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药白愣着端木,须臾道:“我很想问你,我与钱,你在乎哪样?”
“当然是有钱的你了。”
西药:“……你还是让我死好了……”
盛算反手抓住刺进他身背的剑刃,胥容一怔,却见盛算将剑从他的体内拔出,盛算旋身一转手中的弯刀划过胥容的眼前。一把沾了血渍剑哐当落地,胥容捂着血淋淋的左眼狂叫,月台衣扑过去把年纪小的岑太子抱住,把小孩的头摁在自己的怀里,避免他目睹此等血腥的场景。盛算划他的那一刀从胥容的左脸拐了一道弯划伤了胥容的左眼。胥容仰天长啸,挥出一掌击中了盛算,如若盛算撑着住了胥容的那一剑入肉的剑伤,那胥容此时的一掌绝对是毁灭性的攻击。盛算的后背狠狠撞在了木柱上,一口闷血喷出,身子缓缓地滑落。盛算抬其眼皮,望见了泠翩婓的面容,他伸出手去触碰,嘴唇微动,发出一个孱弱的声音:“表姑……我……帮不了你了……”盛算悬在半空的手倏而垂落,泠翩婓手里的那一串白玉佛珠忽地散落,一颗颗珠子在地上蹦蹦跳跳向四面滚散。与此之际,露水台外的打斗声渐消,所有的身影冲进了露水台,敌意满满的对着泠翩婓。
“我的乖乖……”东里十冲过去扶住西药,“你伤的太重,赶快打坐,我帮你运功疗伤。”
泠翩婓笑了一声,两声,笑声多苦涩。“我治好了腿疾,身子却多病,我活不了多久了……”泠翩婓趔趔趄趄的走去她轮椅的位置,缓缓地坐下,望着紧紧抓着奉召筠手的云盼凨,泠翩婓的眼圈一红,嫉恨道:“妱嫦,我以为你的心不属于任何人,原来不是的,你竟然爱上了奉不羁。”
云盼凨搀扶起奉召筠,斩钉截铁道:“世间男人唯独不羁瞒我的意,我不爱他,爱谁?”
“你说什么!!!”奉北玦走上前质问道。
奉召筠:“我与妱嫦一月后便会成亲……”
“混账东西。”奉北玦一巴掌扇到奉召筠脸上,“你们绝对不可以在一起。”
奉召筠喝道:“妱嫦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与妱嫦十六前便已相爱,端木就是我与妱嫦的孩子,妱嫦爱的人是我,不是你!!!”
端木一噎,几欲要内出血。我嘞个去,真特么狗血,奉召筠口中的女神就是云盼凨,奉召筠的孩子便是他本人,如此算来,云盼凨就是他娘了。端木拾起西药掉落在地玉骨青扇,扭头对帮西药运功疗伤的东里十道:“十叔,扇子我给你备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吞……诶,注意形象,不要说粗口……”
十九年前,云盼凨去芙蓉城“觅食”,同时与端正和奉北玦在一起“排忧解难”。一夜,云盼凨自奉北玦的房里走出,惊鸿一瞥,视线里出现一个长相俊丽的少年,那少年便是不羁少主。云盼凨起初不知情,久而久之迷恋上了奉召筠的身体,她少有这种体验,按她那时候的感觉来说应是喜欢上了那位少年。两人欢愉甚久,云盼凨在某日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她不易喜欢一个人,既然如此喜欢,便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当作礼物给那位少年。乃至奉召筠告知了他的身份,云盼凨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奉北玦假如知晓了他儿子干的事情,云盼凨等同间接破坏了人家的夫子感情。她思量再三,不愿惹这麻烦,却又不忍心把奉召筠的骨肉打掉,决定将生下来的孩子托付给谎称是端正的孩子托付给他抚养,她留下了这则消息给了奉召筠便离开了芙蓉城。奉召筠极爱云盼凨,事事也听云盼凨的,如若把孩子留在他的身边,只会是引起他与父亲之间的矛盾,便多年来在暗中默默的守护端木。他们当年相遇,云盼凨没有告诉奉召筠自己的名字,奉召筠只知女子姓云,女子消失后,奉召筠无处可寻相思了十几年,直至在教乐坊看见云盼凨的画像,多年来寻找的爱人终于水落石出。
知音漫客斟来一杯茶,了然道:“难怪你那么在乎端木,原来是你的骨肉。”
