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徽去看沈北:“北儿,依你看,此事……”
沈北笑了笑,讳莫如深:“人都来了,就看看呗。”
武徽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沈北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可他信任沈北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于是压下心头的疑惑,听了沈北的,就看看呗。
京兆尹看着沈北与武徽相携而来心里一咯噔,只觉得这事儿怕是不简单呐,不过就算是不简单,毕竟,如今木已成舟了。
先前京兆尹从红卯那儿得到的吩咐不过是将这事儿闹上去,萧长平也没非说要将沈少爷定罪,这京兆尹想要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因此那人他是压根就没准备留下。
京兆尹道:“这人只怕是对峙不了了沈少爷,先前为了逼他说出那些个被拐卖的哥儿都在哪儿,对他用了点儿刑,哪儿知道他身子不好,竟然是没有熬过去,就这么咽了气。”
沈向南听着就瞪眼了:“这人都死了,怎么还让我上堂来?”
京兆尹心想,是啊,这人死了才好呢,他又不用违背王爷的命令,又不能给这位眼下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沈少爷定罪,他勾了勾嘴唇:“是例行盘问,沈少爷只要交代清楚,这些日子都与什么人来往,与那位刘啸是否从前有过交集,就可以了。”
沈向南就算再笨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这京兆尹果然是要帮他啊,他当下心里不害怕了,嘴皮子也熘了:“我这些日子大多时候都在赌坊,这赌坊的人都可以作证,至于回了家,自然也有家里的人,哦,还有我家中的侍君,我这身边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跟着,一个人呆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回去见什么刘啸,还指使他害人?我压根就不认识他啊。”
京兆尹听着都想抽抽,这位沈少爷,大庭广众的,真亏他能说出这话来,不在家里就在赌坊?这么一个败家子,这将军府只怕要败啊!
但他面上看不出来,道:“来人,去赌坊问一问,另外去将沈少爷的侍君也带过来吧。”
手下的人去的快,人少爷都上堂了,没道理这侍君不上堂,那侍君一看见沈向南就要去拉,整个人吓得不轻,沈向南面对这侍君横眉怒目,看着倒很威武:“怕什么怕,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说谎!”
京兆尹只感觉有点儿好笑,他清了清嗓子:“这位侍君,素日里沈少爷回府之后都做些什么?你可是常常跟在他身边啊。”
这侍君道:“是常在一处。”
京兆尹问:“哦?没有一刻分开?”
那侍君不知想的什么,红了脸,他道:“原本韩侍君在的时候,他不太许我们这些人多与少爷呆在一起,但自从韩侍君离开之后,少爷便常常与我呆在一处了,少爷回府之后,与我形影不离。”
京兆尹心说可真是个败家子啊。
他拍了拍惊堂木:“既然如此,那刘啸的供词还需要斟酌,沈少爷,你可以回去了。”
沈向南心里一喜,拉着那侍君正要离开,这时候,一个人到了身边耳边说了什么,沈北本与武徽在外头旁听,得这人传话,他突然开了口:“且慢周大人。”
京兆尹方才便觉得沈北来的不好,如今果然是要出幺蛾子,但他还能如何?
人家是王君啊,而且是得宠的王君,不好得罪啊。
京兆尹问:“王君不知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北道:“我要状告一人,谋害我阿么武徽,在白云寺设计人下药污武氏名声,害他被休弃赶出将军府。”
京兆尹心想着,这事儿都是老早的事儿了,这会儿王君又提起,难道这事儿与这位沈少爷还有关系?
他心里是真犯难,可到底还在堂上坐着,只问:“王君这是,要状告谁呢?”
沈北勾了勾嘴唇:“将军府二房沈敏。”
“什么?”武徽都不由愣了一下,看着沈北有些回不过神来。
先前还说是沈向南,这怎么就变成沈敏了?
京兆尹有点儿懵:“这,二房沈敏?是二房的公子吗?”
