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古代架空]——BY:箫云封

作者:箫云封  录入:04-14

  卧房里供着一尊佛像,佛像前摆满香火,满屋尽是檀香,熏熏然浸透衣衫。
  这般想来······将军府中各处供奉佛像,先生身上散出来的淡香,大抵也是这么来的。
  忆起第一次与先生相见,仰头说出的竟是“你好香”,陈靖狂甩脑袋,只觉自己真真是个登徒浪子,怪不得大哥要令他成家,让他早些收心。
  成家······
  收心······
  陈靖下意识抬头,撞进一片碧色湖泊,少年敛眉看他,春水里倒映他的影子,簌簌摇曳生波。
  热血冲上额头,陈靖手忙脚乱弯腰,胡乱松开手臂,将少年放在地上:“快,快去穿靴,外头天寒地冻,小心别冻坏了。这数九寒天,都是烧水在屋中沐浴,哪有在河里舀水的道理······”
  大梁宗教盛行,人人进门都要礼佛,陈靖耳骨通红,竭力转回脑袋,逼自己强定心神,在佛祖面前拜了几拜,点燃一朵莲灯,供在佛祖堂前。
  大门吱呀一声,霜雪自门外涌过,少年拎着简陋壶具走来,抬指挠挠耳朵:“没什么可招待的,爷爷留下些许绿叶,便拿这煮了罢。”
  这绿叶不知是从哪摘下来的,乍一看平平无奇,只一堆普通叶子,煮起来却沁香怡人,蒸得屋中如春,熏熏然惹人迷醉。
  桌上有两个缺角的茶碗,拿竹皮仔细堵上,用它喝茶有些扎嘴,若是在将军府里,以陈靖惯常的作风,早叫人换新的了,可这会不知怎的,这扎嘴的竹皮毫不碍眼,把他戳的唇角出血,他还是咕嘟嘟灌个干净,压根没忍心放下。
  咚的一声,茶碗撂在桌上,陈靖猛拍大腿:“再来!”
  “唇上流血了,”兰景明撑起半身,指头蹭过陈靖唇角,“小心些,这回用我的喝罢。”
  白皙指尖沾染血丝,金发悠悠蹭过耳骨,陈靖打个哆嗦,下意识摩挲鼻子,眼珠不敢看人,嗖一下落入茶盏:“我,我不留宿。”
  兰景明怔愣片刻,肩膀抖动,将自己的茶盏推到对面:“放宽心,我不做那强人所难之事,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陈靖眨眨眼睛,着实想刨个土坑,将自己掩埋进去,在这少年面前,他从来没什么英明神武的样子,要么就是懵头懵脑憨憨傻傻,要么就是狼狈不堪,好似丧家之犬。
  “为何······住在这里,”陈靖搓搓膝盖,掩饰似的仰起脖子,一口灌下茶水,直烧的肺腑发烫,咕咚咚响起燥鸣,“你一个人住?”
  “原本是和爷爷两个人住,”兰景明端来陈靖茶碗,低头抿了一口,“后来爷爷走了,我便自己住了。”
  陈靖的眼珠跟着兰景明的嘴唇,下意识摩挲两下:“那······自小以打猎为生?”
  “与你可是不同,你是农户之子,自然春耕秋收,无需忧心温饱,”兰景明叹息,指头搭着碗沿,在掌间转过半圈,“我自幼长在山中,春夏草木茂盛,温饱不成问题,秋冬猎物少了,有一口算上一口,总归是饿不死的。”
  这木屋与府宅不同,伫立在山雪之中,自然四面漏风,陈靖扫过榻上那薄薄一层被褥,冬雪里整日睡在上面,久而久之必定骨节酸痛,不良于行。
  “既是如此,便来我府上罢,”陈靖喉结滚动,热汗沁出脊背,“实不相瞒,初次见面,我没有表露真实身份,实在是情况危急,不敢全然交底。我是永康城将军府陈瑞将军的弟弟,单名一个靖字,家中只有兄嫂二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且来我府上暂住,让我好好报答你罢,金银珠宝任你挑选,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你的。家里人都唤我阿靖,你若觉得生分·····”
  “阿靖,”兰景明挑起舌尖,笑意盈进眼底,眼尾曳出薄红,“你说过的,我便唤你阿靖。”
  藏在袖中的指头,渐渐握紧成拳。
  谨遵父汗命令,他要潜入将军府里,才有可能寻到龙脉,偷出山河混元图来。
  可若硬碰硬攻入永康城,或是夜半三更潜入将军府,皆免不了一场恶战,实在是下下之策。
  最好的方式······便是靠狼嚎引人过来,一步步引入备好的木屋,循序渐进拿话试探,让陈靖带他进入府中。
  他原本备了几套说辞,可一套都没有用上,他之前与陈靖相处不过寥寥几日,再见面却并不生分,反倒像是多年故友,以茶代酒把酒言欢,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并无什么顾虑。
  陈靖热情直率,坦坦荡荡,反衬得他居心妥测,实乃宵小之辈。
  兰景明垂下眼睛,沉默以对。
  陈靖搁在膝上的掌心收拢成拳,他以为少年还有顾虑,只想该如何劝说:“你无需多虑,即便入了将军府里,也无人会逼你做些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若是想谋个一官半职,我可以请哥哥帮忙,或者等我虚长几岁,便能接官衔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来给你安排。再不济将军府里家臣众多,我可以叫他们来修缮你这屋子,这被褥太薄,需得换上一床,这桌椅碗筷都裂口了,全给你换成新的······”
