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宽阔的大道两旁是独具特色的石质建筑,多以鸟兽为形,再覆盖上一层薄雪,可谓栩栩如生。
盗鹄看着身边兴致勃勃的沈陵渊慢慢停下了脚步,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幸亏侯爷未卜先知,不然还真要这小子跑了。
沈陵渊啊沈陵渊,你可知你自己到底有多特殊,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忤逆沈晏清,要知道咱们这位侯爷可是无情到连素娥这位公主都舍得杀的人啊。
盗鹄摇摇头,快步跟上了沈陵渊。
两人各怀鬼胎在小镇上漫步,盗鹄满眼的吃喝玩乐,尤其对酸菜这种东西赞不绝口,拉着沈陵渊进了家小饭馆,酸菜鸭血汤,酸菜鱼,酸菜炖白肉,样样不离酸菜。
以至于店家还没上菜,沈陵渊这嘴里就生了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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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盗鹄的淫威之下吃了三天酸菜后,沈陵渊终于在雪原边缘见到了自蜀遗坡过来的士兵,他们在这寒冷的北镜仍然穿着统一的战甲,身后跟着绿眼睛的狼。
按照朝廷惯例,沈晏清虽被贬来了蜀遗坡但到底还是朝廷重臣,所以是由蜀遗坡太守汤浩亲自来接,两人相见免不了嘘寒问暖互相关怀。
沈陵渊则跟着盗鹄跟在大队人马人之末,浑水摸鱼。
“没想到朝廷竟然会派一位侯爷前来镇压,只不过只有这些人,真的能将那些异族人一网打尽吗?”
“嗨!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就是个喽啰跟着干就是了。”
前面领头的官员正与沈晏清寒暄着,沈陵渊也听见了这群士兵的窃窃私语。
听他们的意思,原来受奴役的异族人谋反了,此刻蜗居在蜀遗坡更北占雪坑为王,公然叫板东凛朝廷。
蜀遗坡太守汤浩同沈晏清客套半天后缓步走到队伍前头,对着三十来人慷慨致辞,“各位,我是蜀遗坡太守汤浩,感谢诸位不远万里来到这苦寒之地助我清剿蛮族,守卫东凛边境安宁。我先敬各位!”
沈陵渊正溜神之际,已经有两个身穿红甲的士兵端着碗和酒来到了沈陵渊面前。
沈陵渊正欲接,盗鹄却拦住了他,“两位,这位小哥在来的路上受了伤,郎中嘱托不能喝酒。”
两个士兵点了点头,就将碗递给了盗鹄。
见所有人手中都有了酒碗,蜀遗坡太守汤浩又爽朗的喊了一声,“干!”
说完一饮而尽,将碗摔了个稀巴烂。
沈陵渊寻声,透过前人的头隙打量着远处的汤浩,是一中等身材,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一身黑甲肉眼可见的泛旧,一看就是穿了多年。
将士们在这等苦寒之地驻守,京城之中却将这份安定来勾心斗角,枉杀忠臣。
但沈陵渊也只能在心中为他们鸣不平。
当所有人都喝了酒砸了碗之后,汤浩身边一士兵在他的示意下大喊道,“上雪橇,启程!”
有专门的人领着众人去乘坐雪橇,来到沈陵渊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身材并不如何高大,但看上去一脸精明像。
沈陵渊在他的指引下下到了他们所要乘坐的雪橇,近距离见到了三只拉雪橇的狼。
这些家伙确实比犬类大上许多,尤其是中间只,两条后腿十分健壮,俨然是首领的模样,见到生人,背部的黑色毛发整个炸起,沈陵渊却是初生牛犊不怕狼,忍不住好奇想要上前摸摸,却是刚一伸手,那畜生便呲牙咧嘴,露出尖利獠牙。
沈陵渊迅速缩回了手,眸中燃起了兴趣。
“畜生,不得对贵客无理!”
正当沈陵渊准备再与这头狼周旋时,他身边的士兵手握长鞭在那狼身上一抽,畜生瞬间低眉顺眼,伏在了地上。
沈陵渊愣了一下,再望向忽然乖顺的狼,微微蹙起了眉,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但也知道这人是好意,并不好说什么。
沈陵渊转移话题,问了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一双小眼睛在沈陵渊身上来回游走,而后一躬身道:“公子,小人是太守坐下参军耿边。”
“太守坐下参军?”
