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帐篷内只剩下三人,萧逸宸随意的在桌前坐了下来,“怎么了?”
彭远在一旁站定,影卫在箱子里拿出了件卷着的东西,他走到萧逸宸面前,递给了他。
萧逸宸伸手,羊皮卷摊开在桌上,尘封的味道铺面而来,萧逸宸微微屏住呼吸,他定眼看着绘在上面残破的图案。
“去年年底,赶在年关前加紧施工的时候,桥梁突然断裂,后续清理的时候,在底下发现了一个小羊皮卷。”
“羊皮卷?”萧北宁坐正了身体,他紧着眉。
“是。”赵进点头,“当时底下人报上来的时候,臣就让他们把东西带回金陵,”说到此,赵进的眼神闪躲着,不太敢看太子,“中间出了点纰漏,羊皮卷丢失了,不知道落在了谁的手里。”
萧北宁并不搭话,他半眯着眼睛,静静听着赵进继续往下说。
“兜兜转转,今年又有消息,那羊皮卷又出现在了平遥,那会儿正是平遥疫病大肆传染的时候,臣没敢派人去平遥,那之后不知怎的,东西落到了江湖人士的手里,几方人马都在夺,羊皮卷误打误撞的混在了宁道贪的那几箱银子里。”
“恰逢平遥来信,让臣接他们回金陵,平遥人心惶惶的,怕被传染,”赵进微微直起身子,“那时候太子殿下您让臣派人去平遥,尽量从中作梗,不让瑄王好过。”
“臣就借此,让犬子去了平遥。”
若不是那羊皮卷,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赵楷去平遥,以致于最后被关进了牢里。
太子嗤笑一声,“赵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嗯?”萧北宁拖长了尾音,赵进身子一抖,他伏在地上,“臣……不敢。”
“不敢么?”
“做都做了,有什么敢不敢的?”
赵进连替自己辩解一句都没有底气,他确实是想借助太子之手,表面是替太子去平遥,实际是去平遥拿到自己想要的。
宁道以为他只是在乎那些银两,其实不然,若是真的,他大可随便派人去,根本用不着让赵楷去平遥。
赵楷此番前去平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羊皮卷。
太子见他伏在地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由冷笑,敢做却不敢当了,不过此刻他不想多跟赵进废话,他只想知道,那羊皮卷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
“那羊皮卷里有什么?”
赵进半起身,在萧北宁冷凝的视线中,他的嘴唇嗫嚅着,额头上的汗水还是滑落了下来,滴在地上,很快便了无痕迹。
萧逸宸看了那羊皮卷许久,几个模模糊糊,用笔圈起来的地方,还有几条路径被打了叉,路径在边缘部分就断了,小山也仅仅是一半。
很明显,这只有一半。
萧逸宸坐在那里沉思着,影卫和彭远也不敢出声打扰他,帐篷内针落可闻。
许久,萧逸宸站起身,他活动了下脖颈,走到箱子前,问:“路九,确定是在这箱子里发现的?”
路九跟着他走到箱子前,点头说是。
“今早按照惯例,前来取银子时,打开这箱子,取到一半时,这羊皮卷就插在箱子里侧。”
萧逸宸微微弯下腰,箱子里所有的银子都被取了出来,他伸手,在箱子侧边摸了摸,盯着四周看了许久,视线往外,他注意到锁扣那处歪斜着,他蹲下来,晃了两下歪着的锁扣,边缘一部分已经脱落。
“这什么时候掉的?”
路九在一旁蹲下来,他无比确定的告诉萧逸宸,打开之前就那样了,他先前以为箱子可能是搬运过程中,锁扣不小心被碰掉了一半,现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萧逸宸眯起眼,脑海中是一人危急之中,粗暴的打开箱子,羊皮卷被慌乱的塞了进去,箱子那侧被不小心碰掉了小小的一块皮,因而显得不是那么平整。
彭远在一旁既不敢靠近,也不敢搭话,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路九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不是墨染,主子对他的容忍度没有那么高,有些不该他知道的,他是不应当问的。
萧逸宸站起身,他瞥了眼蹲着的人,就差把好奇写脸上了,“想问就问。”
听萧逸宸这样说了,路九脸上一喜,他起身,“主子,羊皮卷……到底有什么啊?”
