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睡了。
他放心地睁大了眼,呆呆凝睇了许久。慢慢地,他莫名想靠近些,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于是两人几乎枕在了同一块枕头上。
他闭上眼,像是怕会吵醒安明熙一般轻轻地吸气,他没能嗅着什么味道,但安明熙身上的气息令他心口鼓噪……想靠近他,想触碰他,想抱他,想……亲他。
花千宇的视线紧锁着安明熙闭着的两瓣红唇,他将头伸前,缓缓朝安明熙靠近,直至他能感受到安明熙鼻尖呼出的热气。
——迷迷糊糊,但还未睡着的安明熙感受到他人的气息,不习惯与人同床的他忽然警惕。他抬起头,鼻尖和嘴唇都与旁人相撞。他吓了一跳,见旁人是花千宇,不由安心了不少。
只是……安明熙抬手,用掌心按着嘴唇,想来觉得有些抱歉。于是他抬手,用指尖小心扫过花千宇的双唇,仿佛这样便能扫掉自己亲过的痕迹。
花千宇忽然动了,安明熙吓得赶紧收手,见他没醒,这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继续睡。而背过身的花千宇一张脸红得像个熟苹果,他睁开眼,手按着胸口几乎要从喉咙中蹦出的心脏——
别跳了,会被听见……
这夜,太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发现课程满满当当,才上新课就有不少课题要完成,为了赚生活费,我还找了兼职……
约定的更新我使劲维持(要是哪天产不出来,请原谅我,我太难了),但是周二的加更就更难产了,所以不要请大家默认周二不更新,这样看不到更新不会难受,更了还有惊喜5555对不起orz……
真希望哪天我能靠写文养活自己orz。
第32章 032
听着身旁少年浅浅呼吸声的花千宇闭着眼睛过了许久——也许有一个时辰,又或者仅有一盏茶的功夫。
他睡不着。于是乎,他翻身,双脚放下了床,却还侧过头,观视仰面静躺的人儿。
现在的他即便怎么回想,也无法分清那异常的状态究竟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因为那吻以及那指尖的温柔。
他想否认后者,他双唇至今还留有的触感让他心绪不宁。
也许他应该出去透透气,这飘满安明熙气息的车舆让他失了神,亵渎的想法不断从脑海中冒出……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堪。
踏出舆外,他嗅着微凉的空气,缓了一口气,思绪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车门敞着,内有帷幔挡风。
“公子。”
忽有男声传来,花千宇意外地看向宅院大门,便见东启明朝他走来。花千宇向着他,走快了几步,赶在东泰远说话前在嘴前竖起了食指——安明熙还在睡。
花千宇轻声问:“为何不睡?”
东启明一脸难办,也压低了声音道:“拂了公子的好意是启明之过,但……出发前,相公曾吩咐,必须保证两位公子的安全。”
花千宇叹气:“即便如此也不能日夜不休,若是哪天倒下了该如何?”
“公子莫担心,我与泰远交互守夜,恰好今夜是我守上半夜,撞上公子……出来散步。”东启明也摸不准花千宇突然下马车的理由。
花千宇摆手:“罢了……次日你们教教乐洋和离忧怎么驭车,往后白日你们便可歇息。”守夜的任务还是得交给东泰远和东启明两人,乐洋过于粗心,乐离忧不会武。
“是。”
花千宇拍拍他的肩:“注意身体。”
“是!”
花千宇想起了因马车形制而争辩,险些吵起来的父兄二人。
父亲以为出远门就该低调,过于招摇容易被贼人盯上,增加出行的风险;然而兄长以为便是有风险,化险为夷也是一种历练……争执到最后,他们将选择权交给了花千宇。花千宇以四皇子身体娇贵为由,选择了舒适。
——如今看来花决明依然放心不下。
想象花决明不断叮嘱两位护卫,千万不能由着小儿子的性子胡来的花千宇不住扬起嘴角——他确实让爹操了不少心。何况审视着此地的僻静,夜色下,那连树木都染上黑色的树林深处,犹有庞然猛兽出没,一不留心,便会被啃食得尸骨无存。
毕竟是野外,这儿不比城里有秩序,如此华盖,确实容易成为山林匪寇的袭击目标。
花千宇想,出行不过两日,他便以为此后皆与这两日相同,无忧无患。如此容易放松警惕,难怪爹放不下心。
花千宇背过手,道:“你继续值守,若是出了事故,不怕惊醒我。往后若是想法与我的指令相驳,切要把想法说明,让我衡量,不可再背着我行动,明白吗?”
