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很高兴,他想融入其中,却发现自己并不能轻易地去插足他们生活的轨迹。他想保护这些脆弱的生命,就像之前保护刚出现的植物和动物那样。
可是他被束缚住了,当这个世界逐渐完整,有了一定的运行规则,他也被排斥在外,只能在一旁观看,因为他的意识太强大,一个微小的念头都有可能引起这个世界巨大的变动。
于是神不得不袖手旁观。不过,欣慰的是,这群和他相似的生物,他们自称为人,是一个很顽强的物种,即使没有他的帮助,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很好地生存下去。
神将再次陷入沉睡,如此多生灵的出现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他已经很疲惫。可是他很关心人的生活,于是,他取下自己的一只眼睛,将他塑造成自己的样子,送到人间。
“代替我,去看看世间百态,希望我再次醒来时,这些可爱的生灵依旧存在。”
可是当神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惊醒的,他预感到这个世界将要毁灭。毕竟是自己的一只眼睛,他强烈的意愿也会对世界造成影响。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吗。”神看见那个狼狈的身影,莫名难受,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愤怒,有心痛和惋惜,还有,羡慕?
“你有了感情”他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可你变得不喜欢这个世界了,这就是你的失职。”
“观察并记录世界,本该是你的信仰。”他的眼睛,被人类尊为大祭祀。
“我知道自己不配继续作为您的眼睛了,”大祭祀拭去眼角的泪水“您放弃我吧。”
神下意识去触碰自己的另外一只眼,干干的,不会有这样湿润透明的东西滑落。
“你想得到美。”神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神明想要消除他的有关于那个人记忆,让一切回归正常。
“可不可以,让一切回到遇见他之前。”
“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我是在,祈求您。”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时间开始发生变化,神无奈地叹气。
“好吧。”他还是妥协了。
没有了一只眼睛的他其实很虚弱,本应该直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进行下一轮沉睡的。可是现在人类似乎挺不过这一关。
“我让时间回溯,到你们相遇之前,这一次,你也不必待在人类首都了,你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
“那他呢?”
“他自然也会回来,只不过生命里没有你的影子。”
“不会记得我了么......”这样也好。“可以再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什么?”
“我想去看看海。”
眼睛有了自己的意识,逐渐开始具备人的一些特征了。神也很好奇,在来一次,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于是神强忍着困意想要亲自看到故事的结局。
事实证明,悲剧只会重演。
那奇怪的,使人软弱又使人坚强的感情,人类称之为爱。
可悲的是,所谓爱却不能打破信仰与种族的冲突,而是引领着相纠缠的两个人走向毁灭的边缘。总要有人为这愚蠢的爱付出代价。
真没意思,他想。
有一批信仰自己的人类,会为了举行仪式而建华丽而无用的房子,神有时候会去看一看。某一天,在他小憩时,一个人闯了进来。
“啊,我认识你。”这不就是大祭祀爱上的那个人类吗?
很奇怪,“我的眼睛,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难怪自己感应不到它了,还以为是力量又衰弱了。
神跟那个人打招呼,结果他却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看不到也听不见。
“真是没礼貌。”
后来神才发现,是这个世界不再接受自己了。相信自己存在的人越来越少,再也没有人能看见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要消亡了。
“这样也好,”反正他也活得足够久。只是不知道那个天真的大祭祀去哪儿了,是否还活着。
又过了很久,他都以为自己要完全被人所遗忘了,却在半梦半醒间被唤醒。
是大祭祀啊。
“我要离开了。”其实就是要消亡了。
“留在这里这里没意思。”他已经看过很多景色,所以并没有什么遗憾。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自己去解决。”他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看清,爱情果然是折磨人的。
“这个世界不会崩塌的,新的神明已经诞生,你没有发现吗?”
这里已经彻底不需要他了。
或许他应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睡去。
“你在想什么?”
此刻两个人在海边,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手牵着手。
“在想,做神可比人类无趣多了。”时予右手拨弄着一捧沙,食指和拇指细细地搓。
陆泽对这话表示赞同,他把一只手枕在头底下,侧身去看时予的脸。“人类至少有信仰。”
星光灿烂的穹顶之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予屈腿坐起来,他看着懒洋洋的陆泽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信仰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支撑他度过了这么多年?
“明知故问。”
时予以为他又在开玩笑,可是陆泽那双深邃的、满载柔情的眼睛告诉了他答案。时予的心猛然揪起,他故作镇定,又躺了回去。
“我是越来越自私了。”陆泽把他搂在怀里,“明知道你这么忙,还硬生生拉你过来。”他凑近时予的耳朵,低低地问:“时教授,你不会怪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吧?”
