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古代架空]——BY:青色兔子

作者:青色兔子  录入:04-12

  他提剑上前,满以为一击必中。
  谁知那狗虽然小却很灵活机警,一见他出手,便立时蹿了出去,它又是条短腿狗,仗着身形优势,往案几底下乱钻。
  董卓挥剑落空,竟然奈何不得一条狗,不禁勃然大怒,见它藏到案几底下,不愿再给它个痛快的死法,要将它拉出来,再慢慢凌|虐至死。
  董卓伸手到案几底下,去捉那狗。
  那狗虽然只三四个月大,却已犬齿锋利,见陌生人来捉,恶狠狠便是一口,给董卓手背咬破了。
  董卓大怒,一脚踢翻了御案,挥剑再斩。
  那狗慌乱之中,在殿中转了两圈,慌不择路得蹿出殿门去。
  一人一狗追逐之时,却不知有四人就在内殿看着,争执着。
  淳至阳怒道:“曹昂你放手!”他生起气来,也不叫哥哥了,“这人欺负一条狗,算什么东西?叫他来跟我打一场!”
  曹昂压着淳至阳双手,不让他冲动,低声道:“那就是司空董卓,你同他打一架容易,你阖族人却就都死了。”
  冯玉在旁无措道:“这可怎么办?谁去告诉陛下呀?”
  曹昂一推赵泰,道:“你去找陛下——你是小孩,他们不会注意你的。”
  赵泰见小狗被欺负,也觉义愤填膺,狠狠点头,便跟着宫人去寻小皇帝。
  殿外,董卓在小黑狗后面穷追不舍。
  然而他体型硕大,论跑步,哪里比得上一条狗。
  “捉住那条狗!”董卓叫道。
  然而宫中侍从谁愿意听从他的话呢?都只是做做样子。
  眼见与那狗越距越远,董卓急了,对准了扔出剑去。
  那狗本就细瘦,只被剑柄撞了一下。
  然而董卓力大。
  剑柄一撞,便把那只巴掌大的小狗撞翻在地。
  那小黑狗翻倒在地,四爪朝天,扭动着好半响爬不起身,这片刻间便被董卓追了上来。
  董卓跑到了跟前,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伸手又要去捉那狗,伸到一半想到方才被咬之事,这手便伸不下去。
  那小黑狗有了喘息之机,终于翻身而起,又要跑。
  董卓大怒,发狠发恨,一脚踹去,直叫那巴掌大的小黑狗飞出了三丈远。
  周围宫人都看得不忍心,有人低声劝道:“司空大人何必跟一条狗计较。”
  那小黑狗痛得惨叫连连,夹着尾巴,到处找可容身的小洞躲藏。
  董卓又追上来,只要再来一脚,这小黑狗便是必死无疑。
  那小黑狗慌乱中分辨不得,只循着一处洞口,便拼命往里钻去,哀叫连连。
  它钻的,却是一处废旧宫殿的阳沟,往日用来排水的。如今宫殿废弃了,阳沟里也落满了杂物。它顺着那阳沟一路钻了进去。
  董卓人却进不去,怒道:“此宫锁钥呢?开门!”
  左右宫人有心要救这狗性命,便道:“司空大人,从前十常侍之乱,这几处宫殿的锁钥都遗失了。如今却没法子进去。”
  董卓怒极,又觉丢人现眼,忽听得脚步声纷纷,转身一看,却是小皇帝来了。
  只见小皇帝穿着白色中衣,湿发散落,显然是在沐浴中得到消息,匆忙赶来。
  董卓冷笑道:“来得正好。”忽然见他府中家仆亦匆匆而来。
  那家仆附耳低语,说是司徒王允急请,有要事。
  董卓一愣,心里转过许多设想,恐怕是突发了什么大事,此时倒顾不上与小皇帝在这里计较。又觉被咬伤的手背发痒发烫,伤口也需处理,便不愿再久留。
  董卓与小皇帝对面而行,擦肩而过,既不行礼,也不解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刘协原本是杀了张济回宫后,正在沐浴更衣,半途赵泰跑来报信,说是未央殿来个黑面阎王要杀皇帝的狗。
  刘协一听便明白了,穿了中衣便匆匆赶来。
  “狗呢?”刘协赶到董卓方才所在之处。
  左右道:“顺着阳沟钻到这处废旧宫殿里去了。”
  “这宫门可能打开?”
