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醒了之后会在长兴侯府?
难不成是被沈晏清捉住了!
想到这,沈陵渊目光一凝,如箭一般冲出了屋子。
“哎!你伤的那么重这是要去哪啊!”红环见状,赶忙想追,却因一时心急被裙摆绊倒在地,只能大喊一声,却也无济于事。
沈陵渊虽没理会小姑娘的呼喊,但在开门的一瞬间他还是站在了原地,准确地说,是愣在了原地。
入目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大堂,堂中正聚集着形形色色的男孩女孩,最小的甚至还没有戏台子高,且个个穿着露骨,着实是让家教极严的沈陵渊开了眼界。
沈陵渊搜寻了下记忆,得出结论:这里应是府内闲置已久的伶人馆。
伶人馆是个八角形的建筑,中间是一大堂,大堂中央摆放着一个戏台子虽没有沐风阁的精致但胜在高大,贡伶人表演王侯取乐之用,大堂四周延伸出十六个隔间,每一间都是一个精致的卧室供人居住,可以说是贵族养玩物的好地方。
可长兴候出身布衣,性格耿直,最不喜戏曲,更不爱王侯富贵的取乐方式,因此几乎从未使用过此馆。沈陵渊还记得唯一一次使用伶人馆还是父亲在逼问一个刺客时行刑用的。
堂中这些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沈陵渊从房中跑出来,以一红衣男子为首的八人正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他走来。
“呦。残废醒了。我们还以为你要睡一辈子呢!”
此话一出,一阵笑声传来,沈陵渊才发现原来男子也能发出此等尖锐之声。
那红衣似乎还没嘲讽够,笑完又道:“既然已经毁容了还不自己找管事的申请做个粗使下人,难不成还指望侯爷会宠幸你?”
沈陵渊微微眯起独目,抬手轻轻触碰右眼伤处,布条似乎不太一样了。
“你是谁。”他问眼前这个男人。
红衣男子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名字,等我以后成了侯爷夫人,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旁边的人似乎唯这个红衣马首是瞻,纷纷拍马屁道:“是是是,闫凤兄说得对!”
沈陵渊在心底冷笑,眼神微动,继而道:“怎么,难道闫凤兄你已经见到侯爷了?”
“这……”红衣明显紧张了起来,双眼四下望望,辩解道:“虽然目前还没有,但你看看这一屋子又有哪个人能比得上我?”
“对对对。”
“谁能比过闫凤兄的天人之姿!”
又是一阵拍马屁的声音,好吵。
“闫兄既如此自信,那我便祝你成功吧。”
沈陵渊说着,嘴边笑容随之消失,不再理会这一帮花里胡哨的人,径自朝门口走去,却是发现伶人馆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沈陵渊垂下头,心想:虽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也算是稀里糊涂地达成了目的,自己毁了容,沈晏清似乎也没有发现他在这里,可以先观察一下再做打算。
“哎!我说让你走了吗你就走?”
沈陵渊思考之际,闫凤也带着人追来了,不仅仅有这八个人,刚刚的白衣小姑娘红环也来到了大厅,旁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绿衣的小姑娘,看样子两人应当是一伙的。
“闫兄还有何赐教?”沈陵渊已然没了耐心烦。
“闫大哥,大家以后还要生活在一起,您看就不要为难他了。”红环带着绿衣服的小丫头匆匆赶来,竟是为沈陵渊解围。
沈陵渊不禁侧目多看了她一眼,一身白衣,竟有些熟悉,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片火海,沈陵渊瞬间清醒了过来。
“为难?”闫凤身边的狗腿子道,“你哪里看到我们为难他了,这不是在好言好语地相劝吗?还是红环妹妹想替他?”
另一人接话道:“亦或是,这残废都醒了你还要让他睡在你那屋里?!”
此话一出,闫凤一党爆笑开来,红环一张俏脸瞬间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被绿佩拉到了一边。
闫凤对结果很是满意,他挥了挥手打断了狗腿子们的笑声,仰首居高临下的对沈陵渊道,“残废,这伶人馆一共只有十六间房,没有你的地方,你若是识相就乖乖的躺在戏台子上,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陵渊摸摸胸口,匕首竟还在,他抬起头直视闫凤,说:“哦?那不知闫大哥住在哪一间呢?”