“是!”
“嘘——”花千宇再次将手指放在嘴前,“无必要的情况下,莫吵了哥哥安睡。”
“是。”东启明压低声音回应。他又问:“公子不睡吗?”
“我走走。”
“是——夜深了,公子不要走太远。”
“不会。”
花千宇也想悠哉游哉地在月下踱步,但仿佛担心他会失足掉入陷阱一般,即便只是在马车附近走动,东启明也睁着一双眼紧紧锁住他的身影。他被这视线盯得头皮发麻,结果本是为了放松才出来走动,这下反倒像被监视一般——他也不能怪东启明,一人守夜毕竟无聊,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总需要做点什么来提高注意力,何况他的人身安全是东启明的责任。
花千宇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回到舆内。
他蹑手蹑脚,试图不让被他踩下的木板发出声音,但在他抬起另一只脚时,忽然受重的木板还是“吱呀”了一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他掀开了帷幔,见安明熙仍睡得安详,也就放下了心。只是原本在他印象中睡姿乖巧,少有动作的安明熙已经翻身侧躺在他位置上,也就是床铺外侧。花千宇走近,蹲在安明熙面前,抬手用指腹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
忽然觉得有些可惜——若不是他跑到外头了,这回他可能正被安明熙抱着。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就因为他好看?
他想,安明熙还有很多其他的优点,比如说可爱,可爱,还有……可爱。
这个人,即便是生气,也是令人心动的可爱。
花千宇的指腹滑上安明熙柔软的唇,轻轻摩挲着。他红着脸,在心中为自己的行为作辩解——这样就公平了。
……
次日醒来之时,安明熙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发现本睡他右侧的花千宇已经不见人影,他本以为是人起得比他早,但起视四境后,他发现花千宇就在他身旁——他什么时候与花千宇的位置做了交换?
安明熙没有印象,但他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花千宇睡得沉,但天已大亮。他推了推熟睡的人,道:“起身了。”
被迫脱离梦境的花千宇意识涣散,即便听着了他的声音,也没有起身的意思——难得赖床。
安明熙不再叫他,打算自己下床,刚动腿,便被花千宇的双手环住了腰。花千宇艰难地抬起头,双眼半睁,看上去困得紧,他说:“哥哥再叫一次,宇就会醒。”而后死皮赖脸地将脑袋靠在安明熙的腰上。安明熙一掌推开了他的脸道:“随便你。”爱醒不醒。
然而花千宇没有松手的意思,安明熙怎么觉得这人今天有点不对劲?
睡一觉,脸皮更厚了?
“哥哥……”
花千宇脸埋在安明熙腰间,暗暗勾起了嘴角——这大概就是喜欢同性的好处吧,连吃豆腐都能吃得这般光明正大。
安明熙无声地叹了口气,轻拍他的后背道:“起来吧。”
花千宇猛地抬头,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看得安明熙莫名其妙——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好像被他喜欢着一般。
安明熙别过头,扒开他的双手,说:“走了。”而后他的脚踏在地板上,着衣,系上腰带,套上袜子,穿上鞋,起身,掀开帷幔……
侧身,胳膊肘压在枕头上,撑着脑袋,欣赏着安明熙一连串动作的花千宇在安明熙出了舆内后,闭上眼,听着他踏进前室、下车落地的声音,嘴角依然带着得意的弧度。
……
用完餐后,是时候再度出发。
临行前夫妇两跟着他们走到了门口,女主人轻推了下男主人,显然有话要说。
男主人将钱袋里的金子取出,仅留下一颗藏在袋子中。他将取出的金子捧在手掌中,对花千宇道:“能帮我们把它们换成银子或者铜板吗?”留下一颗,他们想留给大儿子,日后他娶媳妇的时候,可以拿去金铺打一对耳坠当彩礼。
花千宇疑惑。
男主人解释:“你看我们的条件也不像能拿出金子,我怕我们拿了金子,他们不是以为是假的,便会怀疑是偷来的,所以……”
花千宇摆手,示意乐洋拿来银子。乐洋便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左手袖口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估计着两边的重量,换了差不多价值的银子递给女主人。夫妇连声道谢,男主人把金子交还给了乐洋。
尔后,夫妇两目送他们坐上马车,再度远行。
“他们是好人。”安明熙道。
花千宇应:“是,很和善的人。”
安明熙摇头:“他们会担心别人以为他们给出的金子是假的,却没有怀疑你所给的是假的。”
花千宇垂下眼帘,轻扬嘴角,道:“是。”
将别人的好看得如此清晰的你,不也是个好人?