“畜牲!!!□□!!!”奉北玦瞪大了眼睛,“不知廉耻,不知廉耻的东西,云妱嫦,你个□□,你知道不羁是谁吗?不羁,是你儿子,是几十年前,我和你的儿子。”
闻言,云盼凨像听了什么鬼故事,脸上惊异非常。“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与你的孩子早被窝抛弃在了郊外,早就死了。”
“那是我的骨肉,你能狠下心抛弃,我却不能。”
这二人的纠缠要追溯到三十三年前,二人十三有余正直青春懵懂时期。云盼凨是般若寺的名小尼姑,她身在佛门,心在人间,佛根不定的人经不起俗世烟火的诱惑。那一年,云盼凨逃出般若寺下山游玩,撞见来幽州办事的奉北玦。云盼凨自小在尼姑庵长大,整天见到的全是一些老尼姑,小尼姑,没有见到像奉北玦那样的美男子。云盼凨西自幼爱美爱捯饬自己,便偷偷留了长发,她着一袭紫裙夭桃秾李,奉北玦仅看一眼即刻迷上了。奉北玦得知女子是般若寺的小尼姑,不顾佛门禁地,每每夜里□□而入赴雨约云期,相爱甚欢以致忘了归期。尼姑庵主持发现云盼凨的肚子日益鼓胀,寻医把脉,竟是怀孕了,在云盼凨的苦苦哀求下,主持才格外开恩让她留在尼姑庵把孩子生下。奉北玦在云盼凨的怀孕期间很是负责任,每日上般若寺照顾云盼凨。云盼凨并非特别爱奉北玦,为什么要生生孩子呢?无非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心,就是单纯的想知道她这么美,她生下的孩子长什么样。可是她见到自己的孩子皱巴巴的丑模样,立即后悔了,想继续在般若寺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便把孩子抛弃在郊外,不曾想被奉北玦卡看见了救了孩子一命。奉北玦回到客栈收到了云盼凨派人写给他的决绝信,奉北玦心痛欲绝发誓要与那个女人划清界限。天意弄人,让他在芙蓉城和云盼凨相遇,登时勾起了过往的种种回忆,翻云覆雨间淡忘了仇恨。奉北玦不告诉孩子的事情,是恐云盼凨会再次离开他的身边。美梦没有持续多久,奉北玦收到了云盼凨嫁入太蜀庄的消息,他也就彻底死了心,不去打扰云盼凨的生活。
“呵……呵……”奉北玦自嘲道:“我为不羁取名召筠,是想将你唤回我身边。召筠召筠,招的竟是这么一个结果。”奉北玦笑得越发疯癫,边笑边走出了露水台。
云盼凨松开了奉召筠的手,退远几步,却不似受了大惊吓。她轻轻一笑,带着“原来如此”的语气,道:“果然,天底下只有我的孩子才会如此完美。”
“不!!!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旋即,奉召筠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
真特么的……狗血。端木是一个母子造孽生下的,近亲血缘多生傻子,他脑子正常真的是要给老天爷烧一柱高香了。“半边莲说对了。”端木嘟囔道。
“说对什么了?”西药疗好伤被东里十扶起身。
“我真的是一个小杂种。”
“真让人意外……”泠翩婓冷笑道,“佛法深奥,我研究佛经多年,得出一道。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又有何区别?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我有一天在想,用什么办法让心爱之人看见我,把心爱留在我的身边,我想到了……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卑微,我就是想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人。你不再是般若寺的小尼姑,如今是太蜀庄的妱嫦夫人,位高权重,我唯比你强大,才能留住你。奉北玦,奉召筠,风信子,甚至是教乐坊的三千里都获得过你的爱,你的爱可以无私的分给全世界,为何唯独不能分我一点?”泠翩婓的眼眸闪着晶莹的泪光,凄楚道:“般若寺,寒蛩夜,玉埙,琴声……你何曾记得?你又何曾记得我叫孤羽?”