闫凤高傲得像只孔雀,用下巴努了努坐南朝北最豪华的一间道,“自然是那间喽。”
沈陵渊微微一笑,“那就劳烦闫兄将房间让给我了。”
沈陵渊说完,已经抬脚向房间方向走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闫凤哪受过这气,顿时怒气上涌,直接抓住了沈陵渊的肩膀,“你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下一秒就被沈陵渊反手压在了地板。
狗腿子们齐刷刷地一声惊呼。
“反了你!给我!”闫凤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欲招呼狗腿教训沈陵渊,却是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刚还高傲的人儿现在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闫兄既然这么想服侍侯爷,不如让我直接送你到九泉之下服侍如何啊!”
沈陵渊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他抬起头,独眼扫过剩下七个狗腿子,“还是说你们有谁想陪他一起去?”
“不敢不敢!”狗腿子们摇头尾巴晃纷纷拒绝。
“那闫兄,请问房间可以让出来了吗?”
“自然自然,我的房间,不不不,是您的房间,我马上就将您的房间倒出来,马上!立刻!”
沈陵渊面无表情的收了匕首,目送闫凤屁滚尿流的去收拾东西去了,而剩下的一帮狗腿子则是做鸟兽散模样,大概是去守护自己的房间了罢,毕竟可没人想住戏台子。
沈陵渊武力解决了房间问题正想离开,却是被一道声音叫住了,回头一看是红环身边的绿衣姑娘。
“喂!我说,你,你别以为你拿着刀我就怕你!”
沈陵渊看了一眼绿衣,又望了一眼红环,最后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要走。
绿衣小姑娘明显急了,嗓门又大了几分:“喂!你这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你受伤的这阵子红环一直在照顾你!你怎么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沈陵渊闻言脚下微顿,转过身,大步迈向两人。
绿衣吓了一跳,忙往红环身后躲。
沈陵渊并不理会她,而是对红环道:“我这伤口是你上的药?”
红环俏脸一红,点了点头,“我学了点医术,之前听说有人受伤了便来了,谁知道伺候侯爷的,竟,竟然还有男子。”
沈陵渊眼眸微暗:“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以后就不必麻烦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绿衣又不忿了,悄咪咪的探出头,又如龟一般缩了回去。
“不过这几天还是谢谢了。”沈陵渊依旧没理绿衣,说完便转身进了阁中看望闫凤。
待人走后,绿佩又来劲了,指着沈陵渊的背影道:“你看看这人是什么东西!狼心狗肺一点不知道感恩,白白让你伺候好几天。再说,进府前我们明明都被搜查过一遍,连你的针都不让留,他怎么还能有匕首呢!你说呢,红环。红环?”
绿佩唤了好几声红环都没动静,她狐疑地回过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姐妹正直勾勾地盯着沈陵渊的背影,眼睛一眨也不眨。
第8章 饲猪
第二日一早,阳光还没照进屋子,沈陵渊就被一阵敲锣声吵醒,他本就睡得不熟,听到了集合的口令便一骨碌爬起身,稍作整理到了大堂。
他昨晚也没闲着,留了闫凤问话,这小子虽狂妄自大,但消息却很灵通。
沈陵渊从闫凤口中大致了解了这群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都是什么来头。
原来,是沈晏清这位新侯爷入府,这京都一群人上赶的来巴结,可沈晏清是个病秧子,对很多东西都过敏,以至于所有人不敢送物品,都目标一致地冲着他空虚的内院,送来这么一群“可心儿”人。
“听说啊,光是到侯府的马车便有十几辆,排成了一长列可壮观了,不过侯爷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只留下了三批人,其中昨天见过的红环和绿佩是来太子府,我们六人则是来自睿王府,而这剩下不好相与的三男三女则是来自宫中。”
自己的父亲尸骨未寒,这帮人就开始巴结新侯爷,当真一群狼心狗肺。
回想起最晚闫凤的话,沈陵渊目中一寒,吓得旁边路过的闫凤刺溜一下就到了队伍的另一边。
不过沈陵渊压根没功夫搭理他,而是站在了来自宫中的那一伙人旁边,他昨天和闫凤他们打了一架,红环姐妹又是女子,因此他只有自称来自宫中才能避免被怀疑。
当十七个人都到齐了之后,只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端着两大箩筐,簇拥着一个瘦弱的小厮走上了戏台子。
小厮上了台站定,一甩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袖子,露出两个干瘦的鸡爪,眼睛一咪,咧嘴一笑道,“各位贵人早上好,我名盗鹄,应当比你们都年长几岁,不介意的可以喊我一句胡大哥。”
“胡大哥。”众人重复着。
盗鹄很是满意,点点头道:“我知道各位都是来自各府的精英,人中龙凤,可是啊,我们侯爷回京没两天,这家底实在没那么丰厚,着实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呢今儿侯爷让我来告诉各位,要是想吃饭,就得靠各位自己的双手了。”
盗鹄说着,对身后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得令后,将箩筐端到了众人面前。
盗鹄围着箩筐一边走一边给底下的人讲解道:“这箩筐里是三十四个馒头和十七枚鸡蛋,是你们今天一天的口粮,一会老大老二会给你们分发并带你们去各自工作的地方,如果今天干得好,明天就能得到一个鸡腿奖励!”