  “好了好了,”兰景明连连摆手,“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外头有几只拔干净毛的山鸡,你且在这等着,我给你煮碗鸡汤。”
  话虽如此,陈靖哪能乖乖等着,他腾一下弹起身子,硬邦邦挪动两步,触到少年眼睛,又是哑口无言,什么都不会说了:“我、我身上有盐,我来帮忙。”
  他手忙脚乱抬手,插|进胸口布袋,囫囵掏出盐罐,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的盐罐圆滚滚的,是个圆脸福娃,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多谢阿靖,”兰景明眉眼弯弯,蹭过陈靖指头,掠走那只盐罐,“阿靖真好。”
  陈靖登时被炭火烤成一团,蒸成一团灰烬,掌心空落落的,僵硬交握两下,热意留不住了。
  外头风雪淡了,天边一轮圆月,掩在厚云之中,星子光辉闪烁,铺作一道银河。
  兰景明盘腿坐在院里,烧火燃起柴禾,他用来煮汤的瓦罐同样老了,顶上破了一道小口,好在鸡汤添水不多,不至于满溢出来。
  陈靖在府里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别提一日三餐,一日六餐都有人送来,什么拔毛剔鳞把握火候之事,一概是不会做的,他蹲在少年身旁,愣愣看人半天,忍不住回到屋里,寻来厚重毛皮,裹在少年身上。
  “不冷么,”陈靖恶狠狠道,把兽皮系紧两圈,掩在少年颈下,“下回再让我看你只着单衣出来,非揍得你下不了床。”
  这话是大哥陈瑞挂在嘴边,常年用来威胁他的,这会竟被他毫不犹豫用上,丝毫不觉唐突。
  兰景明甚少听到这话,一时怔在原处,半晌没有动弹。
  在帐中时无人可威胁他,即使威胁了他,也被他报复过去,他的生活似乎只有忍耐与反抗,这种吃饱穿暖的小事······早就不在乎了。
  兰景明拨弄柴禾,火苗上下起伏,撩过他的指头,烫出一缕焦糊。
  陈靖慌忙扑来,握住一把冰雪,拢住少年指骨:“当心。”
  掌心冷热交替,陈靖攥着那四根指头,似拢住冰雕玉琢的翡翠,丝毫不敢用力,怕把那指骨给捏断了。
  指头上没有一丝薄茧,雪肤牵动细骨,洇出阵阵颤栗。
  兰景明抽|出手腕,耳骨染上薄红:“坐下罢,乖乖等着就好。”
  陈靖心里想要听话,可哪能乖乖等着,他半蹲半坐,眼珠跟着少年转动,似一条馋肉的大狗,总想蹭上来套套近乎。
  兰景明被人盯着,只觉芒刺在背,那层毛皮薄如蝉翼,要被人用目光割开,肆意舔|舐肌肤。
  “我生来异相,”兰景明拢住兽皮,裹在里头瓮瓮吐息,“不愿去你那里,被人指指点点。”
  “我有办法,”陈靖凑上前半蹲下来,直如衔到嫩肉的大狗,尾巴晃出残影,眼眸亮如寒星,“我有办法,你随我来。”


第25章
  “等等,”兰景明攥住陈靖手腕,将人拉回身边,“鸡汤还没熬好,你再陪我等等。”
  陈靖被隐形铁链拽回,乖乖坐回少年身边,兰景明揭开瓦罐盖子,探长勺子在里面搅动,汤水一圈一圈漾开,肉香弥散开来,陈靖探过脑袋,那鸡汤里煮着不知什么叶子,闻着格外清甜。
  “尝尝看,”兰景明舀出一勺,递到陈靖唇边,“好不好喝。”
  陈靖忙不迭抻舌卷过,烫的舌尖通红,呲哈呲哈漏风,硬是仰脖咽下去了。
  “好喝,” 陈靖胡乱点头,“最好再煮一会,腥味还未散呢。”
  “腥味未散,怎么可能好喝,”兰景明捞出勺子,将盖子贴回瓦罐,“你在耍我。”
  “我,我,没有,我怎可能耍你······”
  陈靖磕磕绊绊,齿尖咬上舌头,心道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也是错的,倒不如乖乖窝着,脑袋扎进土里算了。
  “逗你的,”兰景明掀开半面皮毛,懒洋洋打个哈欠,“天寒地冻,为何不来暖暖。”
  为何······
  不来······
  暖暖······
  少年那身皮毛下只着单衣,大半肩膀并锁骨露在外面,盈白肩头圆润如玉,白的晃花人眼。
  陈靖喉结滚动,胡乱咳嗽两声,一双腿却不听使唤,带着他走向少年,钻进皮毛下面。
  两具身体相贴,热意弥漫开来,这外头数九寒天,呼吸吐出白雾,与少年相贴的身体却是烫的,肩膀挨着肩膀,皮肉贴着皮肉,陈靖脸颊滚烫,嗅着淡雅如兰的檀香,心口摇晃不休。他眼珠黏着脚尖,硬邦邦如块石头,半晌不敢动弹,兰景明倒是怕他冻到,掀起半面皮毛,将人裹得更紧。
  “你怕什么,”兰景明道,“羊羔尚要抱团取暖,你我又有什么不同。”
  “我,我不是羊羔,”陈靖懵头懵脑,“我没长毛。”
  兰景明怔住,探出一条手臂,手背贴在陈靖额上:“阿靖,有人说过你······憨憨的么?”
