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斋领了一队兵马就往回程奔去,赵陶陶说的那一切在他心里萦绕不去,唯有找到褚楚问个清楚才能解决,既然南蛮军中没有,那么褚楚定是自己北上离开了,都是他脑子糊涂,因前车之鉴,下意识就觉得是被南蛮掳了去。
谢岚瞧出了顾斋颇有点疯魔的意思,不敢阻拦,只是选了最精锐的几人好好护着将军,凡是遇上夫人的事,将军便是如此,不,还有那位瓮舒将军,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将军的"命中劫数"。
顾斋带着人一路穿过越乐北上,都未发现半点褚楚的踪迹,受那迷香的作用,顾斋心里反反复复的浮现着赵陶陶说的那些话。
他摒住心神,猜测褚楚此时莫不是已经回了上京。
即使想知道一切的真相,顾斋还是保住了那一丝理智,他看了看遥遥无尽头的官道,勒马而停,最后只道:"我们回去。"
大军还在南蛮,他一意孤行的发兵,虽然九死一生险中取胜,还有诸多的事情需要他料理。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明明他很想找到褚楚问个清楚,好像内心深处又不想回去,甚至有些害怕再见到褚楚,怕他真的当着他的面把所谓的"前程往事"细细抖落。
赵陶陶的话借着那蛊惑人心的迷香,好似在他的心中埋了一粒"种子",如今"种子"真正破土生根。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明末清初诗人吴伟业的《圆圆曲》,原文是:“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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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楚:万万没想到是这样掉马……
顾斋:掉马掉得轰轰烈烈……
巫&陶:我俩为你们的轰轰烈烈奉献了生命……
☆、第89章
西域王宫建在一座雪山上,正座宫殿与山岗融为一体,气势宏伟,褚楚到达的时候正巧初升的日光沐浴其上,仿佛一座圣殿一般,高洁无暇。
没想到西域王一介域王也能拥有这般模样的宫殿,也对,能年年都给川国上贡,受川国庇护的又怎会差呢。
褚楚下了马车跟随着漏月一同走了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几道宫门,终于见到了那穿着异域风格服饰的男子,和那日他们在上京的会面不一样,在这宫殿中那男子才真正没有收敛他身上的气势。
"王兄,我将公子接来了。"
漏月向那人见了礼,褚楚也学着他行礼的方式两手交叉贴至胸前同这个人行礼,他没有川国皇帝那种居高临下的桀骜之气,只觉得这是必要的礼节。
"与褚公子再见,未曾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光景,公子身子似乎比当日在上京见面时虚弱了不少。"他打量着褚楚的脸色道。
褚楚心道:原来这人并不是个口齿不清的,那也是伪装了,如此的谨小慎微,必然也是个聪明人,是他想窄了,一个口吃者怎么能当上西域的王。
"想必来的路上月儿已经告诉你了,我便是这西域的域王,本名齐黎·乌图,当日时迫不得已不方便透露真名,还望公子勿怪。"他依着陵国的方式朝褚楚行礼。
褚楚眼皮一跳,这人是知道他是何人了,还是按着他是川国皇帝任命的陵王,给他行的礼,他一时有些琢磨不透。
"褚某因遭遇了一些事,恐怕要借您这块宝地暂避一阵子了。"褚楚道。
乌图勾了勾唇道:"无妨,本王当日就说过你帮本王找回了月儿,是大恩情,你有困难都可以找本王,但凡能够帮得上你的,本王自不会推托。"
既然这人是西域的王,那漏月一定被他照顾得极好,也算是亲眼见过了,放心了,他当初一直记挂着这事,只不过后来变故太多,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虽然是好心帮扶,但褚楚深知他是寄人篱下,是沾了漏月的光,识相的把空间留给了两兄弟,自己回了他们为他准备的客房。
大殿之中只留下两兄弟,乌图对这个弟弟一直都不见外,他道:"你这位关切的褚公子,并非普通人。"
"就在几日前,你寻到褚公子的时候,南蛮和川国之间经历了一场大战,据我派出去的密探打探,原因竟是这位褚公子,川国那位战神杀入南蛮军营的时候,我派出去的人也悄悄混了进去,赶巧听见了一个'大秘密'。"
漏月有些疑惑的问:"什么大秘密?是和公子有关吗?"
