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山知道什么意思,今天逛市楼的时候,老秀才看到各种各样没有见过的吃食,口水都要流一地,贺州山看不下去了,给他买了一些吃的,现在他是一点也不饿,实在吃不下。
至于刘酒,从厨房顺走两个包子就会房间了。老秀才压住刚刚一路上的思忖和心思,这会子夹着尾巴灰溜溜去安尸房了。
这里的厨子不比两人当时在端州地界厨子差,味道都挺好,但是今日贺州山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宴行见他吃的很少就问他:“不好吃?”
贺州山摇摇头,放下筷子,“吃不下。”
“累一天了还吃不下?”
贺州山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半天之后,撇了撇嘴,喃喃小声说了一句:“怪油腻的。”
宴行闻言,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才想起这里的人吃的口味重,重油重盐,贺州山这几日恐怕都是这么将就着过来的。
他站起来:“我去找人再做一份。”
贺州山拉住他的衣袖,“算了,这个时候厨房早就没人了,再去找人实在麻烦。”况且这梁赤突然让他可以随意调动这衙门里的人,已经是有很多人不服气,这会子再因为这个事闹得麻烦,没有什么必要。
宴行明白贺州山的顾虑,于是将他拉着的手拂下道:“那你等我一会。”
贺州山看他踏步出门,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有些累了,趴在桌上就昏睡过去。
恍然间,他在梦中沉沉坠落,眼前模模糊糊身影,他困惑道这些人在着里做什么,想上前去看清楚,却是他一上前,眼前的身影也随之移动往前走,怎么也在这云雾里面看不清。
这时候好像其中一个身影有人回头,一阵阴风吹过,面前云雾散尽,贺州山突然就看清楚了,这人的脸正在狰狞朝他咧开嘴阴森森的笑!
“阿三?阿三?”
贺州山迷迷糊糊从梦里面醒过来,宴行的眉眼在他瞳孔中放大,他呼吸突然加重,好像有些难以呼吸。宴行忙取过水来给他喝下去,喝的匆忙,水渍弄的衣领袖子上都是。
宴行有些担心问道:“怎么了,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嘛?”
贺州山回想了刚刚做的梦,这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噩梦也不算,毕竟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他奇怪,梦里的人他怎么好像是没有见过,那怎么会梦到?
他摇头,对宴行安慰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宴行听他这样说,还是有些担心,“先吃点东西,待会回去洗漱,先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明天早上再说。”
贺州山没说话,却看见桌面上摆了一碗刚刚休憩前没有的素面,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你做的?”贺州山有些惊讶的问。
宴行点点头,笑着说:“你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
贺州山望着这碗面,半响失笑,然后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竟然出奇的好,“味道很好,你学过?”
看他说了一句好,宴行这就松了一口气,坐下来,“这玩意还需要学什么,以前小的时候一段时间没人照看,自己乱做就会了。”
贺州山听到他这样说,有些失神,还以为这人从小养尊处优来着,没想到...他低头又多吃了几口,好像睡了一觉,胃口就好多了。
宴行见这人终于多吃了点东西,笑着道:“本以为太久没有做了,手艺会差,看来我也算是宝刀未老了。”
贺州山抬起头,烛火闪烁,红光打在宴行的脸上。这连着几天宴行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好好收拾自己,下吧还看得出有一层细细的胡茬,眼下还有点少睡眠的乌黑,整张脸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帅气,可是贺州山就是挪不开眼睛了,把这人看得恨不得看穿。
宴行被他盯着,有些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脸上有东西?”
