁下已被我方包围,劝你莫要轻举妄动。要多少钱财给个说法,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不要伤害人质,请不要伤害人质!”
“……”
叶澜双在聂欢耳畔用内力隔骨传音,问:“你打算躲我一辈子是么?”
大爷,这个时候我们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行么?
聂大侠被他弄得全身发软,哪里使得出内力,只得翻身平躺与他四目相对,主动献上热吻,一味地摇头。
眼下人朱唇血红,本是桀骜的猛兽,这会温顺如猫。叶澜双忍得住他撒野发飙,却忍不住聂欢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
“人在何处?”
花夭的声音!
燕行:“在前方,敌暗我明,欢爷在他手里,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花夭:“什么人能活捉聂欢,本宫倒要好生瞧瞧。”
聂欢听罢,骤然清醒!虽说不在乎别人口舌,但这种事,没几个愿意被撞见。
花枝缝里,眼看着花夭血红靴子一步步靠近他们,叶澜双却保持姿势,躬身搂着身下人,一副“我相信你能行”的从容淡定模样。
聂欢真想捶死这人,试问他这副妖孽样子叫人如何聚精会神得了。
实在没办法,他只得闭眼不看叶澜双,暂且摒除一切杂念想办法移动阵法。
就在花夭与他们间隔只剩三四米远时,聂欢终于扭动阵法,周遭景象一转,中间多了无数拔地而起的石林。
“威胁!对方威胁欢爷变阵!我天,到底是谁这般厉害?”,燕行长嚎。
花夭一袭闪耀的红袍站在一望无际的向日葵中夭,眯眼眺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石林,尖声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