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交锋,依旧是未能占据上风,但是,顾斋无所谓,他不怕同他耗,再一个回合近身,顾斋同陶姜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伎俩,不就是想为他们拖延时间么,这次我可学到了。"
他一个用力压制住陶姜的银枪,反手发出号令:"趁现在,给我攻城!一个不留!"
盘宁已无人守备,城门很快被川军的巨柱轰开,早前摸进城内的探子早就打听明白了那剩余零星一点陵军撤离的方向,带着进城的十万川军,由南向北进发。
陶姜心里慌乱,被顾斋得了机会,他一把反手制住陶姜,抵/着他转身上了城楼,他道:"你看啊,川国的军队已经踏上了你们陵国的土地,你输了。"
"不要杀他们,要怎样你才能不杀他们?"陶姜的声音有些卑微。
"你求我,或许我就放他们一命。"顾斋半开玩笑的道。
陶姜没有开口,他知道求他救不了陵国上下所有人,他道:"他们只是无辜百姓……"
"不求是吧。"顾斋的声音从城楼上吼出:"陛下有令,剿灭陵国!片甲不留!"
褚楚无措的看着,看那高举起的兵符透出的寒光,他的心也寒了。
"我只向圣上要下了你的命,可没有要他们的,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知道你怎么败的吗,你这圣人般的慈悲心肠就是你的弱点,而我没有这样的弱点。"顾斋同陶姜说。
顾斋没打算再跟随着大军北上,反正陵国已经没有军队力量了,那十万大军迟早能攻到陵国的都城金雀,他把陶姜带了回去软/禁在川营之中,他想掀开他的面具,但是陶姜不肯,终日就缩在那一角,不肯吃喝,只会发神发愣,顾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试着和陶姜搭话:"你不是骗我说你是你们国主私下练就的兵队主将么,还说什么誓死保卫盘宁,也亏我信你,被你骗了这么多年,你个骗子。"
他将满满的一碗莼菜羹放到他面前:"吃点吧,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就骗了你这一回,还是你占便宜多一点。"
隔了一日,这次端的是冒着诱人香气的荠菜馄饨,他道:"喂,你这样不吃不喝真的会饿死的,再有怨气也该多少吃点。"
可陶姜还是不吃。
再隔一日,又换回了莼菜羹,他同他讲:"你的命是我连夜快马回京向陛下千辛万苦讨要来的,你可不能就这样把自己饿死了,你说你好歹算是一国名将不是战死疆场而是饿死敌营,会不会被人笑掉大牙?"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消息报了回来。
那是陶姜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十万大军已尽数覆灭陵国。
国破山河在[1],国亡将被俘,大抵就是如此吧,他终于开口,声音艰难虚弱:"顾斋,你是想要把我带回川国吗?"
顾斋很是开心,不是因为得到战事的消息,而是终于等到他再开口了。
"我带你回上京城,上京城真的很好,你去了就知道了,反正不会比这里差的。"顾斋看着眼前人信誓旦旦的同他保证。
"好,我答应你,在此之前我可不可以再去盘宁看看,我想再看一次盘宁的日落。"
"你若能乖乖吃饭,我就勉强答应。"顾斋哄着他。
从那之后,不管是莼菜羹还是荠菜馄饨,顾斋给他的他都吃,直到那一天大军拔营。
顾斋也的确遵守了给陶姜的承诺,他骑着马带着陶姜回到了盘宁城边,看着他登上城楼,而他把马拴好,慢他一步跟上去。
即将落下的残阳依旧沐浴在陶姜的身上,顾斋看着的背影依旧是那个余晖里的背影。
最后一抹晚霞飞速散去,变故发生得突如其来,那城头上的人,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支短匕,逆着向自己的心头刺去,任顾斋反应迅速,仍是不及。
城头上的人极速向城下坠去,顾斋的心也跟着一道坠了下去。
他往城下飞掠,却赶不及那人的坠落的身体。
那人跌落在地的闷沉声响,就那么震在他的心上。
他一把将重摔在地的人扶起,眼泪和他的鲜血融在一处。
顾斋气极的大吼:"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你答应过我的,骗子,你又骗我!"