“回公子,咱们蜀遗坡不像其他郡太守都尉齐全,汤大人一人兼任两职,小人们唤太守惯了。”
“原来是如此。”
沈陵渊颔首,话音未落,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沈陵渊闻声回头,只见那狼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厚实的皮毛下渗出了丝丝鲜血,可见刚刚那一鞭子有多重。
“公子不必害怕,这些狼已经被我们驯服了,不听话的话打两鞭子就消停了。”那人以为沈陵渊对那匹狼还有芥蒂,解释道。
可不知为何,那耿边的一双眼睛仍紧紧盯着沈陵渊,“公子也是跟着侯爷来支援咱们蜀遗坡的吗?”
沈陵渊看了他一眼,没否认,但隐约觉得这人似乎话里有话似的,他反问道,“怎么,哪里有不妥?”
耿边笑笑:“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公子相貌不凡,定是侯爷身边贴心之人吧?”
沈陵渊一听贴心之人,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十分反感,态度也冷了三分,“你多虑了,我不过是侯爷手下一个府兵而已,如是你想找管事的。”
沈陵渊指了指远处对着狼跳大神的盗鹄。
耿边向前探了探身子,“公子这是哪里话,还请上雪橇吧,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沈陵渊在耿边的示意下登上了雪橇。
可这位青年参军却盯着沈陵渊的背影又打量了一翻,最后眼珠一转,跨步坐到了前头,跟着大部队而去。
第36章 入关
从边塞无名小镇入蜀遗坡,需一路攀登雪山,因着现在是秋季所以不会有暴雪天气,众人一路顺畅,耿边不愧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参军,博闻强记,见多识广,路过地形地貌他大都知道,给沈陵渊长了不少见识。
狼拉雪橇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不过一日的功夫,蜀遗坡的关门已经近在咫尺,熬过了漫漫雪原,入眼就是蜀遗坡的圈狼场,一个士兵三匹狼,排着队有序回窝,而圈外已有另一波士兵牵着马匹在等着。
耿边对沈陵渊行了个礼,“公子,耿边就只能送您到这了,我们过两日关中再见。”
沈陵渊也跟着客套,“一路辛苦参军。”
与耿边告别后,沈陵渊跟着众人换乘马匹,因着雪原养马不容易,所以沈晏清一行五十几人是分两批入的蜀遗关,沈陵渊是第二批,北境夜晚来得早,当他们入关之时已经是夜里了。
为了赶路众人吹了一整日的寒风,除了沈晏清被汤浩请去了家中赴宴以外,其余人则随士兵到了腾出来的石屋休息。
哥几个一合计,沈陵渊大病初愈应当静养,就让他自己住一个屋子,沈陵渊求之不得就没推辞,独自一人在头一个屋子住下了,按他所言。
方便日后逃跑。
北境的条件虽不比新厦,但胜于实在,几个统领参军们都去了太守住处吃酒,剩下的士卒们就围在一块,架起柴火堆煮了一整锅鲜美的羊肉汤,两个窝窝头外加一碗汤下肚,不仅填饱了肚子,整个人身上也暖洋洋的,完全不惧怕即将到来的慢慢长夜。
吃饱喝足,沈陵渊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这石屋内并未放置炭盆,可沈陵渊却没感觉到一丝寒冷,本以为是保温做的好,可熄灯躺在床上之后才发现,这‘床’竟然是热的。
想来这就应该是传说中的炕吧,沈陵渊躺在炕上一顿乱摸,正想着这炕是如何发热的,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沈陵渊坐起身,“谁?”
“兄弟,我是来负责教你们夜晚烧炕的,看你已经熄灯我就不进去了,过来告诉你一声,房头有一灶坑用来供热,这以后只要你在睡前烧上两捆木材就能保证一晚上供热,你要是还闲冷的话也可以到参军那里登记下领一盆炭火回来。”
沈陵渊冲着门口喊道:“我知道了,多谢。”
外面的士兵也大嗓门回应:“不必客气,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不送。”
待门口脚步声渐行渐远,沈陵渊这才稍稍安心,躺下身,渐渐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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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汤浩住所。
火盆中的黑炭还在滋滋作响,汤浩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一条腿盘在被里,一条腿吊在床沿,睡意朦胧的望着眼前人道,“这么晚了,参军来我这儿是要做什么啊?”
来人正是白日里送沈陵渊入关的耿边。
只见耿边摘了斗篷黑帽,躬身道,“太守,我听闻您今日在宴席上同意了长兴候的御敌之策?”
“是啊。”汤浩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抬手,“哦。参军不必担心,本太守已经下令将雪山矿坑用巨石封死了,就算他们走雪山也绝对发现不了。而且沈晏清这一计谋很是精妙,若是真能从埋骨雪山找到一条通路制造雪崩直逼蛮族大营,那我们的财路往后就再没有人能够阻拦了。你说这不是件好事吗?”
