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药“……你做什么?”
端木孱弱道:“不疼,我还没死。”
西药微微勾唇,梨窝笑容如沐春风,“因为你是我的人,所以你不会死。”
这句话在端木的耳边擦过,尚未听进,他仅看见了西药的梨窝笑容,弱弱道了句:“真好看……”便两眼一黑,意识沉寂。
☆、第九章 有靠山的我
端木是在一阵巨大的疼痛下醒过来的,他已经回到了太蜀庄,躺在他房间的床上,全身上下一动辄痛。绷带将他的下半身和上半身不留遗漏的包裹了起来,像个木乃伊似的,端木大为之震惊。西药坐在床边,手上正捣鼓着一长条绷带往他脑袋上捆绑。端木睁着两颗苏醒的眼珠子,生无可念的看着西药,道:“是你把我弄成这个鬼样子的?我伤有那么重吗?”
西药缓缓开口,“不是特别严重,你全身上下皆有踹伤,严重之部位,乃是你的右腿,断了一根骨头,我把它接上了,修养几日便会痊愈。你身体分布的伤口太零散,我便想出这个办法来帮你包扎伤口,放心,我都帮你上了药的,不会有什么事的。”西药拿着绑带,自下巴绕至头顶,又由头顶绕回下巴,反复绕了个三四圈。西药摆正端木的头观赏了一下,觉着不行,便用绑带在端木的头顶打了个蝴蝶结,同端木道:“孟也成将你带去了黑雾林,那个林子甚是诡谲,无论白天黑夜,皆是昏暗无比。住在幽州的百姓,视之为魔鬼之所,从不敢靠近半步。黑雾林周边,人烟稀少,你死黑雾林,或许几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西药观赏完自己的作品,还是不行,他便拆了重弄,把一个蝴蝶结改成了端木头顶左右两个蝴蝶结,西药点点头,这下顺眼多了。西药低眼,端木的表情越发的生无可念,西药轻笑道:“放心,不丑。”
把他搞成了一个木乃伊,端木就不信能不丑到哪里去。在西药的话中,端木有一点极想问他,“黑雾林这个地方,正常人是不会靠近的,孟也成把我带去黑雾林要杀了我,你的现身,有点巧合。你是何时知道我被孟也成带走的?”
西药坐在床边看着端木,说道:“我同你一起去不晓司时便告诉过你,我陪你,是因为怕孟也成暗中欺负你。你那次同我说的话我铭记在心,故而对半边莲尤其是孟也成进行了防备,我得知孟也成在跟踪你,所以与你同行了。至少有我在,孟也成不会下手。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他们打断了你的一根骨头,作为回报,我亦废了他的两只胳膊。你不用开心那么早,孟也成的师傅是半边莲,我废他两只胳膊不过是给了他短时间的痛楚,那两只胳膊,算时间,半边莲应是帮他接好了。”
他失落道:“不开心,真是便宜孟也成了,打我打得那么狠。”
“端木,端木,端木。”朱颜的声音由远及近,踹门而入,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碗,赶急的闯了进来,碗里所盛之物洒出了几滴。朱颜把手上的碗稳住,忙不迭的送到端木的前。“我去,哈哈哈,端木,你怎么成这副扮相了,还有你头顶上的两个蝴蝶结,笑死我了……”
西药:“我弄的。”
朱颜:“那是端木你长得太丑了,拉低了美感。”
西药转向端木看了看,道:“木尘哪里丑了?很好看呐!”
“那……我不说了……”朱颜坐到床边,拿起碗里的汤匙,舀了一口,送至端木的嘴边,“我亲自为你熬的滋补汤,给你补补身体,也替莲子那个不争气的徒弟给你道个歉,赔个不是。端木,此前,我并不知你是端正的儿子,若是我知晓,我也会欺负你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咱俩有很多相同的爱好,我喜欢你这个人,所以,我以后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孟也成同我是一样的,他和我都是太在乎莲子了,关心则乱,关心就会做出愚蠢的事来。此次行动全是孟也成那个笨蛋擅自做主,不关莲子的事,莲子本心不坏的,他不会害你的。莲子家族世代学医,医者仁心,只会救人不会害人。我知道,你为端正之事可能对莲子有误解,莲子再不济,他也是个医者,伤天害理之事是断断干不出的。我与他两小无猜,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莲子了,端木,你信我,我是不会骗人的。咱俩是朋友吧,你权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孟也成已经被惩罚了,西药还替你卸了他两只胳膊呢!那疼痛不比你好到哪里去,就扯平了嘛!不扯平也行,我欠着你行不?孤鹤山都欠你这个人情行不?我同你说这些是在表达,此事与莲子绝无关系。”
半边莲是何等的虚伪,假仁假义,散心病狂,没人比他这个作者清楚得彻底。半边莲痛恨挡在他前面的碍脚石,不论为此采取何等的手段,典型一名无原则无人情无良心三无大反派。半边莲能明面用柳枝抽他,就能背地暗中报复,朱颜的一片真心都给了狗了,他自己却深深不自知。端木看朱颜,心里多带了一份怜惜,世界上能为半边莲说尽好话的人,只有朱颜他一人了。“你都把咱俩的战友之情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追究就不追究呗!但是以后半边莲要欺负我,你得对我负责任的。”
朱颜笑答:“那是自然。”
“你亲自煲的?”西药拦下那碗要喂到端木嘴里的滋补汤,“有药味儿?”