  “没有,”陈靖面红耳赤,只想刨个坑把自己埋住,“大哥日日说我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总想把我吊起来抽,当然他只是嘴上说说,抽也抽不了几下,嫂嫂才是真护着我,回回都要扑来救我。你呢,我看你身上没有疤痕,爷爷待你好吧?”
  “爷爷待我很好,但我身上没有疤痕,似乎是天生的,”兰景明撩起发尾,给陈靖看他脖颈,“从前在山间打猎,曾经遇到幼虎,缠斗一番后有幸逃脱,只是肩膀到脖颈撕开一条口子,血不知流了多少,好在林中草药众多,止血后还能保命。本以为伤口长好后定会留疤,谁知过了数月,伤口恢复如初,似乎从未出现,这便是天生的吧。”
  “那我天生就爱留疤,”陈靖撇嘴,向上|撸|掉外衫,指指自己膝盖腹肌:“这里是幼年在石路上跑,撞在地上摔出来的,这是之前与家臣打闹,扑在树上磨出来的,这是前几日与先生过招,被先生拿扇子扫出来的······喔,适才忘与你说了,大哥为我请了位先生,生得温文儒雅玉树临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你与我回府,可与我一道听先生讲学,定会令你大开眼界。”
  “我习字不多,更不会吟诗作画,”兰景明垂下额头,搭在两膝之间,“你那位先生······会嫌弃我的。”
  “这怎么可能,”陈靖嘿嘿笑道,“你且放心,先生嫌弃我都不会嫌弃你的,他那人看着规规矩矩,其实有点小孩习性,看你好玩定会逗你,你与我回去便知道了。对了,看看鸡汤煮好没有,快喝两碗暖暖身子,我领你去摘荆棘果,这名字还是我给取的,除我之外,没人能够找到它们。”
  瓦罐盖子哔啵作响,热浪向上翻涌,香气飘散起来,丝缕涌进鼻间,汤水涌起细末,咕咚咚冒出热浪,兰景明撑起身体,舀来一勺汤水,觉得味道不错,便给陈靖盛来一碗。
  陈靖不知喝过多少鸡汤,膳房里炖出来的他喝来喝去,早就烦到闻鸡起呕,可这少年炖出来的汤水异常清甜,鸡肉鲜嫩入口即化,连嫩叶都有迷香,他这一日未吃什么,到这时辰也是饿了,狼吞虎咽噎掉几碗,汤底舔的精光。
  “你不怕烫么,”兰景明静静抿进一口,令汤水在舌底洇开,“没人会和你抢,放凉些再喝罢。”
  “不怕不怕,我不怕烫,越烫越好,越烫身上便越舒服,”陈靖兴冲冲道,“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喝光你那份的。”
  “你傻不傻,”兰景明曲起指节,弹了他额头一下,“这么大一只瓦罐,我便是天大的肚子,喝几碗也该饱了。”
  陈靖捂着额头,蹲在那嘿嘿傻笑,他喝了几碗身上热了,连兽皮都不披了,向后仰在地上,摊开两臂呼出长气,盯着浩渺无边的星火。
  四周万籁俱寂,林中静谧无声,此间只有两人,在风雪中遥遥相望。
  兰景明喝光一碗,将茶碗放在地上,偏头见到陈靖,倾身俯卧下来,额头搭在陈靖肩上,手臂向上攀爬,拢住陈靖肩膀。
  少年的热气吐在耳边,陈靖耳骨被暖风拂动,直如羽毛抠来,挠到心口里去,他两眼瞪成铜铃,胸中擂鼓咚咚作响,两腿崩成直线,硬邦邦挺如长枪。
  “不要动,”兰景明静静吐息,“我冷,你不要动。”
  将军府早晚都要去的,去了那里便要谨言慎行,在达到目的之前,不能越雷池一步,这风雪漫天的山野开阔寂寥,似乎能包容一切,包括他求而不得的自由。
推书 20234-04-14 :澹酒煮茶[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04-13) CP2021-04-12完结收藏: 7,315评论: 3,011海星: 18,297少女攻x心机受前期有点冷漠的清纯少女攻x放荡不羁心机受,轮椅攻,非典型代嫁。付景轩代替妹妹嫁给了四大茶行之首的方大当家方泽生。方泽生是个瘸子,瘫在轮椅上多年,手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