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洗了把脸,用帕子仔细擦着自己的手。
江逸白坐在毯子上,问他道:“陛下方才在府中喝的那杯酒是下了药的,要不要请张太医来一趟。”
容煜闻言,浅浅笑了笑,放下帕子道:“不必了,时候不早,张太医必然歇息了。那些人不敢弄出人命,想来也只是迷药一类,这么一大会儿过去,朕又吐了那么久,该是没事的。”
江逸白心下是不放心的,不过那女人既说是媚药,纵使吐不完,留下那么一丁点儿,应该也无大碍。
“那陛下早点歇着吧。”江逸白起了身,将容煜用过的水端去了外殿。
容煜方才在徐府吐了一通,现在胃里空的很,可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胃口。
他看了看起银月放在榻边的寝衣,解开自己的锦衣换上寝衣。
一切如常。
就连容煜都觉得自己命大,幼时中过毒箭,剩一口气又被救了回来。现下身上带着毒蛊,居然还没被那迷药制住,真是万幸。
江逸白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碟杏仁酥。
原本是打算给容煜吃一点垫垫肚子的,可一回来便看见容煜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
被子都没盖,就那么睡下去。想来是方才耗费了不少精力。
江逸白放下东西帮容煜把被子盖上。
今日他仍得宿在正殿,这些天容煜的身子不大好,他得给容煜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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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落尽,月光瘦旧。
江逸白睡得不太踏实。
这几日越发热起来,明明是春日却像是到了初夏。
胳膊皆伸在被子外头,却还是觉得身上潮乎乎的。
夜风吹开关得不太严实的窗户,发出响声。
江逸白被这动静吵醒,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帐中的人。
眼前的人衣衫半敞,正窝在他的怀里。肩膀露了大半,身上的被子也被踢在了里侧。
烛火昏黄,但江逸白还是能看得见容煜红若滴血的唇,此刻正轻轻挨着他的胸口。
“陛下……”江逸白轻轻唤了一声。
怀里的人略略蹙了眉,只又贴紧了几分。
绵软软没有用力的手搭在腰上,江逸白的呼吸快了一些。他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好,春月夜里贴的如此严丝密合,最容易擦枪走火。
江逸白很自觉地往外挪了几分,好不容易跟人分开,没一刻钟,容煜又滚了过来。
与此而来的,是一股异香。
十分幽微,却很容易散开来,缭绕在人的鼻尖,更撩在人心头。
江逸白忍着自己的不适,缓缓坐起身来,掀开了帷幔透气。
烛光透进来,容煜趴在榻上的情形便看的尤为清楚。
细说起来,容煜长得并不像女人。
可美人是不分男女的,眼下容煜的姿态,可是十足的招惹人。
江逸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定力,若再重新躺下去,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定然足以让容煜今后再不理他。
“该拿你怎么办呢……”
江逸白俯身,将容煜的寝衣拉上来遮住光洁的肩头。
鼻息间的味道,一丝一缕都在动摇着他的心。
他真的很想要了容煜,可是现在还不行。
指尖停留在身下人高挺的鼻梁上。
所触之处有些发烫,这让江逸白心下有些疑惑。
是发烧了,还是……那药的缘故。
“陛下……”江逸白俯身,又唤了一句。
温热的气息吹过来。
容煜蹙了蹙眉,下一刻竟然轻轻“哼”了一声。
被子下有轻微的起伏,整个人蜷在一起。
江逸白仔细看着他,片刻后,终于确定了容煜想做什么。
他将手伸进被子里,落在容煜贴着床榻的地方。
手上微微用力,容煜再次哼了一声。
看起来这人是不常做这种事的,便是身上难受的厉害,也不会用手解决,只知道一味地忍着。
随着指腹与掌心的动作,榻上的人的呼吸滞了一滞。
传入耳中的是十分勾人的沉吟。
江逸白有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容煜心里头只能装的下大燕的疆土。
是不是在帝王的位置上,心底下便不能藏人了呢。
夙兴夜寐,宵衣旰食。
他真的是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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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煜这一晚上睡得异常好。