  左右为难道:“管这片宫殿的宫人都死了。虽有备用的锁钥,一时要寻,恐怕急切间寻不出来。”此前先是何进杀宦官,又有董卓杀宦官,宫里原本管事的人的确是死的差不多了。
  又有近侍道:“这狗可真可怜,给司空大人踹了一脚……”
  刘协想那狗受了这一脚,若是再自己缩在宫殿里冻饿两日,那真是活不成了。
  他上下打量那宫门,指着底下门第道:“给朕把它拆了。”
  门第,也就是后来的门槛,是在门底部可以活动拆卸的一截。
  此刻宫人拆去门第,露出两柞高的缝隙来,可容一个小人横趴着进去。
  左右宫人正寻小宦官,刘协却已是挽起中衣袖口,道:“朕来。”
  近侍忙阻拦。
  刘协道:“这狗本就怕人,又遭了这顿打,陌生人再去,它必然躲藏不肯出来的。”
  他也不管众人神色,仗着人小体薄,横趴下去,湿发扫在砖地上,染上许多尘土,却也顾不得了。
  他爬入这处废旧的宫殿内,迎面便见照壁前生了一丛丛半人高的野草,转过照壁,满院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就中还有些叫不出名的野花。从前那些名贵的花草都不见了,那些美丽尊贵的人们也都不见了。
  刘协忽觉胸中悲痛,定定神,沿着阳沟,低头寻狗,出声低唤,如此半日,才在院中荒草之中寻到那缩成一团不断瑟缩的小黑狗。
  刘协蹲下身去,伸手还未碰到那小黑狗,便见它一阵瑟缩——然而它已经无力再逃走了。
  刘协知它受了伤,手势温柔把它抱入怀中,闻到一阵恶臭,又见它臀后黄绿相间,竟是吓得失禁。他也不嫌脏污,仍是将小狗抱在怀中,观它唇边似有血迹,恐它不能久活。他此时顾不上恨董卓,将小狗抱在怀中,仍从门下缝隙爬出去。
  皇帝方才来时,中衣如雪,乌发黑亮。
  如今门下爬进爬出两回,灰头土脸,脏污不堪。
  左右宫人不知为何,竟有人落下泪来。
  刘协将小黑狗自废旧宫殿救出来,召来医官。
  然而医官从来给人治病,不曾给狗治病,照着给人看的办法,写了药方,熬制好了端上来,那小黑狗嗅到苦味,却怎么都不肯喝。
  它如今孱弱不堪,更经受不住强灌。
  刘协无奈,只得以清水喂它。
  它趴了半日,似是恢复了些精神,支撑起脑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水,小肚皮都涨了起来。
  刘协才松了口气,就见它又咕咚咕咚把喝下去的水都呕了上来,只不过呕上的水都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董卓一脚之力,就是普通人挨上了,也要伤筋断骨,更何况是这样一只巴掌大点的小狗。
  吐了一大滩血水,那小黑狗就趴在原地不动了,好似耗光了全部精力。
  刘协不忍,抚摸它头顶,柔声道:“小狗小狗,你可要好起来呐。待到来日朕亲政了,带你去看大汉朝的辽阔疆域,从凉州十月的风霜看到扬州三月的烟花……”
  赵泰等四人围坐在他身边,也都觉不忍。
  曹昂与淳至阳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小皇帝处境何等艰难,又何况我等。
  赵泰托腮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我能摸摸它么?”
  刘协道:“可以。不过动作要轻,它现在很痛。”
  赵泰伸手又顿住,挠挠脑袋,道:“那我还是看吧。我怕我使劲大了。”
  冯玉不知何时取了一床小褥子来,给那小狗盖在身上,低声道:“我看它直发抖……”
  刘协看着冯玉与赵泰,心中感慨,人在孩童之时连一条狗都这样爱护,长大了杀起人来却能眼都不眨。
  活了三辈子,他始终不敢说自己懂了“人”这个字。
  几个人正围着看那狗,却见殿外闵贡远远走了回来。
  刘协看在眼里,转开目光。
  董卓定然是知道了张济一事,才会怒气勃发,突然闯入宫中,对着一条狗喊打喊杀。然而等见到他这个正主,董卓却只是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显然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董卓去处理。
  对面而行,擦肩而过之时,刘协没有错过家仆附耳董卓的细节。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刚好就在那一刻来了叫董卓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
  而总是陪伴他左右的郎中闵贡也全程下|线了,直到此刻才回来。
  刘协想到早起时,闵贡迟迟晚归之事,原以为闵贡是董卓的人,如今看来,恐怕不只是董卓的人,还是王允的人。
  用多面间谍,是他玩剩下的手段。
  想到此处,刘协冲着殿外的闵贡微微一笑。
  闵贡只觉浑身寒毛乍起。


第11章
  闵贡想到此前王允的嘱托,要他找机会把这条性烈的狗给“病死”,另外给小皇帝换一条亲人的幼犬来。
  眼看那狗受了董卓一脚,呕血无力,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下手了。
  可是闵贡望着殿内抱着小狗低语的小皇帝,望着那一圈围坐的少年,不知为何,心中一酸,却有些下不了手。
  罢了。
  闵贡心想,看这狗伤的这样重,就算什么都不做,恐怕它也活不成了。
  而那被狗咬了一口的董卓匆匆回府,一面叫医官来处理伤处,一面问王允究竟何事。
  王允乃是得了闵贡传信,说是皇帝杀了董卓帐下校尉,恐怕董卓入宫对皇帝不利,急切间编了个事情赚董卓出来,此刻便道:“底下人汇报,说是那袁术袁绍逃了出去,起兵要反。兹事体大,我便赶来派人去寻仲颖你来。方才细问,原来不过只是传言,底下人却当成真事儿忙就报上来了。仲颖你恩赦了他们,还封了他们官职,想来不至如此。”
  董卓松了口气,脸色阴沉坐了,看那医官给自己处理伤处。
  王允道:“仲颖这是怎么伤了?”