乌图压低了声音道:"那南蛮王说褚公子便是当年陵国那位赫赫有名的将军。"
他又道:"若他真是陵国那位将军,我倒是有个想法。"
漏月心中一惊,忙道:"王兄莫不是想……"
乌图瞧了一眼漏月,笑道:"放心,我没有想要伤害你这位公子,他于我们有恩,我只是觉得他某种角度上和我们是一类人,若他真的想复国,那便是川国的敌人。"
漏月反应很快,他问道:"王兄是不想再与川国交好了?"
乌图揉了揉漏月的头,"没有哪一国会愿意永远臣服于他国之下的,所有的屈服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还小,不懂这些,我的父亲早年和当时的川国皇帝达成了协议,借他的力量收编了西域大小国,才坐上了域王的宝座,为此西域年年上贡,在那川国皇帝的眼里早就把我们当成了他们的附属国,陵国便是不愿意低这个头,所以才会有了那五年的征战,也不能这么说,是陵国受天灾严重,川国皇帝根本没放在眼里,所以直接出兵想灭了陵国,只不过后来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改了招降。"
乌图对漏月道:"你同那位公子走的近,就帮王兄从旁侧击一下,看看他是否真的是陵国那位大将军,即便不是也没关系,他现在是陵王,只要他愿意站在川国的对立面,和川国割裂,我们就能和他联盟,到时候他想自立为王,我很乐意帮助他。"
漏月别了自己的兄长,转身走出大殿,以他对公子的了解,公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褚楚正在房内收拾那些佣人们给他送来的西域服饰,原来也并非所有的西域装束都像那件婚服那样……脑中某根"弦"突然绷紧,头疼心疼的毛病突然犯了,看来以后和他相关的是一点儿都不能在想。
漏月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褚楚难受的样子,连忙给他倒水,"公子,需不需要我再唤太医?"
褚楚喝了口水摇头示意不用。
漏月见褚楚缓了过来,打消了叫人的心思,"我怕下头这些人毛手毛脚的伺候不好公子,还是我亲自照顾着比较好,对了,我来还有一事要向公子禀明,公子放心,梅苏、鹭箬他们已经去了江南,现在正在陆家兄弟的府上,公子不用担心他们会被找到。"
说话的间隙,褚楚的疼痛缓解了,也能够思索一些事,他便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之前来时便想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会躲藏在锁昼庄的?"
漏月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道:"我不瞒着公子,王兄有探子时刻留意川军和南蛮的征战,那日知道公子用自己换回了梅苏、鹭箬,我本来想托王兄派人去营救的,没想到顾将军快人一步,将你救回,可是后来公子又失踪了,你所在的那顶帐篷起了好大一场火,顾将军便认为是南蛮又将你掳了去,他带兵屠了南蛮军营却没找见你,王兄的人一直跟着他,见他带兵北上追击了许久仍是无功而返,我就猜测公子一定是为了怕被追到躲藏了起来,这便记起之前你和我说过的这个小庄子,也是碰一碰运气来寻的。"
褚楚苦笑,连漏月都能猜到,偏偏他猜不着,顿时又觉得隐隐做痛起来。
漏月见他如此模样道:"公子心脉受损便少想一些,我已经问过医师了,我们西域正有一种雪莲能护受损的心脉,公子先在王宫里养伤,我去求一求我的王兄替你寻找。"
褚楚一把揪住他道:"已经很麻烦你的王兄了,怎么好再托他帮我寻找雪莲,而且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他没有什么能回报给他,帮他认回漏月的这一份情,在他救他的这一回就还清了。
漏月道:"公子若能将原本的身份告诉我与王兄,一朵雪莲不在话下。"
"你们知道了?"褚楚道。
漏月说:"是王兄探查到了,公子何必隐瞒,就算我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不会打什么不好的主意的,我可以保证,我王兄绝对没有要害公子的意思。"
褚楚不想让漏月夹在他王兄和自己之间为难,而且他的王兄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瞒无可瞒。
"你带我去见你的王兄吧,我想亲自和他谈此事。"褚楚道。
这一次不是在那大殿上了,褚楚似乎是被请到了一处专供谈话的屋子,里面存放着许多西域奇珍异宝。
乌图早已在此等候,手上还拿着一只精致的木匣子。
"从月儿那里知道褚公子心脉受了损,本王便在西域王宫的库房里找了找,结果发现还真有这雪莲,这种雪莲珍贵非常,上千年才开一次花,有缘人才能遇得上,这一支还是一位云游的得道高僧转赠给本王的,我一直好好的收着,没想到今日还真能派上用场。"乌图边说边打开那匣子往褚楚手上递。
