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古代架空]——BY:结罗

作者:结罗  录入:04-24

  看他一脸迷惑,叶骁咬着牙笑了一下,道,沈侯正人君子,自然不知道这种下三路的东西。
  阿芙蓉是南陆特产,是从一种植物的茎中割取而来的草液精制而成,色泽漆黑,闻起来有些异臭,然而一旦焚烧或者融入水中,便有一股独特的甜腻香气。
  “阿芙蓉唯一的用处,就是镇痛。但是,并不是真的让疼痛消失了,而是制造幻觉,让服用的人以为疼痛消失了。”叶骁冰冷地道,“按这个浓度,只要服食几次,人就会上瘾。沈侯,这东西的危害,只怕‘泥销骨’根本比不了。”
  说到这里,他沉沉一笑,看向沈令,“我告诉你,只要上瘾,就会每天都离不了它,哪怕有一次没用它,人就会从骨子里痒起来,像是七八把羽毛扇搔在骨头缝里,会把身上的肉一条条挠烂,抓到见骨,只要能再来上一口,亲妈他都可以操。”
  叶骁无比森然地看着沈令,一字一句地道,沈侯,我之前只觉得北齐主昏臣庸而已,现在看,你的祖国,怕是已经连根子都烂透了。
  沈令涩然不语,他过了片刻,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漆黑眸子定定看向叶骁,“我知道,可是,那毕竟是……我的祖国。”
  叶骁无声冷笑,他看着沈令,身上那股冰冷的怒气越发浓重。
  他说,这样的国家,沈侯,值得么。
  沈令沉默半晌,答,若今日塑月是今日北齐,殿下如何自处?
  “取而代之。”
  叶骁冰冷地吐出这四个字,那双深灰色的眸子颜色越发暗沉,仿佛雷暴前的天空。
  沈令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平静地回看叶骁,道,殿下天潢贵胄,自当此言,可沈某不是,所以,唯有——
  他也清清楚楚地吐出四个字,“死而后已。”
  一刹那,室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沈令感觉到,本来就冰冷紧绷的空气,开始缓慢而沉重的扭曲。
  叶骁凝视了他片刻,忽然毫无笑意地一弯唇角,他慢慢调转视线,看着面前银盏里一点儿漆黑汁液,轻轻伸出左手,指尖一抹——
  在他手指碰上液体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房间里降临了——
  巨大、未知、沉重。
  叶骁腕上铮的一声脆响,碧色的镯子猛的自跃而出,在他腕上飞快旋转,内中星芒闪烁游动,直如他腕上缠了一尾游蛇!
  沈令早觉得他腕上的镯子有古怪,但没想到古怪到这个地步,他惊愕地看向叶骁,叶骁仰头,脸上表情是带着恶意的兴味盎然,左手举起,看着自己白皙指尖那一点儿漆黑液体,缓缓地,向下坠落——
  烛火无风自灭,惨白色的月光从窗棂里射进来,菲薄的一层,扭曲摇曳,像是无数条没有鳞片的白蛇在蠕动。
  他应该阻止的。沈令想。但是他动不了。
  从他碰到阿芙蓉液的那一瞬间起,某种巨大的存在,便降临在了这个空间——
  空气里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凝聚。不对,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存在,正安静地凝视着这个空间里发生的一切。
  肌肤上炸起细微的战栗,沈令本能地觉得寒冷。
  他看见粘稠的漆黑液体在叶骁白皙指尖拉出粘稠的丝,然后落下——
  那个巨大的存在,降临了——
  漆黑液体落上地面刹那,叶骁脊背挺直,头却猛的向后一仰,玉簪坠地,一头乌发倾泻而下!
  一切都静止了。
  而另外一个存在……沈令感觉到,也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叶骁缓缓抬起左手,掩住自己半张面孔,然后他一点一点儿,抬起了反仰着的头。
  就像是被人折断了颈子的傀儡,重新被接好了一样。
  叶骁终于完全抬起了头。
  他对沈令露齿一笑,柔声道,孤刚才实在太生气……惊到沈侯了。
  他神色如常,沈令却在看到他面孔的一瞬间倒抽一口冷气——从指缝间透露出来,他的左眼,赫然一片血红!
  他终于能说出话,能动了!