“半张藏宝图。”
赵进终于还是说了,想要救下赵楷,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否则太子凭什么呢。
太子腾地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赵进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萧北宁的身影笼罩在赵进上方,压力山一样的压在赵进心头,他颤着声音又说了一遍,“半张……藏宝图。”
太子轻轻啊了一声,怔松着,半晌后,他说:“确定吗?”
赵进仰着头,真真切切的浮在太子脸上的,赤裸裸的欲望令他心惊。
“确定。”
“消息传回金陵时,底下人不明白是何东西,大致描述了一番的。”
萧北宁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天助他。
“藏宝图呢,现在在何处?”
赵进顿了顿,说:“混在那批银子里。”
萧北宁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银子不会在萧逸宸那里吧?”
赵进无言的点头。
萧北宁半口气堵在胸口,上一刻还在宝藏的惊喜中,下一刻就跟他说,这宝藏可能已经落在了萧逸宸手里?
“但是也不确定,”萧北宁脸色铁青,赵进赶忙出言补救,“银子是在瑄王手里没错,但传回来的消息是他把银子放在隔离区那里,交给旁人去用,他本人并不怎么过问。”赵进小心翼翼的看着萧北宁,“所以有可能他现在并不知晓藏宝图的存在。”
萧北宁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他颇有些讥讽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想用一个不在你手上的藏宝图,就让本太子去救赵楷,嗯?”
“你觉得,“萧以安俯下身,他拍了拍赵进的脸,“可能吗?”
赵进瞳孔骤缩,他的眼里清晰的倒映着萧北宁微微勾唇的模样。
“臣……”
“嗯?”
赵进深吸一口气,他竭力让自己稳下来,“太子殿下,只要您肯出手救犬子,臣什么条件都答应。”
萧以安直起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他张狂的笑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赵进,”他回头狠狠地盯着赵进的脸庞,“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太子谈条件?”
赵进迎着他讥讽的目光,缓缓开口说:“臣这里有临摹的藏宝图。”
太子一怔。
“大致描述了一番,是将那藏宝图临摹了一份。”
“只是,手下人留了心眼,他在写给臣的信中,告诉臣,藏宝图有几处是错误的,要臣给他足够的银两,那藏宝图才能确切到臣手里。”
萧北宁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本太子直接派人去平遥拿就是,何必再通过你这里。”
赵进笑了笑,“太子殿下,您确定能从瑄王手里完好无损的拿到东西?”
此言一出,萧北宁瞬间狰狞了起来,他出手,扼住赵进的脖颈,缓缓用力。
“再说一遍?”
他最恨有人挑衅他了,还是拿萧逸宸那个处处跟他作对的来挑衅他。
赵进的脸色通红,他双手掰着萧北宁的手,企图把他们从颈间掰开。
“帮,帮,,,臣,一把,好歹……能拿到,,藏,宝,宝,,,图。”
半晌后,萧北宁松开手,赵进犹如重获新生,他倒在一边,不断的喘着粗气咳嗽。
赵进虽然该死,但说的还是有理,从萧逸宸那里或许拿不到藏宝图,但在赵进这里,可以拿到一份,虽然有几处错误,但总有一些能用上。
萧北宁注意打定后,虽然是如此,但他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我要先看看那份图,不然怎么确定你是不是在框本太子。
赵进缓了半天,气稍微顺了些后,他说:“可以,但错得更多。”
萧北宁被他气笑了,真是好样的。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他狠狠捏着赵进的下颚,发着狠说。
赵进颤着身体,他艰难摇头,说:“不会。”
萧北宁甩开手,走了出去,左右他两边都要派人去,就看哪边先得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啦 久等了QAQ
(PS:封面不知怎么没了 可能字体原因 又要重新搞一个了,哭了T﹏T)
第65章 何为忠心
天空阴沉, 雪花飘然的落在地上,车轮下一刻又碾上去,发出闷闷的声响。
墨染坐在马车一旁闭目养神, 萧以安在他侧手边,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他的脸庞出神。
下颚线紧绷着, 透着些棱角分明的冷峻, 侧脸轮廓是极为完美的,哪怕萧以安阅遍美人, 也不得不承认, 萧逸宸身边的这个影卫,是个不落俗套的美人。
看的越久,萧以安便觉得这张脸透着一股子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但他可以很肯定的说, 不是宴会那一次,因为那次宴会见到这男人站在萧逸宸身后时,便觉得这张脸熟悉了。
但是在哪里见过呢,他总是想不起来。
墨染睁开眼睛,落在脸上的目光太久了,他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萧以安太闲了?