虽然有那么一时半刻觉得难受,但还是睡得很沉。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让他不太好意思告诉旁人的梦。
他好像梦见自己,在别人手里泄了身。
梦中看不清人,可那样的感觉他记得很清楚。
缱绻,旖旎,叫人面红耳赤。
坐起来时,江逸白已不在内殿。
容煜趁着无人进来,掀开被子看了看床榻。
是干净的,就连寝衣也是。
这么说,昨晚上便只是个梦。
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呢,梁相告诉过他,君王不可耽于酒色。
可是那样的感觉,又让人十分留恋……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但凡喜好,有所偏嗜,皆无益于人。
昨儿不过一个梦,就叫他如此心乱流连。倘若真的爱上一个绝色美人,还不得应了那“色令智昏”的话。
脸颊处有些泛红。
前些日子春宫图,角先生的闹了一通。
想来是因为这些,才做了作日的梦。
容煜思及此处,坐正了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下了床榻。
殿外传来脚步声,银月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陛下,时候到了,顾大人带着人往永安殿去了。”
“朕起来了,你进来罢。”容道了一声,银月这才推门进来。
银月看见容煜,藏住脸上的笑意,把水盆放在了架子上。
昨儿夜里起来换灯笼里的蜡烛,瞧见江逸白起来一趟,专门拿了新的被褥,另打了些水到内殿。想来是两人在一处,一时尽兴,弄脏了床榻。
小殿下也不容易,明明身子那样弱,承欢之后,居然还自己去换东西。
“陛下作日睡得好吗?”蓦地,银月问了一句。
容煜伸进水盆里的手滞了一滞,容煜沉默了片刻,道:“好,一觉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感谢“书案留墨香”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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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银月听见这话,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中的笑意却藏着不少。以往只听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的故事,如今陛下居然与先帝如出一辙地宠爱一个人,这样的情谊可真是惹人羡艳。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放在皇城这样的地方,虽然很可笑,但可笑中有时也带着些可爱。
“小厨房给陛下备了羹汤和点心,陛下用一些再去永安殿吧。”银月道了一句。
容煜擦了擦手,道:“把点心端过来,我吃两口就行了,这个时候想来人已经到殿里去了。”
“是。”
银月说罢,即刻收拾好洗漱的东西出了内殿。
容煜用了几块点心后离了宣华殿。
刚刚起来,身上有些发懒,人是坐着步辇去。
今儿的太阳不错,一大早就照在人身上。
晨起的风微凉,连带着照下来的日光都是觉得凉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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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殿的门锁着,容煜特地免了今日的早朝。
明安殿以西不远处便是永安殿,这地方是皇祖与大臣们议事的地方。
步辇落下,若水俯着身子掺容煜下来。
折兰的一个婢女等在门外,人该是都到了。
容煜进门之时,看了看牌匾上的“永安”两个大字。
永安。
他的皇祖虽风流成性,但所立下的基业,在位时前朝所为,确确实实做到了“永安”这两个字。
容煜希望自己可以继承,更希望自己可以不止如此。
若水对着殿内殿内高声唤了一句。
每次若水拖着长音这么喊,容煜总能想起阿四来。
明明这人都不在宣华殿,却处处都留下了影子,可见阿四这些年来做的确实不错。
容煜进到内殿,顾云即刻行了大礼。
以往是不这么行礼的,可是今日另有一人在。
面前的女子一如往日披着黎国特有的软纱,原本明艳的脸上带了几分思虑。
这件事情原是很简单的,若是那几个派去徐府的细作足够忠心,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全折兰的。
“如何?”