贺州山若有其事地伸手,宴行微微倾身,贺州山在这人的脸上摸了一把,然后云淡风轻地说:“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一点原因,昨天没有更新。
☆、第四十六章
宴行一把抓住手缩回去的贺州山,低声说:“没有还摸得那么认真。”
贺州山任这人抓着手,抬起头来,一副那你要怎么样的表情。宴行想也没有想,隔着桌子,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缓缓地,两人的距离也就鼻尖挨着,呼吸声加重,正当宴行打算有所作为的时候,一声喊叫声打破这暧昧静谧的气氛。
“宴行!”老秀才穿过长廊,又晃悠悠地回来了,试探叫了一句。夜已深了,他不方便大喊,蹑手蹑脚,贺州山立刻回神,两人同时放开手,咳嗽一声。
宴行也深呼吸调整自己,摸了摸头,看见老秀才站在门口,说:“喊什么喊,大晚上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
老秀才干巴巴眨眼睛,我没有喊啊,我特意小声说话来着...但显然宴行此刻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微微仰头,一副你丫的要没有什么事情说,就等着我削你的表情。
老秀才站在门口,踏进去的一只脚悄悄缩回来,吞了吞口水,说:“今日,我与贺公子在查询香坊的时候,发现那日我们在客栈床头闻见的酒香实际上可能是一种治疗孩子咳嗽的药酒,这药酒服下之后,可能会彻夜未眠,所以我当认为那个孩子估计一整个晚上,也,也没有睡着。”
一整晚没有睡着,那不就意味着,她是亲眼看见那个剥皮客将她母亲的皮剥下的!宴行一惊,那为什么那个孩子说是阿三是杀人凶手?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贺州山低头思考,现在猜测这中间肯定有某种因素混了,导致这个孩子误认为他就是杀人凶手。而且,剥皮客作案时,身边还总是有暗香浮动,也许就是这香的问题,倘若是能够找到这种香,那么问题可能就迎刃而解,凶手的问题也能够按照这条线索找下去。
宴行也想到这里,于是问到:“阿三,你今日去了那些地方找?”
贺州山道:“先去了市楼,再又是去了各处的香坊,还有,”贺州山顿了顿,接着说:“额,最后去了一趟青楼。”
“青楼?”宴行问道,随即就明白了贺州山的意思。估计是想看看里面的那些姑娘调香制香,但是青楼里面恐怕没有什么人了,毕竟这青楼是最早出事的地方,“那有没有找到线索?”
贺州山叹了一口气,还是摇头。
宴行没有说话,老秀才看了看贺州山,又看了看宴行,过了片刻,宴行开口:“我看,还有个地方你们没有去找。”
“什么地方?”
“南楼。”
静了许久,贺州山轻轻的问:“南楼是什么地方?”
站在门外的老秀才倒吸一口气,“嘶”了一声,“贺公子这也不知道?”
贺州山天真的摇摇头,看了看宴行,发现对方竟有些眼神躲闪的意思,他问道:“南楼是个什么地方,我从未听闻过。”
老秀才一只脚踏进来 ,看宴行没有阻拦,这才放心把另外一只脚也挪进来,然后端过旁边的一条小板凳坐下,有板有眼的地说:“这现在啊,四海潮平,海晏河清,民风民俗比从前不知道开放多少。所以啊,除了青楼这种里面专供养女子给人做乐子的,男风也很是盛行。最初这本来该叫做男楼的,后面觉得不大好听,于是大家就统称做南楼。”
贺州山道:“所以这南楼里面——”
“均是供人亵玩的男子,有些大官啊,还会特意在这里面挑选自己喜欢的,买回去藏在家中呢。”老秀才说起这个,头头是道。
贺州山愣了愣,半响才说:“我的确是听说那些京城里面的大官爱养娈童,但也没有想到现在民风民俗如此奔放。”
老秀才哈哈一笑:“不是现在,是历来就有的。只不过是公子你不懂罢了,你瞧宴行就知道。”
“我只是知晓有这种事情,可,可是从没有进过这种地方!”宴行忙解释道。
贺州山眼光划过,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朝老秀才说道:“那当地是有南楼?”
老秀才摸了摸胡子,喃喃自语说:“我当年是有看到过的,至于现在,只恐怕会是更多,不会减少。”
宴行在一边说道:“此地有一楼,名为招英楼,就是南楼。”
贺州山偏过头来看他,宴行半天没反应,然后小声嘟囔:“是小将同我说的。”
贺州山觉得奇怪,这两人不是不应付嘛,怎么扯到一块去了。
那会,宴行同小将出门来,问他:“你们府上的净澈大人是什么人?”
小将斟酌了半天,磕磕巴巴说了一句:“他,他同我们将军关系很好,现在是我们将军府的当家人。”
只就这一句话,宴行立刻就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将军府里面的人对他毕恭毕敬,两人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既然如此,你们净澈大人同你们将军多久了?”