  董卓却不愿多说,只道:“别提了,给条野狗咬了一口。”
  王允若有所思,转了话题,道:“对了,那校尉曹操今日也阖家离开洛阳了。”
  董卓怒道:“这个也跑,那个也跑,就没有一件省心的事儿!”又道:“我原还想给他个骁骑校尉做,如今也不用想了,把他原有的官职给免了,再全国通缉他!”顿了顿,道:“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在宫里?”
  王允应了一声。
  董卓面色阴狠,道:“若只是逃了,也就算了。若在外面敢乱动,我即刻把他那儿子给杀了。”
  王允不作声,给一旁的侍中伍琼使了个眼色。
  这侍中伍琼便是曾劝董卓赦免袁绍改封为地方官的,此刻开口道:“司空大人既然已赦免了袁氏兄弟,其他人何不一并赦免呢?道理是一样的,这些逃走的人,一旦被通缉,定然会叛乱的。”
  董卓默然不语,半响道:“那就还照原来的办法,叫他们老老实实在当地做个官。”他觉得这些事情实在烦心,转而对女婿牛辅道:“我想把母亲接来,不知派谁去接好。”
  牛辅笑道:“不如小婿走这一趟?”
  董卓刚要答应,又想起还要用牛辅带兵防卫洛阳城,继而又想到洛阳周围好几路兵马都虎视眈眈,若要接母亲前来,却也不能安逸。
  他只洛阳城这地方不妥当,心中烦闷,又自己否决了提议,道:“先不必去接了。”总得找一处稳妥的地方,能安心扎下来经营,到时候再去接母亲不迟。
  王允掏出前几日董卓叫人送给他的选拔名册,道:“这份名册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都按照仲颖你的意思去执行吧。”
  侍中伍琼又道:“治理朝政,最关键就是选贤举能,如今司空大人可不担心没人用了。”这侍中伍琼,乃是董卓一入洛阳城,就主动投靠了的。
  所以在董卓看来,也就都是他的部下了。他却不知道,这些文化人背后盘根错节,虽然面上投靠了他,背后还是跟袁绍等人一条心的。所以这伍琼的建议,听起来是为了董卓好,实则都是暗中为袁绍等人说好话的。
  董卓想不到这些,他是带兵出身,一旦认了是自己的兵,就很少去怀疑别人。听伍琼这么说,董卓有些高兴,道:“倒是还有个人,我想召来做太仆。如今的河南尹,就是那个朱儁,从前是征讨黄巾军的主将之一,这人挺有能力。我想叫他来洛阳做太仆,你们怎么看?”
  王允连声称好。
  侍中伍琼也就顺着应和。
  董卓大喜,这便派出使者,要去请朱儁来做中央做太仆。
  牛辅见他心情好些了,这才问道:“岳父大人,那张济可不能白死了。到底该叫谁来偿命啊?”
  董卓才高兴了点,立时被女婿这问话勾起了满腹怒气,瞪了牛辅一眼,想起那条狗还是他去找来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叫谁偿命,你来问我,我却又去问谁?叫你偿命,你肯不肯!”
  牛辅摸摸鼻子,心道岳父最近喜怒无定,可见是年纪大了。
  “滚滚滚。”董卓暴躁道:“看见你就来气。”
  牛辅被骂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就退下了,才走到院子里,就见吕布走进来。
  董卓在屋子里早已看见了吕布,招手笑道:“我的‘飞将’来了!”
  吕布原本是丁原的部将,而丁原本是掌管洛阳城护军的。后来董卓诱使吕布杀死了丁原,掌管了洛阳。此后二人誓为父子。
  董卓起于西凉,少年时便膂力惊人,能马上左右连射。如今看吕布,就好比看到年轻时的自己,甚至是加强版的他自己。又有杀丁原一事,董卓便很信任欣赏吕布。他却不会想,吕布既然能杀昔日上司丁原,将来未必不会杀他董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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