容煜见两人都不说话,遂在坐下时问了一问。
折兰攥紧了拳头,对着容煜福了福身子,咬牙道:“是折兰管教不严,那几个婢子因我在江公子面前受了气,心下不平,所以有意报复。无意间伤了陛下,臣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是个服软的人,从前张口闭口就是个“我”字,今日倒是改口了。
“是这样么?”容煜不曾与折兰说话,先问了顾云。
折兰听见这一句,目光即刻锁在顾云身上。
她有七八分的把握那几个婢子不会出卖她。可眼下的罪名是定生死的,那二三分的意料之外,便足以要她的性命。
殿上静了很久,只听顾云沉声道了一个字。
“是。”
折兰这才收回目光。
这些小动作,容煜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不是拆穿的好时候。
两国相战,不斩来使。
无论折兰从前是不是公主,她现在都有使者的身份。
“既如此,这几个人就被扣下了,如何处置朕就不便告诉使者了。”容煜道了一句,十分平静地看着折兰。
折兰是不曾想过容煜会扣下人的,正如同她在施计之时,根本不曾想过江逸白的酒会被容煜饮下。
在这几个婢子暴露后,她甚至仍不曾担忧过。按着寻常的君王的脾性,几个婢子的命算得了什么,杀了便好了。可是容煜,居然要扣下她们,是还有所怀疑么。
活着的人,总是比死人要有威胁感。可是折兰现在不能说什么,说多错多,容煜有这样的玲珑心,她多说一句话,都是在给这个人透露黎国的消息。
是她错了,她不该一时气愤,节外生枝。
“使者还有话说么?”容煜问了一句。
折兰摇了摇头,不曾开口。
这是起了防备心了,小姑娘能想到这一点,也算是有点长进。
容煜的手点在雕花木椅的扶手上,垂了垂眸子,道:“眼下在皇城住了这么久,使者的医术可有长进?”
蓦然转了话锋,折兰愣了一愣,道:“皆是黎国不曾有过的东西,臣受益匪浅……”
容煜的指尖在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顿,他提起案上悬着的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了两笔,道:“过些时候就快到夏日了,使者回黎国的路途遥远,燕国的夏日想来不大能受住。”
折兰闻言,拧眉道:“陛下思虑周全,臣多谢陛下的好意,今日回去便与各位使者商量返程的日子。”
“一路平安。”
容煜道了一句,将手中的纸递给了顾云。
“把这个帮朕带给黎王,算是问候。”容煜浅浅勾了勾唇,他是个笑起来十分明朗的人,可在折兰眼中,这笑意,带着几分对她落败的讥讽。
“臣会带到的。”
折兰从顾云手中接过东西,放入了腰侧的锦囊中。
容煜对折兰再没有多余的话,黎王派这样一个意气用事的娇公主来,大抵有他的用意。
至于是什么用意,他现在还没功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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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日头缓缓照进檐下,从殿内走出来的人,浑身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质。
“公主,怎么样了?”站在殿外的婢女问了一句。
折兰瞥了她一眼,低声道:“把信鸽放出来,修书与皇兄。”
“是……”
两人走得匆忙,顾云看了许久直到人没了影子才又回到殿中。
容煜仍在案上写画着。
顾云走近一些,问他道:“陛下怎么放她回去了,这不是……”
“放虎归山?”容煜放下纸笔,道,“不是放虎归山,朕要折兰回去一五一十地把在燕国皇城所见,都告诉那黎王宫凌。”
“这是何意?”顾云有些不大明白。
容煜道:“如果朕没猜错,宫凌派她过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你把自己当做她,想一想这几日见到的朕,是个什么形象?”
顾云滞了一滞,开口道:“折兰与陛下见面不过寥寥几次,其中大半都与江……公子有关。陛下为了江公子能冷落她处置她的婢女,若臣是她,必然觉得江公子祸国,陛下更是专宠无度之人。”
“差不多了。”容煜起了身,道,“朕也没想这么细,只是觉得有时候口耳相传是很神奇的一件事。见到的是一样,传过去的是一样,听者领会的又是一样。所以朕不担心,从那公主的心性来看,告诉的黎王的消息,必然会添油加醋百倍不止,既是如此,对咱们是有利的。”
“陛下圣明。”
容煜总是有一些十分大胆的想法,更愿意放手去做。
顾云虽有时怀疑,但每次事实都会证明明容煜所言没有错。自他胜任内院总领这一高位,做事总会再三思虑,有时候思虑过多,往往错过最好的时机。
容煜是帝王,所站之处原是比他高多了,一言一行能如此果决实在令人称叹。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这几天复习更的不太多,考完试会多更一些的ovo感谢“深巷的猫◎”,“长安明月”,“嗯哼”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