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微翘起嘴角,“黑市上每个月都会对每位杀手进行排名,排在前三的人会有这么个牌子。”
言下之意就是杀的人越多,成功率越高,名次就越靠前。
关越心想,黑市里干他们这种活的人肯定数不尽数,毕竟正如平微先前所说,酬劳会很丰厚。
短短几刹那他心中的想法已经百转千回,关越勉强稳住心神,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得的消息呢?”
“按以往经验来说,我们都是去棺材店里挑选客人的,一般都在一条小巷里,外观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今早也是运气这么好,一下就找到,”平微目光悠长地望着关越,问,“这小牌你要吗?拿着这个可以在黑市里横着走。”
“......不用了,”关越突然觉得自己选择的这位主子....很特别。
只能这样形容了。
平微:“我问了下黑市那边的人,他们说万宝堂的老板很神秘,查不出来,你在忙完军器院那边后,可以去打探下万宝堂老板是谁吗?”
既然黑市这边的地下渠道查不到,或许通过官道那边会有什么发现。
关越应了下来。
吩咐好事情,平微又抬眸望向贺洲,“我们今早问棺材店老板游步青的事,他是不是也没给太详细,只简单说了是平州人。”
贺洲点头,“等下要去查查他么?”
“我去吧,”关越道,“我有认识人可以帮忙查到。”
贺洲看了他一会,“好。”
之后平微和贺洲去找从宁遥来封都可能会经过的路径,去封都的港口看了下,查看他们在有货从船上运下时,检查是否严谨。
关越去查万宝堂和游步青两人的底细,费了好一番功夫后知道了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消息,一路上心惊胆战地回到别院。
这时临近戌时,天色暗沉,关越没找到平微和贺洲,他因为刚得知的那个消息,在这宅子里有些坐立不安。好在之后平微和贺洲很快便回来了,关越坐在前厅里,听到院子那边传来脚步声后立刻迎上去。
贺洲看到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皱了皱眉。
“怎么了?”平微快步向前,问。
关越没说话,等他们走到前厅后才一字一句道,“游步青和万宝堂老板是同一个人。”
平微瞳孔缩了缩,“确定吗?”
“确定,”关越道,“我有认识专门可以帮忙打探到各种消息的人,值得信任,提供的情报也很少出错,他告诉我,游步青就是万宝堂的老板,这家茶楼是在两年前开的,顾客一直都很多。”
平微眼皮一跳,问,“官员可以私底下做生意的吗?”
“不可以,”关越道,“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很少见到万宝堂的老板,不知道他是谁的缘故。”
他前面对此事这么紧张,是想到从来到封都那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和游步青接触,对方安排的宅子、送过来的食物、那晚吃的还是万宝堂的.....
关越想起梁京照说有可能对方会在里面下毒。
好吧,他现在也开始担心了。
“你们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吗?”于是抬头问平微与贺洲。
平微摇摇头,他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游步青应该没这么大胆,在我们刚来不久后就下毒,他应该和我们几个没什么深仇大怨吧?”
谨慎起见,他还是问关越,“你把下午查到的内容都详细说一遍。”
“游步青是平州人,这个殿下你知道了,”关越找了张椅子坐下,道,“他今年三十六岁,母亲叫姚琴,哥哥叫杨俊。”
平微垂在身侧的手一颤,迅速瞥了眼旁边贺洲,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关越注意到他们的异样,继续道,“游步青改过名字,之前叫杨青,为什么改名我没查出来,但在这之前发生了件事——他哥哥杨俊失踪了。这人之前有个媳妇,一直被对方控诉他□□自己,还因此去过衙门,后来好像是弟弟杨青,也就是我们的游步青帮他摆平了,这事在平州闹得很大,他娘也因为街坊邻居的议论而被直接气没了.....”