西域王的态度可谓是非常有诚意了,意思是不论他是否告知自己的身份,先表明自己有意赠他这雪莲的意思,好比雪中送炭。
褚楚没有直接接下那匣子,"其实,王您早知道我不是褚楚了吧。"
当时在醉梦欢他只当他是普通一胡商,况且漏月的事和他本身关系不大,替漏月寻亲之事以他川国郡主之子的身份也能办到,就没有多防备,如今得知这人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域王,才警觉。
细细想来,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怀疑他了。
乌图眉尾一挑,等着褚楚继续说。
褚楚道:"我本是陵国一位将军,姓陶名姜,或许您并无所知,但我的封号您一定知道,便是'瓮舒将军'。"
乌图似乎并没有多惊讶,只是笑着将手上的木匣塞进了褚楚的手中。
"看来本王猜得不错,能有幸得见将军这样的人物,是本王的荣幸。"他端正了态度道。
"当年瓮舒将军的名号何人不知,并不仅仅局限在川陵之间,只是大将军怎么突然成了川国的小世子?"乌图疑问道。
褚楚道:"这其中缘由,有很多玄之又玄的地方,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乌图笑道:"世界之大的确无奇不有,确实很多东西不必去深究,本王信你是当年的瓮舒将军,这只雪莲就当是本王送给将军的见面礼,恭贺将军归来!"
褚楚合上那只匣子,没想到西域王如此信任于他,他换了一个身子,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离奇的话,他竟然没有将他当作一个疯子来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乌图: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口吃……
☆、第90章
顾斋开始没日没夜的做噩梦,梦中总是那红衣将军立在盘宁城前与他对峙,他屡屡质问他是不是褚楚,那人不答,可在他梦醒那一刻总能看到他面具下猩红着的一双眼。
他从床榻上爬起,洗了一把脸,招来谢岚问道:"亡故将士的尸体都安葬好了吗?"
谢岚道:"禀将军,已经寻了一处不错的地方将他们下葬了。"
顾斋又问:"赵陶陶和巫师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给了他们二人一个全尸,把他们埋在一处了,将军仁厚。"谢岚道。
谢岚如何不知他们将军恨这二人至极,却依旧没有将这两个人抛尸荒野,下头的小子谁以后敢说将军是只知道战场厮杀的"疯子"他就跟谁急,这都是对将军的误解。
顾斋道:"我在南蛮军营守了这么久,如今那些负隅顽抗者尽数被灭,明日我便带着大军班师,你挑一些可靠的将士留在此驻守,以免节外生枝,等我复了命,圣上自会有圣旨降下,着他们候着便是。"
第二日一早,顾斋就领着自己剩余的兵士踏上了回上京的官道,他忍了这么久,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在心里道:褚静翕,你最好是乖乖的在上京城中。
川军经此一役,损失惨重,这一仗远比川陵之战前的那一仗打得更艰难,好在是一举拿下了南蛮。
顾斋刚回到上京城中,连盔甲也不脱,直接奔去将军府,谢岚远远的看见他跑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家将军这辈子是真的栽在夫人手里了。
空落落的小院,一个人也没有,连旺喜和昼芸都没有在,房中已经积了一层落灰,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顾斋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脱下身上沉重的盔甲之后,又往醉梦欢而去。
而醉梦欢里也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甚至连平日里跟在褚楚身后的小倌也不知所踪,似乎他们并没有回到上京来。
顾斋第一次在醉梦欢里买醉,那些个小倌们见他不俗都想靠近,却畏惧他周身的戾气,直到谢岚抱着官服找了来,说皇帝不见他回宫复命已经震怒。
金銮殿之中,文武百官齐齐等候已有好几个时辰,但龙椅上的那位不发话,他们也只能干等着。
顾斋穿着官服,踏进这金銮殿之中,向着高出那一身明黄的人跪下,说道:"微臣已经尽灭南蛮,手刃了南蛮王及其下巫师,今班师回朝,特向陛下复命。"
皇帝道:"大将军此次辛苦了,守下了我大川城池,护了大川百姓安平,但是一码归一码,朕只下令让你守好越乐,并未让你主动出击,擅自作主出兵,大将军可知罪!"
顾斋道:"臣知罪,臣是一时情急,才不得已出兵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