  第九回 鹤下血(中)

  
  “殿下!”沈令急叫一声,刚要起身,男人凤眸眯细,他慢慢地竖起食指,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叶骁无声无息地笑了——那是一个带着惊人戾气,近于妖异的笑容。
  沈令忽然想起,第一天到大理寺的时候,叶骁说的话。
  ——“沈侯,无论晚上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脊柱蹿起一股尖锐寒意,他看着叶骁轻捷起身,面向庭院。
  他听到叶骁近乎无声地说,他来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停了一乘雪白的轿子。轿子里坐着一道雪色身影。
  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雪白长发、雪白广袖,连眉睫都是一片雪色,他虚阖着眼,一动不动——沈令第一眼看过去几乎以为那是个死人。
  某种不祥的预感攀升而上,沈令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关窗关门,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不知怎的,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骁散发,赤足,一身玄衣,像一道突兀的幽灵,向男人而去。
  男人仿佛一只冰冷而纯色的鹤,向叶骁张开了雪白广袖,将他完全笼罩。
  然后男人抬眼看向沈令。
  他有一双朱色的,死人一般的眼眸。
  在被那双眸子凝视的瞬间,沈令浑身发寒:刚才与巨大的压迫感同时降临的,凝视着这个房间的,就是这个男人。
  轿帘自动垂下,而房间门窗忽然无风自动,数声脆响,门窗紧紧关上。
  沈令想,虽然毫无来由,但是他大概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蓬莱君。
  在被完全拥入那个熟悉怀抱的瞬间,叶骁感觉到自己沉入了一片温暖的漆黑海水中。
  他像个幼儿一样被男人抱了起来,雪轿轻动,缓慢而平稳地前往今夜他们要去的地方。
  他闭着眼,坐在男人膝头,双手抱着他的肩,头靠上颈窝,撒娇一样轻轻唤了声阿父,他听到流水一样的声音从上方淌了下来,应了一声,唤他的字。
  他兀自说着,阿父我好气啊北齐怎么可以这样呢沈令怎么这么迂腐呢不对他不这样就不是他了但是我还是好气啊!
  他说了一大堆,最后十分委屈地说,我……没法控制我自己,我已经忍了好久好久了,阿父,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慢慢抬头,露出了俊美容颜上,那只朱玉色的左眼。
  冰白色的指尖虚虚掠过他的左眼,男人低头,额头与他相抵,与他左眼同色的眸子凝视着他,“叔靖。”
  “是‘她’对么?”
  “嗯。‘母亲’差一点就降临了。我控制不住了……”
  “那就去杀吧。”像是保护着幼鸟的广袖无声落下,轿帘掀开,跃动的橘红色光芒涌了进来,俩人已经置身于在一个明亮的地牢之中。
  男人指尖在他额头一点,叶骁看向四周,只见偌大地牢中,关押着的十几名犯人,全都是沈令的面孔——
  他默默转了个身,面对男人,“阿父,打个商量,脸就不用换了。”
  “为何?你不想杀沈令么?”
  叶骁想了想,先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嗯……我想杀他,但是又不想杀他。”
  “……”男人看他一眼,在他额上又轻轻一点,叶骁再看去,却又是一群瑟瑟发抖容貌各异的犯人了。
  叶骁把身上的外套甩到一旁,看了一眼男人,“阿父今天要留在这里看么?味道会很重哦?”
  “不放心你。”
  叶骁点了点头,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向牢门的时候,他听到男人平静地声音,“叔靖,可还记得你和我的约定?”
  叶骁没有回头,他向左右侧头,活动了几下,骨节轻响,“记得。秦王叶骁与蓬莱君元苍河曾约一事。”
  “依罪而杀。”
  叶骁回头,面孔上那只朱色的眸子不祥而美丽。
  “阿父啊,你放心啦,我不会滥杀无辜的。”
  说完,他转过头,笑眯眯地走向了犯人们。
  男人闭上了眼睛,沉寂无声。
  沈令一宿未睡,在门厅枯坐了一夜,手边的案卷压根没看几页,直到四更时分,叶骁回来,他猛的站起,反倒把推门进来的叶骁吓了一跳。
  沈令顾不得礼仪,抓住叶骁胳膊,仔细打量他,看他双眼已经恢复深灰颜色,神色如常,吊了一晚的心才慢慢放下,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单手撑在案上,几乎是有些脱力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他这样,反而叶骁有些心虚,他蹭过去,说沈侯你等了我一宿啊,早知道我昨晚就跟你说一声了,你不用等我的。
  他挨过来的时候,总算放松一点的沈令才嗅到他身上一股藻豆的味儿,他皱眉,看到叶骁一头披散黑发犹带水汽,显是刚刚沐浴不久。
  沈令眉头又拧得重了几分,叶骁却会错意,他特别殷勤地推着沈令去了自己房间,乖乖巧巧在桌前背对沈令坐好,一副来梳来梳的神态,沈令心中一软,走上前去,为他挽发。
  叶骁身子乖巧,嘴上却在嘟囔,说哎,为什么睡觉都要梳发髻啊?虽然没有不舒服,但是很不方便啊……
  因为披头散发睡觉会磨损发丝,糟蹋你这头如此华美的长发。你根本不知道想把头发生得你这么好,宫里那帮女人什么都敢往头皮上糊。
  沈令在心中回道,但是因为一夜提心吊胆实在没有和他对嘴的心力,便沉默不语,只细心梳理长发,挽好,拿发带系上,“……殿下沐浴过了?”
  “是啊,不然一身血,又是碎肉又是内脏的,又臭又脏,多恶心啊。”他答得理所当然,抬眼看向沈令,似笑非笑,“沈侯,很多关于我的传言,确实都是以讹传讹,但是其中唯独有一件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着沈令右手食指。他曾经在他指根咬过一口,见血见肉,却留了疤,小小的牙印,看着像是戒痕。
  他伸手摸了摸,才再抬眼看沈令,面上一抹似笑非笑,“孤啊,确实性好杀人。喜用酷刑。这一点千真万确。”
  他笔直地看着叶骁,又问了个问题,“那殿下,被你说杀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与蓬莱君约定,依罪而杀。“