关越边说边观察面前两人的脸色,他觉得这事很熟悉,似乎在哪曾听过。
对面平微干笑一声,“原来还真是来寻仇的。”
第42章
在平微和贺洲没来临京城,大概四年前,他们曾接到过一个女人的请求,出价二百两银子请他们去杀自己的丈夫,因为自己长期受其虐打。
这个价格不高,甚至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算很低,但平微在听到她的理由后就立刻答应了,并和贺洲一起前往平州。
那女人叫傅乐雯,约他们在平州一家棺材店前见面,穿的很朴素,头发凌乱,脸上涂着浓重的胭脂水粉,应该是用来遮挡被拳头击打的痕迹,为防平微他们不相信,女人还特意撩起衣服给他们看自己身上的伤。
....确实是触目惊心。
甚至连头上都有伤,被缝了长长一道疤。
平微看过很多人受伤,不管是贺洲造成的,还是其他人造成的,但他却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受这么重的伤。
他问傅乐雯,杨青为什么打她,对方说杨青是个赌鬼,经常因为输了钱而拿她来出气,或者想威逼她拿钱给自己去赌。
平微来之前简单做过调查,确定傅乐雯没撒谎,又问杨青的母亲知不知道此事。
当问到这句时,傅乐雯的眼神变得很冷,她轻声道,“杨俊是那老婆子的心头肉,她即便知道,也只会死命地纵容对方,任他作孽。”
其实在傅乐雯刚嫁到杨家,第一次被杨俊打时,她就去求助过同为女人的杨母,然而对方的态度却很冷淡,只转身去厨房给她煮了碗汤药。
傅乐雯战战兢兢地将那碗药喝下,之后杨母又给她一连煲了好几天,傅乐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心想可能是用来治自己身上伤口的,也就全部喝完。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她看出杨母对自己遭到毒打的遭遇并不关心,虽然对那几日莫名而来的汤药感到奇怪,但也没太放心上。
不料之后过了很久,她有次去药店里买药,凑巧闻到店家刚端出的一碗药的味道,和自己先前服用的味道很像。
“这是什么?”
“是可以使人怀孕的汤药,只要多喝这个,安保夫人能迅速有孕。”
“......”
那晚傅乐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她像个孤魂野鬼似的飘荡在街边,满脑子都在想:我受那么严重的伤,老婆子为什么要给我喝那种东西?她在想些什么?难道对他们杨家来说我只是个生育工具?
而讽刺的是,那晚傅乐雯回家晚了,没来得及在杨俊到家前准备晚饭,又得到一顿毒打。
之后就是她去衙门求助,杨家的弟弟杨青帮哥哥杨俊摆平,在丈夫被无罪释放的情况下,傅乐雯去找了黑市的人来帮忙。
“你能帮我吗?”棺材店前,孤苦无助的女人问。
“可以,”平微温声承诺道,“我会把那男人活埋到土里。”
封都别院里,关越忧心仲仲地望向平微,“殿下?”
“他改过名字,怪不得我没想起这事....”平微没对上他的视线,侧头轻声说了句,继而又抬眸问,“游步青这么一个普通人家,为什么会被调任过来封都当府尹,你查了吗?”
“查了,他当年是在平州当一个小小的书吏,后来突然一下子平步青云,一路高升转到封都,我试着去查当年和他曾共事的同僚,无一都失去联系,”关越道,“殿下,你觉得会不会他投靠了东胡的人,奸细们帮他转任到封都?”
“有可能,”平微道,“当年傅乐雯被丈夫毒打,我查过判杨俊无罪释放的那个官员,杨俊被抓到牢里那一晚杨青就带着礼物去他家找他了,我当时是觉得这官员被贿赂了,但也没什么实权,老百姓一个,就没多管闲事。傅乐雯并没让我们也解决掉杨家其余两人,现在看来.....”
倒也是个祸害。
平微看向贺洲,对方问,“需要我现在去杀了游步青吗?”
“等下一起去问问看,”平微道。
关越看着他们二人,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平微看向他。
“殿下,游步青很有可能是在哥哥失踪、母亲死亡的情况下来向你报仇,你有....后悔过吗?”关越轻声细语地问。
平微挑了下眉,“后悔什么?是杀杨俊,还是不小心也将姚琴气死,让游步青家破人亡?”他的面色很冷,斥道,“杨俊做出这种事不受惩罚本就很不公平,我又不是免费帮傅乐雯杀人的,收了酬劳,没什么好后悔的。至于姚琴,同为女人,她非但不帮傅乐雯,还助纣为虐一心只想她为杨俊生儿育女,实在恶心。”
平微很少说出这样带有明显憎恶的话,但他生平最恨别人欺负弱者。身在大齐,他看过很多女子被不公平对待的事,傅乐雯、李欢仪、赵婉婉....每一个都是在这种扭曲风气之下的牺牲品。平微将这种事看在眼里,但也明白这并不是他一人在朝夕下就能改变的。不过最令他看不得的,便是有些女子对同性的压迫。
像姚琴身为杨俊的娘亲,没制止住自己儿子对儿媳的恶行,反而一心想着....要传宗接代?