纳尼?“那个玉埙是你的?你就是孤羽?”端木问道。
西药:“孤羽是泠夫人的小字。”
这剧情太特么雷人了。
泠翩婓和云盼凨的相识是在她们十岁之时,泠翩婓的父母来幽州办事,她的母亲与般若寺的主持相熟便将泠翩婓托付于主持照看数月。一个夏蝉鸣叫的夜晚,泠翩婓在自己的厢房听见了悠悠荡荡的琴声,她出门寻声寻到了抚琴者。月色撩人,抚琴少女弦弦拨动人心,令人心甘情愿沦陷。泠翩婓鼓足了勇气过去认识了那名少女,并每日晚上会准时到那个地方看少女弹琴。与其说琴声动人,不如说是少女动人。泠翩婓为表达心迹,把自己最爱并随身携带的玉埙在上面精心雕刻了一首诗,赠予了少女。直到泠翩婓离开了般若寺,也未等到少女的回应。
“妱嫦,你能再弹一次琴给我听么?”泠翩婓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终在她内心支撑不住的时刻夺眶而出,两行清泪伴着她卑微的期盼流过,在她的脸庞上碾过两道深深的泪痕。
云盼凨木然,三个故事,讲述了她三段经历,她或是记得或是不记得,在她的脸上判断不出任何答案。旋即,云盼凨莞尔一笑,坐回上座,拿起她的月琴,柔声道:“好呀!我弹,你听。”
东里十捂脸,“不幸呐,家门不幸呐……让各位看笑话了,都散了吧!她们的恩怨留给她们解决,大长老,快帮胥公子带去上药包扎,其余人去找找奉氏父子。”
众人离开露水台,走进修竹林里,一阙琴音悠悠荡荡的传入众人的耳中。端木不懂音律但他想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曲子,西药回答他:“此乃《何满子》。”
后来,端木听说泠翩婓听完云盼凨的曲子吐血而亡了,云盼凨抱着一把月琴落寞的回到太蜀庄,把自己关在东院。众人出外去寻奉北玦和奉召筠,只在街上发现了奉北玦自刎的尸体。太蜀庄派人全成寻找奉召筠,终是未果。云盼凨整顿了一下心情,夜里对金权会的未来走向在太蜀庄召开了一场宴席,延续白日没完成的话题。商榷的结果,金权会内部人员一致决定云盼凨继任下一届执行会长。别的事情,大家当作忌讳闭口不提,气氛难免低沉。
端木向他一旁的西药凑近道:“诶,西药,这次我真成了你哥哥,快点喊一声哥哥来听听……木尘哥哥……”
西药揪住端木的衣襟,嘴唇贴近端木的耳畔,轻笑道:“好哇!晚上回房,看谁喊谁哥哥。”
☆、第四十一章 大结局
云盼凨在经历了人生的三起三落后依旧面不改色的进行金权会的后两天,端木确信她是一个负责任的庄主。金权会对外只说了泠翩婓是阎王会的主谋,十几年暗地里觊觎金权江湖,最终被英明神武的妱嫦夫人的揭穿了阴谋,妱嫦夫人便成了金权江湖新一个值得推崇的传奇人物,摘掉了对她水性杨花的标签。江湖上还是很多人对吃斋礼佛的泠夫人是背后主谋这件事而感难以置信,惊讶是在所难免,假若外人知晓泠夫人还喜欢云盼凨,她密谋这一切都是把云盼凨留在身边,这传了出去,世人还有什么三观。当然,那日的过程仅仅是当天的人知晓,拿东里十的话来说,就是家门不幸,家丑不可外扬,东里十为留住太蜀庄的颜面,不让入了土的西药他爹从掀棺材出来,东里十是杜绝那日的事情宣扬出去。故而,金权会对外说的话,是经过严谨删减过的,省略了云盼凨的那三段孽缘。关于奉氏父子,金权会没做明确的交代,只说奉北玦英勇牺牲了,奉召筠不知所踪,剩下的就是世人猜测了。奉召筠毕竟是端木的生父,尽管这是一段孽缘,再来他是蛮同情奉召筠的,所以他特别留意了奉召筠的消息。有人说奉召筠退隐了江湖种地去了,有人说奉召筠神志不清疯掉了,亦有人说奉召筠跳河自尽死了……
江湖上亦有人怜惜盛算,道这无失公子负有天才神算之誉,盛家未来的希望,怎奈行差步错走了一条弯路。盛家有子如此,盛家老爷当即与孽子断绝关系,以免盛算的污名影响了盛家。商人重利轻别离,盛家唯一拿盛算当宝的盛夫人知晓此事,当机立断说盛算早已过继给泠翩婓,虽姓盛却非盛家人。盛算尸骨未寒,盛家全体上下都急于与盛算划清界限,死了一个天才有什么关系,方正他们盛家儿子多,八子之中必有翘楚。
西药不知道脑子哪一条筋不对居然要教端木练字,端木拿提笔蘸墨,突发灵感,在纸上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慨。
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一有泠氏孤羽思,二有端正茱萸意,三有不羁雅剑情。看素手玉房前,弹唱《何满子》,销魂独我,胭脂泪,相留醉。为有云屏无限娇,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还有数千风流人物,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二胡哭声诉凄楚,唯怜好人天不留。惜一代天骄,无失神算,只识金盘楼宇高,错付一人误终生。
教乐坊。
“哈哈哈,你又输了,如果没钱,我就要脱你衣服了。”三千里单脚踩在圆凳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端木看着桌子上露出的几个骰子的点数,他的期待落空,心情就似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一样。端木痛苦的抓挠着头,叫苦道:“三千里,你就不能让我赢一回,怎么跟你赌钱,赌十次输九回,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三千里坐回圆凳上,拿盅罩住桌上的三颗骰子,说道:“不能怀疑我的人品,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也只有你才会使。”
“你是骂我人品不好么?”
三千里:“不,是我错了,你没有人品。你我输我好几次,好几次都赖账,这一次绝对不准赖账。”
“好啦好啦,不赖就不赖,再来一局,我不信我的手气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