陶姜还有一口残余的气没有咽下,他用力摘下面具,对视着顾斋的眼睛,说:"你知道我为何总是叫你顾斋而不是顾长宁么,长宁……我此生的希冀不过是这二字,可笑带着这个名字的人,却是你这么一个人。"
怀中的人还是缓缓合眼,身上的温度也在慢慢抽离,变得冰冷而僵硬,城楼之下,孤身只影,昔日双将只余一。
顾斋抚摸着怀中人的面容,想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良久,他终于起身,吹了暗哨招来自己的副将。
他的声音嘶哑哽咽,一字一句的吩咐:"盘宁城外有处谷地,最是风景好,你找最高处安葬他,务必要看得到落日。"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杜甫的《春望》,原诗为:“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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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又名《战神阿顾和白月光阿姜不得不说的爱情故事》!
☆、第20章
"施主?施主?回神,茶要凉了。"
陶姜的眼神重新聚拢,发现自己正坐在茶摊上,面前正是那位云游僧。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我是死了吗?"陶姜的心久久未能平复。
"哎,贫僧不是跟施主说了,何必着急,坐下来吃口面再走不迟的呀,瞧施主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却是说什么也不相信贫僧,都说了你终究还是要回来的。"云游和尚捻着他的佛珠道。
摊主此时正端上两碗清汤面来,道:"还好您没走,我看这位大师傅来了,就多煮了一点,时间就久了些。"
"哎哟,这茶都放凉了,我再给您二位煮一壶新的去,只不过再没有铁皮石斛了。"摊主又去忙碌。
褚楚开口问僧人:"您说国之将覆,是否真的不能以一人之力扭转?"
僧人答:"或许能又或许不能吧。"
褚楚问:"那如果想要陵国免去这一场劫难呢?"
僧人答道:"想要陵国上下安然,也不是全无法子,贫僧只有一折中之法,且需要付出极重的代价,你可愿一试?"
陶姜答:"若能护陵国免去这一遭,自是愿意。"
僧人问:"你可要想好了,陵国之劫亦或变成你之劫,也愿意?你确定能扛得住吗?"
陶姜点头。
僧人道:"那好,这法子须得你以命相许,贫僧机缘造化偶得一玉符,你潜心许之,今后你的命就系在这玉符上,成为命符,从此再不由己,你把他交给信任的人,好生保管着,将来这命符自会到命定人之手,届时或许又有另一番造化,是福是祸,全凭天意。"
这些玄之又玄的话语,即使陶姜颇有慧根也听得糊涂,尤其是刚刚经历过那一遭,似幻似真,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毅,也愈发肯定要为陵国、为陵国百姓寻求一条生路,事情绝不能发展到那地步。
云游僧点了点头,将装着玉符的锦囊递给陶姜,道:"回去吧,边城的百姓还在等着你。"
*
陵军营,顾斋执着的讨要那命符。
褚楚盯着顾斋那张面不改色的脸疑惑,命符之事实在玄奇,很少有人知道,就是在营中他也只单单告诉过柴涟、宋黎,不知顾斋是从哪里得知的。
柴涟知道命符的重要性,推脱自己从未见过什么命符,瓮舒将军也从未给过他。
顾斋听完脸上有了愠色,他道:“以为用这等拙劣的借口就能够唬我?既然我来这里,自是知晓其所在,此次来营不为别的,我只为这枚命符,你们不给也得给,否则本将军不介意带兵过来,签过的降书,也不是不可以撕毁,只需我向陛下奏称你们陵国降服之心不诚……”
"至于招降官大人,我相信也不会不识时务,对吧?"顾斋望向褚楚。
“哦,容我提醒一句,没了陶瓮舒,你们根本没有抵挡之力,不过一枚命符而已,和陵国民众相比,柴将军不防好好考虑一下孰轻孰重。”顾斋道。
褚楚没想到,顾斋会对他的命符执着如此,甚至不惜要反口川陵之间已经签订好的降书,他确信只要他想,他就会率铁骑踏破陵国城池,一切都会朝着他最害怕的方向上演。
于是褚楚开口:“柴将军,听顾将军的,把命符给他吧,瓮舒将军求得那一枚命符也是想换取陵国安平,莫要背了瓮舒将军的心愿。”
褚楚拼命向柴涟使眼色。
柴涟眼里满是不相信,他从褚楚的眼神里看到了肯定,可这命符太重要了,他私心不想把它交给其他人,放在他这里,将军必然是无虞的,可放在别人那里……难道真要让将军应了僧人那句“是福是祸,全凭天意”吗?