朱颜:“莲子送你的贺礼中,有几味滋补的药材,幽州的药馆不比莲子的三药堂,药材不在一个等次。我见端木伤势过重,便擅自拿了一点,你若是介意,我可付钱给你。”他换了一条思路去听西药所言,惊道:“你怀疑药材有问题?不会的,没人知道我要拿这药材做什么,药材是莲子送与你的礼物,他不会害你的。这碗汤是我亲手熬制,相信我,不会有问题。”
西药起身,走去放置了一盆兰花的窗户旁,他将碗倾斜,被炖得醇香的滋补汤倒进了那一盆兰花的土壤里。在接触的刹那间,在窗户口享受夕阳黄昏的兰花失去了鲜活,枯萎零落,化成泥土只在眨眼之间。端木心里咯噔了一下,庆幸自己没喝下去。西药愤怒的转身把手里的瓷碗摔在地上,冷眼瞪着朱颜,“你为他说情,他未必受你这情。”话毕,西药怒不可遏的迈出了房门。
朱颜则怔在原地,低头看着被摔破的瓷碗,屁股噔的坐在了床边,正视着端木,张口结舌。端木没跟他说话,有人要害他,他没好心到帮要害他的人说好话。朱颜也肯定知道他不相信半边莲了,一字不说,便扭头跑了出去。端木的门外继而进来了另一道影子,他此刻觉得,他这房间的风水很旺财,走了一波有钱人来了另一波有钱人,极聚人气。来者是他在不晓司新交到的朋友盛算,他缓步踏进房门,两只手推着一个木轮椅,他对屋内一地瓷片碎渣毫不意外,想来定是在外门偷听了些时候。端木挪了挪屁股,往上靠了靠,觑了觑盛算两手推进来的轮椅,道:“你把你表姑的轮椅偷来我这作甚?”
“听说你的腿断了一根骨头,我想,你的下半身要休养好些阵子了,路过一家店,顺手买了。我亲眼看到你的伤势后,你比我听说到的更严重,你那头顶上的两个蝴蝶结……”盛算轻轻紧了紧眉,诚实道:“说真的,好丑。”
“别管丑不丑了,你这轮椅来得就是阵及时雨,快,推我去找西药。”
他遭孟也成毒打,在醒来前,西药找半边莲吵过一架,这件事,西药隐瞒了没告诉他,或是他才刚醒,西药未来得及告知。盛算说,他们当时从不晓司回到太蜀庄,少顷,西药抱着伤痕累累晕阙的端木回了太蜀庄,后面有人押着浮屠宗的弟子包括孟也成。西药就此事,掐着孟也成的脖子质问半边莲,半边莲不认黑雾林杀害端木一事是他指使的那孟也成。西药一怒之下,当着半边莲的面,卸了孟也成的两只胳膊,放言说,如若有下次,定然以命抵罪。端木在盛算陈述此事中,用到了“可怖”二字,西药把碗摔在地上的那一刻,端木是有被惊吓住的。盛算又言了,他跟这泠夫人在金权会的重大会议中,见过不少次西药。这位太蜀庄的大公子,儿时太像个女孩,便被东里十当女孩养大,有个传言,西药十岁多还不知自己是男孩是女孩。盛算对他的固定印象,如同传言中的单纯,当年那个单纯的西药公子,竟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发脾气用暴力,这有违东里十教导他的优雅大方。
“西药单纯,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骗了他?”盛算问出了这么一个奇思妙想,好像,西药脾性大变,是春天下雪之吊诡事件。
“我能骗倒他么?”此话,端木自个儿底气不足,他同西药说过他是太蜀庄的人,更是他的人,他记到心里去了,故而那样表现。细细琢磨,这里面,似真有他哄骗的踪迹。
临近晚膳,妱嫦夫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妱嫦夫人是个浪漫之人,大花园的梨树花开芬芳,朵朵如雪,花落如雪,借着此景,妱嫦夫人在花园的大梨树下摆了一个梨花宴席招待贵客。梨树上挂满明亮的小灯笼,如繁星璀璨,月夜下的梨花熠熠生辉,每一片落下的花瓣似都带着光芒,甚是亮彩。纵观整个大花园,唯有不远处那地的光芒引目,饭菜飘香,端木的腹部骤缩,咕噜一响。好奇着,梨花宴的菜,是不是梨花做的。待盛算推着端木近了梨花树,却觉这一大桌的氛围并无宴席那种热闹之感。客人主人在一张青玉大长桌就席,夹在东里十和知音漫客中间的上座是空着的,看去梨花树下,一位紫衣美人抚一把青玉月琴盘坐梨花飘落之下,她的一颗泪痣落于右眼的眼角处平添风情,摄魂勾心,独有一派“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的风骚。她的手指停在月琴的弦,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尔后褪去,应是弹曲过程中受到了不愉快的打扰。西药坐在半边莲的身边,氛围最凝重的方向便是他二人。