  第九回 鹤下血(下)

  
  然后沈令想了想,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特别谨慎的问了一个问题,“殿下……食人么?”
  叶骁特别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为啥……这么问?你遭遇过啥?
  沈令垂眸,过了一会儿才说,北齐国主幺弟彭王,酷虐好杀,尤喜虐杀冲龄幼女,分而烹食。
  叶骁露出了一脸你们北齐真恶心的表情。
  沈令抬眼,面上露出了一点儿如释重负,“所以……殿下才会送钱去给那个大殿上被杀的小太监对么?”
  叶骁沉默了一下,“……他罪不该死,但是我没别的办法,他的死,是我的错。”
  “……不过我也没骗你,我当时,也确确实实地想杀人。”
  “这玩意儿吧,算我命里带的,生下来就这样,没办法,就是控制不住。小的时候撕蚂蚁撕蜻蜓,大点儿撕猫撕狗,要不是我姐和蓬莱君发现得早,大概……我和你们北齐彭王应该能比个高下……”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忽然思绪飘远,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被发现天生嗜杀的时候,只有七八岁,发现的人是他姐姐楚国王姬叶柔。
  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就懵懵懂懂地站在一堆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小动物尸堆里,一身的血。
  她没有骂他,而是蹲下身,问他为什么要杀掉小鸟。
  他天真歪头,说喜欢呀,因为太可爱了,喜欢得紧,就想把它们弄碎,它们就不会飞走啦。
  叶柔那时候刚有了第二个孩子,她拉着叶骁,到了小小孩儿的摇床前,让他带血的指头轻轻碰了碰幼儿柔嫩的脸颊。
  王姐问他,阿骁喜欢横波么?他说喜欢,她又问,那喜欢永波么?他大声答,喜欢!
  叶柔牵起他满是鲜血的手,对他说,可是,如果横波和永波死了,那阿骁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不能一起玩,不能一起吃饭睡觉了,阿骁难过么?
  他想了想,忽然就委屈地难过起来,抽抽噎噎地哭着说不要。
  叶柔把他搂紧进里,裙摆上满是他小小的血手印,她说,那小鸟也一样哦,它们死了,就再也不会动啦,也不会活过来,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再喜欢也没有用,阿骁,你懂了么?你把你喜欢的弄碎了,他们固然不会离开你了,但是,他们会腐烂、然后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依旧懵懵懂懂,却依稀明白了什么。一双哭红的眼睛里,是姐姐温柔的笑容。
  然后他年纪渐长,心底那股与生俱来的嗜杀越发疯狂蔓延,蓬莱君告诉他,当杀则杀。
  只需要遵守一条规矩:依罪而杀。
  所以他做了大理寺少卿、上了战场,只是因为,这两个地方,他合理合法地享受杀戮。
  想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这种人啊,要是还想做个人,就只能这样了,依罪而杀,无罪不杀。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不过还好,大理寺这地方,别的不多,不能放在明面上,必须暗地里弄死的人还挺不少,我做得还蛮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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