小将回忆了一会道:“将军提携做守城不过三五年,他同将军可能要更长时间罢。”
宴行点点头,问:“那个倒霉蛋说什么净澈大人是南楼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谈到这里,刘酒也静耳倾听。
小将歇了半分,驻足,说道,“这个本是不好多嘴的,可如果净澈大人当真和此事有关,那我也定知无不言。”
“净澈大人曾是招英楼的头牌。”
刘酒闻言紧紧皱着眉头,宴行不解:“招英楼?”。刘酒在一边解释:“这城里面最好的南楼,就是招英楼。”
宴行回忆净澈的长相,仔细想来的确是干净底子里面透着一股子邪魅,原来是个这样的出身。“那你们的将军是怎么和这人碰见的,还让他做了你们府里面的当家人。”
小将顿了顿,晃了晃脑袋道:“我进府晚,很多东西不太清楚,但是我偶尔听见下人们说将军从前是一个浪子,后面在这里无意间碰上了净澈大人,两人就认识了,再不久就是将军擒住采花贼,朝廷特例让他继了老将军的守城位置。”
宴行听着听着竟然就失神了,采花贼,怎么这里有个采花贼,难不成就是当时蓝青田碰到过的那个采花贼,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小将说完,脸色不怎么好,看来对于说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芥蒂。不多说什么,宴行就直接和他交代,既然将军派他帮忙,那就请他去找一找那个倒霉蛋,这人恐怕还知道点什么。
小将本来今天回去时,请将军开了府里面的藏书房,这个藏书房其实也算不到是将军的,只能说是净澈大人的。
因将军每日繁忙,并没有很多时候看书,顶多看些兵法,书房里面都是净澈大人闲来无事看得书,他想着既然衙门的藏书阁没有,那将军府里面的书房会不会有,这才刚请了将军开门,替将军收拾案几上的东西,这方宴行就进来了。
既然宴行都已经这么说了,他就不如先回去找人出去找那个倒霉蛋,书房就先耽搁一会。
宴行还想着今天晚上可以让贺州山好好休息一会,看来现在是不行了,因为他们今天要夜刺招英楼。
贺州山看了看身上穿的衣裳,华服绣锦,金线绕边,一层一层的穿上去,衣服还略微有些沉,加上发髻被改了改,现在俨然是衣服风流公子的模样。
再瞧瞧宴行,更不必说,这人本来就是混账在这种地方的,风流气韵不用打扮就显现出来,如今稍加收拾一下,活脱脱的浪荡哥儿。
“有必要打扮成这幅样子?”贺州山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很是不满意,怎么看自己都觉的别扭,宴行笑眯眯打量前后绕了一圈,说道:“好看的很,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贺州山眼角瞥了一眼,凉飕飕地来了一句:“你从哪里来这些衣裳?从前便有的吧。”
宴行脸上的笑立刻就僵住了,一边的老秀才看到两人打扮,瞠目结舌,真是人靠衣冠马靠鞍,两人本来就是一副上好的皮囊,这两天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这时换了件衣裳,收拾一下,倒是有了流连花丛的京城公子哥的味道。
“宴公子的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金丝材料啊!”老秀才边说着还用手在上面搓了搓。
宴行哈哈的笑了笑,打了个马虎,把这件事混过去,贺州山又问:“去这种地方真有必要穿成这种模样?”
老秀才连忙接嘴说:“哎,贺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进这种烟花场所里面的,均是一些眼睛势力人,看你穿的一般般,招呼也不愿意和你打,见你要是穿金戴银,富贵人家,恨不得掏心窝子都交给你。”
宴行在旁边道:“老东西你从前也是烟花场所里面混迹的人啊?”
老秀才脸上一红,好半天又说:“不怕你们笑话,我从前还真没有进过这种地方,那时候一是没钱,二是觉得辱没读书人。不过啊,现在我也没有那什么想法了,这把年纪了,不能玩也该开开眼界,浪荡一会。”
宴行和贺州山闻言,不觉的笑出声来,感情这老家伙今天晚上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去是因为这个原因。
宴行叫来老梁,备了一辆上好的车轿,夹着马车去往这城中最有名的招英楼。漆黑夜空,今晚竟然一点月色也无,此时已经过了立夏,晚上街道无人,一阵凉风刮过,只觉毛孔张开,浑身清凉。
打更人敲了敲手上的敲更锣,已经过了子时了,此刻距离梁赤的期限只剩下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