在无比安静的时刻端木突然插入,空气仿佛静止了,座上全部的目光投以他身。端木吞了口口水,同身后的盛算道:“我想,我们先走好了。”
西药离了席位,向端木行去,“莲宗主的开张邀请,太蜀庄一定如期而至。莲宗主事务繁琐,浮屠宗和药师宗皆有事情等着莲宗主去处理,区区一个继承大典,耽误了莲宗主的要事,我就罪过了。莲宗主快快回去处理要紧事好了,我马上命人安排加急送莲宗主回雕栏砌。”
朱颜从位子上站起来,“西药,妱嫦夫人的曲子还没弹完你便喊打断,实在是煞风景。大家的肚子都空着呢,先吃饭,不吵架,好不好?夕阳逝去,夜将入深,莲子要走,起码得明日天明,你先回座,咱们和和气气的用完晚膳。”
西药转回身,双眼不知是在看朱颜,抑或是在看座上不语的半边莲,“有一句话似乎是什么,哦,想起了,不要给脸不要脸。”西药的话是在暗指谁,在座的人的心知肚明,半边莲始终一语不发,帮半边莲说话的朱颜遭西药一驳嘴,也语塞难言了。在入席前,朱颜拦住西药不要冲动,且朱颜答应西药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还半边莲的清白。西药当时只嗯了一声,朱颜当是西药答应了,没想到,一入席座,西药便当众质问半边莲下毒之事,当众对半边莲下逐客令。半边莲是浮屠宗的宗主,身份地位与太蜀庄相等,不说是高贵,也是尊贵。逐客令如若是出自妱嫦夫人,半边莲的脸面不会那么难堪,被一个晚辈赶出去,让他堂堂一名宗主的脸面何存?因是如此,朱颜的在听到西药的暗指之后,怒气飙升,出了座位走至需要的面前理论。
“西药,莲子说了,毒不是他下的,他不知道为何药材有毒,你为何偏执己见,死抓住这个点不放。我们都是来给你庆贺继承大典的,咱们开开心心的不好吗?非要把这个局面闹得大家不高兴才满意吗?”
俄顷,太蜀庄的两名小厮把孟也成带来,孟也成见轮椅上安然无恙的端木,登时惊慌失措,少焉,咬牙愤指道:“你没死,你怎么没死?你应该死了的,你为什么不死啊!”
西药冷峻的目光越过朱颜,投至座上的半边莲,“莲宗主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孟也成若犯第二次,必将以命抵罪,莲宗主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他眼睛的前方是西药的背影,这道背影犹如一面厚实的墙壁,挡在他的眼前竟不觉是碍眼,而是说不出的踏实。至今此刻,他仍然疑惑,西药的脑子是不是瓦特了,这样帮他干什么?莫非有什么目的?他想到这儿,看了看他自己,一穷二白的他有什么能让人家图谋的。气氛卷入了沉寂,与黑夜融为一体,端木没敢出声,他静静的望着西药的背影,这种气魄场面,仿佛与是女主受欺负,男主跑出来打人的画面有些相似,用那种画面打比喻,他怎么觉,都觉吊诡,他才是男主,为什么男主该有的戏份被西药抢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西药的背影挡住了他看戏的好镜头,他看不见前方被人下了逐客令的半边莲是什么样的脸色,仅能耳闻其声所道。
“也成乃我浮屠宗好首席大弟子,亦是吾之徒弟,我的徒弟犯错,是不是该有我浮屠宗惩戒。公子再如何,也不该干涉我浮屠宗的家事。”这声音是半边莲的。
西药:“你的徒弟要害木尘,上次他断了木尘的一根骨头,我卸了他两只胳膊,今次,他往汤里下毒,我便要丢他下水喂鱼。”
朱颜夹在他俩中间劝道:“太蜀庄的池子里养的是锦鲤,不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