看着简陋的馒头和鸡蛋,有人忧愁有人面无表情,面无表情的当属沈陵渊和他身边六个宫中之人,而闫凤自然就是忧愁的那一方。
他到底是没忍住,站出来问道:“可,可是胡大哥,我们是来伺候侯爷的,不是来干活的啊!”
他说完,狗腿子们自是一阵附和。
盗鹄笑容不减,只是用手指点了下闫凤的方向,附和声散,他才对闫凤说道:“哎!公子此言差矣。你有所不知,我们侯爷啊,他最喜欢能干活的人,你若是干得多,自然见到侯爷的机会就大啊!”
闫凤头脑简单:“此话当真?”
“自然。”盗鹄点了点头,转过身对其中一个壮汉道说:“老大,我见这为公子眉宇不凡,记得给他多安排一些。”
被称作老大的壮汉俯身:“是。”
安抚了闫凤,盗鹄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那其他人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分配了。老大,你先罢。”
老大领了命,动作迅速地分了干粮,而后带着兴高采烈的闫凤八人就离去了。
紧接着便轮到老二来到剩余九人面前,他道,“你们跟我来。”
“是。”来自宫中的六人回答,沈陵渊也装模作样的叫了一声,正准备跟着他们一同,却是被老二恶狠狠的叫住了。
“你!停下,只有他们六个跟我走。”说罢便带着六人离去,只剩下沉陵渊同姐妹花留在原地。
正当沈陵渊被赶回来尴尬之际,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呵呵,这位公子不必着急,同我一起来吧。”
沈陵渊望着脸边的盗鹄微微怔了一下,这人刚刚似乎还在台上来着?
愣神之余两姐妹却无任何异样,乖巧地回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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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同行一路无话,俩姐妹是不敢说,沈陵渊是无心说。
这府内的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可如今物是人非,到底是触景伤情,沈陵渊便一直看着地上的石子,缓慢地跟着盗鹄走。
哪想,走到一半,却是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沈陵渊下意识地抬眸,只见父亲的书房——曾经庄严的岚轩已经变成了焦糊的一片。
“胡,胡大哥……这是?”
沈陵渊震惊之际,红环已经有疑惑,替他问出了口。
只见盗鹄回过头,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啊,这是昨天长兴候余孽闯府,抵挡不过重甲兵,抢了火把在此自焚罢了,如今府上又多了几重侍卫守护,姑娘们不必害怕。”
绿佩眨眨眼,四处望了望:“原来如此,那胡大哥可知那余孽是谁?”
盗鹄望着焦糊的岚轩叹了口气:“啊,我也不瞒姑娘,那一堆就是叛臣沈迟之子沈陵渊。”
沈陵渊闻言独目大睁,蓦然攥紧了拳头。
“这位公子,你怎么了?”盗鹄似是察觉到了沈陵渊的异样,一双眯眯眼忽的睁开了,正上下打量着他。
“没什么。”沈陵渊低着头,不让盗鹄看清自己的表情,声音略微嘶哑,“我只是很不喜欢这焦糊的味道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快些离开吧。”盗鹄言罢,带着三人继续向内院走去,而沈陵渊则是故意慢出了半步,走到了最后。
无人注意之时,沈陵渊抬眸望向那黑黢黢的建筑残渣,满眼的焦虑。
因为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扒了他衣服的陆晓。
很快,盗鹄将两姐妹留在了偏僻的晚棠院洒扫,而令沈陵渊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被他带到了凌霄阁。
沈陵渊过去十四年生活的地方。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院里壮观的景象。
只见曾经摆满各式兵器的小院被改造成了猪圈,外围围着一圈木质的篱笆,一根根极好的木材被锻造成食槽,供一群白白胖胖的猪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