杀杨俊是平微亲自去做的,如今游步青要过来复仇,他无话可说,但也觉得非常可笑。
“嗯....”关越点了点头——确实游步青惨归惨,但死的那两个人.....始终有那么点活该的味道。
他又问,“我们需要搬出这个宅子吗?”
“搬吧,”平微淡淡地道,“收拾下东西,去找间客栈住下吧,接着我们去找游步青谈谈。”他望向贺洲,“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贺洲笑了下,他眼里闪过一丝异光,“问问不就知道了。”
三人迅速收拾好行李,在一间客栈下住下,刚好就和.....游步青的别院在同一条街上。
之后又去同福茶楼吃了个晚饭,几个人边吃边分析游步青参与了这次huo药失窃案的多少。
“马车到底是怎么回到封都的?”平微想到这个就觉得懊恼,连带着也停下筷子。
贺洲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平静地道,“过两天梁京照回来,看他怎么说就知道了。”
说到梁小少爷,他走了快一天了,关越道,“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应该也是有进展的,”贺洲道,“只要他在宁遥那边找出装有huo药的马车,效率就会提高很多。”
“什么?”关越注意到他最后说的几个字,惊诧地望过去。
贺洲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盯着平微,见他吃下几口肉后才道,“我们今早在城门关和黑市上都问了,确定最近没马车进城,下午又在封都城郊一带搜了搜,没找到有明显的马车压痕,问过住在那附近的人,也没人说有见过大型的马车经过,那证明....”
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些前往宁遥的马车根本没回来过。”
“你是说它们被停在了宁遥?!”关越“刷”地站了起来,定定看着贺洲,接着又像无事发生似的坐下,悄声道,“可我们之前不都猜,那些马车是回来了吗?而且宁遥那边的官员也说没见到。”
“有可能被藏在两地的交界处,并不在宁遥里面,”贺洲道,“而且我们之前是觉得奸细那边的目标是临京城。”
关越越听越觉得心惊,他问,“现....现在连临京城都不是了吗?”
这是什么话,贺洲扯扯嘴角,觉得对方可能今晚受太多刺激有些语无伦次,提醒道,“我们之前是推测抢走huo药的是靠近边疆地带的结匈,但现在确定是南陵那边的奸细拿走huo药,也就代表真正在幕后的——是东胡。”
“这么一来,我们之前所有的都要推翻,”他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关越有些跟不上,他道,“那你先前说运往边疆的马车被藏在宁遥与封都的交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下午调查过游步青,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贺洲答非所问,将另一个问题抛给关越。
关越迟疑了会,答道,“愚孝、不会变通、报复心很重的一个人。”
“除此之外呢?他在任职封都府尹期间,有做过什么错事没,比如说有没有判错过案子。”
“.....好像没听过到别人说起。”
“这就是了,”贺洲道,“你想想,把原先运往边疆的huo药劫下,又和藏在南陵那边的东胡奸细联络,纵容他们扣下原先属于大齐的zha药,他是个大齐人,平微和我虽然与他有仇,但还没让他要叛国的程度。”
“所以?”关越仍然疑惑,贺洲每一句话都在理,都和他们在谈论的事有关,但好像...还没挨到重点。
“他的意思是游步青先前为了要报仇,故意接近东胡的人,让他们帮自己打开仕途成为府尹,同样要回报东胡,协助他们私藏二点九石的huo药,用来炸南陵。”回答的是平微,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炸南陵?!”关越再一次提高音量,他这次没站起来,但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拳。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们这桌。
平微看向他,“你先前猜的没错,封都这边很有可能将zha药运去南陵,再从南陵运往临京,但我后来想了下,临京城守卫森严,而且他们在那里没有一个像游步青这样可以利用的人,要将zha药运进去可能会很难。所以.....他们选择了留在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