若是光线再亮一些,陆泽就会发现,时予的脸在微微泛红。
“不怪你,”时予把头扭到一遍,声音很小“这是你欠我的。”
☆、第 30 章
“比如说这种鸟,全身雪白,只有翅膀上几根大且长的羽毛末梢的黑色的,它们的喙上有一个漂亮的红点,”
春困的学生们渐渐看不清讲台上老师授课的身影,只能依稀听见几个句子。对尚且精神的孩子们,窗外的春色和悦耳的鸟鸣声显然更加吸引人。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刚刚还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听到这句话瞬间兴奋起来,纷纷跑出教室去到明媚的阳光下追逐打闹。
“今天换了一个人来接时老师?老师的丈夫呢?”一个女生注意到时予跟一个陌生人出去了。
“那个小姐姐是谁啊,真好看,衣服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款式!”
一个男生加入她们的讨论:“我知道,他是很有名的时装设计者,还定期出版杂志。”
时予看到白洛,猛然想起,今天答应了他去拍照来着。昨晚被折腾太晚忘记了,不知道陆泽现在起床了没。
白小少爷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塞到车上就走。
“陆泽,”现在估计还没醒。
“我早上七点就把他带到场地了。”白洛非常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到了地方,时予看到了一片花海,大片大片白色粉色的花儿在风中摇曳,像粉白色的浪花,不停地翻涌。
他被带到一个房间里,“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给你进行装发。”
时予发现,女孩子每天要保持美丽实在是太辛苦 了。
明明只过了半小时,他感觉过了快半天那么久,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摸摸,还拿一只奇奇怪怪的笔来戳眼睛。
时予下意识躲开了。
“抱歉,不过可以不用那个吗”时予看着害怕。
“好吧,”化妆师是个女孩子,还有点失落“您的睫毛本身就很浓密了,不画眼线也行。”
“这是什么?”化妆师手里又多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睫毛膏。”
时予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换衣服时白洛进来看了一眼。
“不错,果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他挑衣服和模特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腰带是怎么回事?我昨天给他搭好的呢?为什么不用?”
“抱歉白先生,我们找不到了。”
“找不到?怎么可能,应该是和衣服放在一起的,我跟你们去找。”
“算了,就这个,也挺好的。”时予觉得来来回回太麻烦,他也没有看出什么违和的地方。
“不行不行,你在这等,我们很快回来。”
等人都走了,小木屋只剩下他一个,时予才发现,自己忘记问陆泽在哪了。
“算了,他不在正好清净。”抱着这样的想法,时予端着茶杯坐到窗边,把另外半扇窗也推开。
他惊讶地发现窗户附近的这片花是嫩黄色的,小小的花簇拥在一起,活泼可爱。
风铃清脆空灵的声响,风中飘舞的半透明窗帘,还有不远处小溪潺潺的水流声,一切都见证春天的到来,时予闭上眼,享受浓郁的花香,再次睁眼时,窗外多了一个人。
他穿着属于自己风格的深色西装,正站在花海里,注视窗边的时予。
视线相接,两个人都笑了。
陆泽应该是在花海里躺过,身上还带着些许花瓣。
时予向他招手,示意陆泽过来。自己则低下头,把刚刚白洛给自己带的项链取下来,就是之前那枚砸到他头上的戒指。
时予本来手上戴着一枚,这是很久以前就带着的,两人之间的定情信物。后来得到的这枚,本来就是一对,只不过作为古董被保存下来,并不在陆泽身上。
现在终于找回来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先,”时予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头上多了什么东西,他想要摘下来,却被一只手制止了。
始作俑者笑得一脸灿烂:“我用刚采下的花编的,戴在时教授头上真漂亮!”
时予只好放下手,无奈道:“你把我的头发弄乱了,”
说完陆泽居然还摸了一把他的头,更乱了。
时予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幼稚的行为,“右手给我。”
“干什么?”陆泽还是很听话地把右手递过去了。
“人类的习俗,戒指要戴在无名指上,”时予轻轻地把戒指套在陆泽右手的无名指上,很认真的问他:“陆泽先生,你愿意同我共度余生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拥抱,和温柔的吻。
历史可以被篡改,记忆也会出现差错,缘分太过虚无,习惯可以改变,执念终会淡去。时间是很难克服的,掌控它的人太过无趣,被它支配的人又深陷疲惫。
他们很幸运,时间扭转,分分合合,终究还是相遇了。
“人类最后选择回到陆地,这群人和本土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终于和平地生活在一起。接下来,就是另一个新时期了。”
年迈的老师合上历史书,用手揉了揉他已经浑浊的眼睛,“好了孩子们,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快回家去吧。”
“真想不到,我们曾经居然住在天上!”
“住在天上哪有地上有意思,所以他们最后才回来啊。”
“不过真的是他们主动回来的?听我爷爷说,是因为首都坠落了,他们才逃下来的。”
“怎么可能,我们现在都可以乘船去博物馆看遗迹,你爷爷肯定是记错了。”
“那可能真的是他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