萧以安见墨染醒来, 也没有丝毫收回打量的目光的意思,虽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但美人嘛,多看看也总是养眼的。
墨染无语,还看上瘾了, 但他也懒得说什么,想看就看,他又不在乎,反正也不会少块肉,他又闭上了眼睛,马车平稳的向前行进,走向一片落日余晖。
雪下了一天,夜幕降临时,也还没有停下来,萧以安一行人在临近的村庄歇了下来,几人花了银两,向村民租用了一整套院子,所有人为了确保安全,都住在了一起。
村民热情的给他们送来了吃食,朴素,味道也算不上多好,但管饱。墨染吃了一些,他没什么胃口,提前离席了。
鹅毛一样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墨染慢慢走着,夜里的风很是渗人,但墨染内力深厚,压根影响不到他什么,他走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萧以安已经睡下,主屋漆黑黑一片,墨染推开门,在旁边的屋子里合衣躺下,他没什么睡意,路上时睡了大半日,现下精神的很。
他睁着眼睛,风吹的窗户呼呼响,他又想到了萧逸宸,不知道主子现在在干嘛?已经睡下了还是仍然在忙。
他伸手摸到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拿到了眼前,可惜今日天沉得厉害,没有月色,不然玉佩的淡色莹辉与月色交映在一起,是极好看的。
他微微弯唇。呼呼风声中夹杂着些不一样的声响,墨染的神色顷刻间变了,他小心翼翼的收起玉佩,起身下了床,走到窗边,屏住呼吸,侧着身子看了看。
入目一片空旷,雪花依旧纷纷扬扬。
方才异样的声响仿佛只是错觉。
墨染皱着眉,下一刻,他翻窗而出,和自廊檐下飞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来人一袭黑衣,银白色面具覆面,冷寒的光芒在夜色中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他出手极快,招招都往墨染要害处招呼。
墨染见招拆招,同样不和他玩虚的。
院门敞开着,从远处涌入更多同样身穿黑衣的男人,清一色银白面具,各个屋子都进了人,墨染见状,下了狠手,挥出狠狠一掌,内力震着男人飞出了院子,带倒身后的几人
男人倒在地上,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下来,他按着胸口,吐出一口血,身体抽搐了两下,而后便歪着头没了生息。
其余人对视一眼,他们一同冲向了墨染。
墨染站在院落中央,微微抬着眼,脸上尽是倨傲之色,他偏头侧身,男人的匕首落了空,下一人不给墨染更多的时间,又攻击了过来。
墨染曲腿,男人胸口中了狠狠一脚,身子斜飞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围着墨染,他们一同攻击上来,脖颈,胸膛,腹部,胳膊,哪里都有即将到来的刀剑与拳头。
墨染身形快速变动,尽量躲避着,他找准一个方向,伸手夺了那人手上的剑,反手狠力一刺,皮肉被利器划开,鲜血不住的往外留着,墨染抽了剑,离他背心仅一寸距离的匕首哐的一声落在地上,男人瞪大眼睛捂着腹部倒了下去。
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在剑身上,墨染横手一扫,剑气凌然,周围的人惨叫着通通倒在地上。
墨染提着剑,神情冷漠的立在院落中央,刚才还满是人的院子,现下只有一人完好的站在那里,剑尖斜着,血珠一下一下滴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下一刻,几个房门被打开,走出同样是黑衣银白面具的男人,他们站在原地,并不动作,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门口站着的不止男人,还有赵楷和同行的几人。
直到主屋的门被暴力踹开,萧以安被身后的男人挟持着,走了出来。
“挺能打啊?”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并不好听,像是什么梗在喉咙间,硬发声一般。
“你也不差,”墨染面无表情,“他都落在你手里了。”
男人闻言,笑了两声,“你知道就好,”横在萧以安脖颈的匕首深了深,慢慢出现了一道细红的血线。
萧以安皱着眉,一直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没了,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惊恐,怕那匕首再深一些,自己这次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他动着唇,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着无意义的哼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