“哎,老夫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开辟雪山。”汤浩捋了捋胡子,一副做美梦的模样。
耿边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眼珠转转道:“太守,此计确实可行,但属下要报的不是这件事。”
汤浩回过神,俯身将鞋子穿好:“哦?那参军来此所谓何事啊?”
耿边上前凑到汤浩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汤浩听完很是惊讶,站起了身:“你说什么?你今天载的人是朝廷正在通缉的长兴候之子沈陵渊?你可确定?”
耿边十分笃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太守,那人眼睛上虽然多了一道疤,但眉眼与冷夜大人月前送过来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我当时还想这等贵公子就算是逃命也不会来咱们蜀遗坡,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太守,若是我们抓到了他,离开这苦寒之地就有望了!”
汤浩站着犹豫半晌:“可光凭一张画像,老夫觉得不妥。”
耿边眼神动了动上前继续劝道:“哎,太守,您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宁错杀,不放过!”耿边的双眼仿佛在冒光。
“这……你容我想想。”汤浩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耿边微笑颔首,眼神跟着汤浩四下来回,却是一脸的志在必得。
果然汤浩停下了步伐来到耿边身边,抓住了他的肩膀,“参军可有妙计?”
“自然是有的。”耿边小人得志,“太守若是不相信他就是沈陵渊,我们大可设计一试,大人,我记得您有一把极为爱护的偃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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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这安生了两日,沈陵渊从盗鹄口中得知了汤浩决定采用他的方法,已经派人去埋骨雪山探路了,估摸着再有十天半月的可能就要与蛮族决一死战。
不过沈陵渊对这场战争并没什么兴趣,他只想找个机会溜进埋骨雪山寻找同尘。
这不一大早,沈陵渊准点在卯时一刻醒来,身下余温尚存,沈陵渊心中不禁感叹,这炕真是个好东西。
虽然被窝温暖,但沈陵渊还是按照惯例起床练武,顺便他也想出去走走,向这里的将士打听打听埋骨雪山的情况。
蜀遗坡地如其名,是个山间陡坡,东凛先辈将一道坚固的城墙修筑在此,将东北方向的异族隔绝在外。
而关内除了正常的防御建筑之外,还有南北两个校场供平日里强兵所用。
沈陵渊今日便是想去那校场看看。
从民宿到校场虽不算远,但沈陵渊有意欣赏关塞雪景,因此足足用了两刻钟才走到,令他惊讶的是,这南校场内已经有人了。
只见几个士兵正围绕着一柄长刀啧啧称奇,沈陵渊认得那刀是长柄刀中的偃月一品,拥有如长、枪一般的铁杆,刀形呈半月,刀背有刺,刀刃曲而锋利,是骑兵手中之利器,善用此刀者可以退敌于半尺之外。
而校场中的这一把明显是刀中极品,刀刃还泛着淡淡的光。
几个士兵吆喝着,就有人跃跃欲试。
其中一人站上了石头,是沈陵渊的老熟人,耿边。
“兄弟们你们今天算是赶上了,咱们太守说了,谁要是能用这刀挥出偃月八式之中的凤凰展翅,就能向咱们太守请个愿!无论升官发财还是……”
底下一士兵不怀好意的给耿边捣乱:“参军,俺想娶老婆行吗!”
耿边瞅了这大哥一眼,乐了:“行啊!若是这次能成功剿灭关外异族,我耿边亲自为你说媒,让太守举办你与无名镇那位玲花姑娘的婚事!”
看来这位老哥的感情债挺出名,其余将士立马倒戈跟着耿边起哄,几个人叫着,喊着,簇拥着那位想娶媳妇的主儿先去试刀。
那位大兄弟被捧得脸上害臊,心里拗着股劲,快步上前就拔起了刀,可惜他刚举起那偃月刀就做挥砍,全无章法,再加上提到心上人的心悸,竟直接将那刀刃杵到了地里。
刀体一阵嗡鸣,还哪来的凤凰,鸡都算不上。
几个士兵哈哈大笑,嘲讽一番作罢,也摩拳擦掌挨个轮着上前试试,可惜都是翅膀没画出来一个就失败了。
耿边站在一旁笑着看,正瞧见了校场大门口站着的沈陵渊,他嘴角一勾,大喊道,“那边的小兄弟,你要不要来试试这凤凰展翅,要是舞出来了,太守包你高官厚禄还有娶媳妇!”
沈陵渊本来是想看个热闹就走,却没想到被发现了,虽然他对高官厚禄和娶媳妇不感冒,但他对那刀的确有兴趣。
沈陵渊还记得他小时候贪玩之际偷偷跑到岚轩,正瞧见了长兴候沈迟正在舞着他那柄赤红色的偃月刀,一招一式力道之猛,让庭院中的落叶也为之起舞,让小沈陵渊心神以往,连做了好几天英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