几番内心里挣扎之下,柴涟还是垂下了头,自家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还望顾将军莫要与陵国为难。”
柴涟说完从自己的脖颈上扯出两股红绳,那红绳上系着的正是一枚白玉,正是“命符”。
顾斋从柴涟的手里接过那枚“命符”,举着放到阳光下看,观那玉洁如流云、润如羊脂,周遭刻着祥云,中心是一朵栩栩如生的佛莲,就算没有那“命符”之说,也绝非凡品。
“这命符我就收下了,不多叨扰,我和褚大人先行回驿站,我看这营中事物还需劳烦柴将军妥善安置处理,那三日后便不需要着急同我们一道回上京,择日自行前来即可。”
说完顾斋瞥了一眼褚楚,褚楚缄默不语。
“柴涟遵令。”柴涟平静说。
自从柴涟下定决心要跟褚楚去川国之后,褚楚就在考虑安排谁来接手陵国的事情,想来想去只得把他的右副将从金雀城召来,原先担心川国会有刺杀之举,于是便派了自己的副将贴身保卫皇室,现下已经不需要了,正好让他回营述职,而陵军营表面上是被柴涟解散,实际上暗自按照既定的计划转移至太白山蛰伏起来。
三日后,褚楚乘着那车架登上了回川国上京城的道路,这一次没在路上耽搁,一路行进得很是顺利,带着那陵国进贡的风土人情踏上了他的回程。
*
和陵国的颓丧的氛围完全不一样,自从踏入川国境内各处都是一片祥和,尤其是当顾斋、褚楚他们回到上京城,很明显的感受到上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沉浸在愉悦之中,不用想肯定与他们这次的招降有关。
城门大开,百姓们十里长街的将归来的队伍迎进城,顾斋和褚楚没有来得及洗去一身风尘,更换一套衣袍,就直接被皇帝召进了宫。
二人站在那金銮殿中,龙椅上的皇帝乐呵呵的瞧向他们,他们呈上签订的降书,并由褚楚代为讲述这一趟远行所发生的事情。
褚楚挑着重点讲了一些,忽略了军营里的那些事情。
皇帝面上依旧很高兴,先是嘘寒问暖的问了褚楚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复发魇疾,后又夸赞这次二人立下了汗马功劳,一挥手表示要着重嘉奖二人。
皇帝说:“楚儿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朕讲来,大将军也是,你二人此次立下大功,不必拘谨。”
褚楚想了想说:“草民并无所求,只不过这一次去陵国,对那边的风俗尤为喜爱,希望能同陛下讨个恩典,允许草民能够常派人去陵国购置些吃食及小玩意,做一做两地的贸易。”
皇帝自然是允了,同时皇帝还说:“此次楚儿作为主招降官,招降有功,朕打算正式封楚儿为皇世子,待二十岁加行冠礼之后破例封王,楚儿本就是皇室血脉,再合适不过,本来朕还犹豫不知道划哪片封地给你,今儿见你如此喜爱陵国风俗,就把陵国地界划给你管辖吧。”
褚楚吃了一惊,皇帝竟然将整个陵国领土划给他,这不是歪打正着,正合他意,这下他那些计划就行事更为方便了,不由的喜形于色,向皇上道谢的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舒畅愉悦。
而这一切都被顾斋看在眼里,只当褚楚虽同他出使了一遭,心性仍然是个小孩子,当他真馋北边的那些吃食玩意儿,把为数不多的欣赏重新转为了对他的不屑。
“至于大将军,为朕征战多年,如今也二十了吧,是该到成家的时候了,朕思量了许久,打算将世子许给你你看如何。”
顾斋和褚楚皆是一惊,异口同声的道:“什么?!!”
褚楚知道川国是允许娶男妻,但他没想到以他的身份居然也会被安排成男妻,别说顾斋接受不了,他也不能接受。
皇帝看着下面两位,丝毫没有领会到他们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朕有意将楚儿许配给大将军,大将军觉得如何?”
还没等褚楚开口,顾斋就急道:“微臣,万不能娶世子……微臣,微臣只是一介武夫,配不上世子这样的金尊玉贵,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却说:“楚儿善文,将军善武,当世良配,且将军的八字朕已经命人看过了,和世子的正相合,大将军为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和皇室结亲,没有人会挑这门亲事的错处,朕瞧着挺好。”
“楚儿的意思呢?”
看皇帝点到了自己,褚楚觉得幸好自己还有说话的份,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不理智了,他前前后后仔细思索,他想到皇帝刚给了他那么大的好处,这个时候不适合打皇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