他喜欢的人,很温柔。
……
离开洛京已近一月,这段时间他们保持着白日赶路,夜晚歇息的常态。人歇歇,也让马歇歇。不知是否运气至佳,他们从未遇到过大的困难,不过是偶尔找不到住处,仅能在马车上睡一晚,这时候,难为的便是仆从们了,但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上苦。
路途中,曾有人告诫他们山南与淮南的边界有一土匪窝,常打劫行人,但他们都快出淮南了,也不见匪徒。真不知是百姓夸大其词,还是上天眷顾。
这段时间他们不曾入城。城里人多,自然规矩也多,比如说有些街道不允许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走马或马车;又比如,通常情况下,太阳落山后,城门便会关上,禁止进出。
距离苏州还有好一段距离。这段长而枯燥的旅程中,花千宇庆幸有安明熙在身旁。即便两人一整天可能都不会对几句话,但光看着安明熙,花千宇便感到宽慰。
安明熙拿书挡在脸侧,隔离花千宇的视线,道:“别看了,你都看一月了,不厌吗?”花千宇不厌,他都快厌了。
盘着腿坐在床上,隔着桌子正对安明熙的花千宇伸出右手按下书,笑道:“便是看一辈子也不会厌。”
若知道他的心思,便能听出话中的意味深长,然而安明熙只以为他向来轻浮,说话不着调,动不动就夸大其词,还爱拍马屁。
安明熙斜眼看他,回道:“一辈子后我便是个干巴巴的老爷爷了。”
花千宇毫不犹豫道:“那也好看。”
“不要总拿我的外表戏弄我。”安明熙话说得冷淡,但脸上却没有愠色。
“哥哥为何对自己这般没自信?”
安明熙放下手,将脸转向他,认真回应:“这张脸只适合长在女子脸上。”
他对自己的脸说不上厌恶。
他知晓自己和母妃长得像,并且越长大越能从镜子中找到母妃的影子,这让他不至于忘却母妃的容颜。但在长时间被骂娘娘腔、被说恶心的日子里,他想,男子不该有这样的脸。
“男子怎么就不适合?”花千宇身体稍稍前倾,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横在桌上,手掌下垫着的是安明熙刚放下的书。
安明熙懒得再与他争辩,试图将书从他手掌底下抽出,但花千宇的手按得用力。
“哥哥觉得千宇好看吗?”花千宇双眼带着笑意,看上去并不是对自己的的外貌没有自信。
安明熙闻言认真端详——英气的剑眉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笑起来更惹人;鼻梁弧度利落,挺而直;薄唇带笑,呈妃色;脸庞带着些许婴儿肥,让他看上去还未完全褪去稚气,让他的外表更具欺骗性……
“丑。”安明熙话毕,用力抽出了花千宇掌下的书,开始阅读——难得道路较平缓,能好好看个书。
没想到会被这么说的花千宇愣了一下,而后垂下脑袋,不言不语。
安明熙也不搭理他,看了好一会的书后,斜眼瞟去发现花千宇还一动不动,他叹了口气,放下书,指尖点着花千宇的脑门,稍微用力,花千宇便自己抬了头,看向他,模样有些小委屈。
安明熙无奈道:“好看——行了吗?总是装可怜,有意思吗?”
花千宇抬手,握住他的手,委屈的表情不变,道:“其他人说我丑倒无所谓,但我希望千宇在熙哥哥心目中是最好看的。”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安明熙自然地收起食指,也不问为什么,依然只当是马屁。
他忽然问:“那画是你画的?”
花千宇细思便知他在说什么,于是回答:“是。”
“为何画我?”
“自然是因为好看。”
“你……”安明熙觉得自己和花千宇难以沟通,他一向不喜纠缠,于是换了话问,“你怎么进来的?”
“殿外有守卫,自然是翻着墙进去的。”
想到那画面,安明熙忍不住轻笑:“你,太大胆了。”
……
太阳最后一律余晖快消散在远处的那座小丘之后,入夜前,他们找着了客栈,不过这客栈大得令人不敢相信它会开在鲜有人迹的此处。
他们刚停下马车,便来了热心的杂役招呼他们,杂役说侧院有牧草以及水池,东泰远和东启明为了牵马,也为了看管财物,一人牵着一辆马车随着杂役去了侧院。
令人意外的是,这样偏僻的地方,客栈内的人竟也说不上少,只是对比其他客栈的住客要安静许多。女掌柜捏着手绢一摇一摆地走近,大着嗓门对他们道:“欸,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