沈北点点头:“状纸我带了,请大人过目。”
他说着,真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状纸来。
武徽看着都有点儿傻眼了,他从刚才沈北说沈敏的时候就有点儿跟不上了,这会儿看着沈北带的状纸,他更想不通,沈北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状纸,什么时候觉得这件事情不是沈向南做的,而是沈敏做的?
状纸被呈上去,京兆尹看了两眼,而后他看得愣是目瞪口呆,他问:“王君,这状纸上所写的,可都是真的?”
沈北道:“自然是,而且这沈敏的同伙,方才我王府的下人抓住了,眼下正在外头。”
这明摆着是要他传人的意思,京兆尹上回便觉得这王君思路通透很是厉害,他自问不是蠢人,结合前因后果,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他终于是想明白了。
想必,这王君是早觉得先前那白云寺武氏被诬陷一事有蹊跷,便暗中调查,而后查到这位沈敏公子头上去,但是这事情发的突然,很快武氏便被休弃了,若是一休弃,便去说着将军府的公子害人,那外头人听着只怕会觉得王君故意捏造假证据,就是为了给武氏洗白。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
这武氏又被害了,而且深明大义,不顾名声将人送官,就是为了让那些被拐卖的哥儿重新获得自由,外头对这武氏的风向也有所转变。
有些人甚至开始同情武徽。
这时候再提起当初白云寺的事件,那外头传言,可就不同了。
京兆尹想通这茬,心里深深震撼,只觉得这王君深谋远虑,自家阿么出了事儿,他竟然能想这么多,而且似乎,他是算准了对方还要出手第二次,这洞悉人心的本事,真是厉害啊。
京兆尹这会儿心里想着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与这位王君碰上,还是退避一些的好。
这厢沈北不知道京兆尹心里将他想的已经有些智多近妖,那下人将抓到的人带到堂上来,只见,竟然是个小厮。
那小厮被绑着带到堂上的时候整个脸都白了,他被按着跪在地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京兆尹拍了拍惊堂木:“堂下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那小厮抿了抿嘴唇道:“小的,小的不过是将军府一名低等下人,平日里,做些洒扫的活计。”
京兆尹看着那小厮道:“说,你可有伙同沈敏沈公子,谋害过武氏?”
那小厮惊慌摇头:“没有啊,大人明鉴,小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的只是在外头看热闹,不知怎么就让人给抓了,这,小的跟公子平日里压根都没有见过面,怎么会伙同公子谋害大郎君呢?”
京兆尹去看沈北。
却见沈北听着那小厮的话笑了,他淡淡问:“你既然是将军府一位低等下人,眼下这个时间,不在将军府呆着,跟着沈向南的侍君一路尾随过来,在这衙门口旁观便罢了,看了许久,直到听到那刘啸被打死,你就要走,你来说说,这是什么道理?恩?”
第195章 事情真相(二更)
沈北这话一出,那小厮整个人一抖,他万万没想到,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对方早就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或者说,人家就等着他往他做的局里钻呢!
京兆尹也是反应过来了,当下怒喝一声:“好一个刁奴,当着本官的面,竟然还敢欺瞒,我看你是不打算好好交代,来人呐!用刑!”
沈向南从方才就懵逼着,这会儿衙役上来,用木棍夹住那奴才的手,两边一用力,那奴才大喊:“啊!”
给沈向南看的脸都白了,他这会儿再不能多计较什么沈敏害不害武徽的事儿了。
本来冲着都是将军府的人,对着沈北这个外人,他们又有仇,他想帮着沈敏说两句的。
可这会儿他吓得不轻,愣是也不敢开这个口了。
等一波刑用过去,逮着个空挡,他道:“大人,那我可以先走了吧?”
京兆尹看他瞬间吓得不轻的样子,心里再叹一声,将军府怎么养出这个哥孩子来?真是养废了。
沈向南带着自己的侍君跑了,留下那小厮,刚开始他就脸色苍白,这会儿更惨了,手指被夹得出了血,他嘴唇都咬破了,等这手被松开,整个人躺在地上大喘气。
京兆尹再拍惊堂木:“说!”
那小厮喘着粗气,眸中却是倔强:“我没有,我不认识公子,我没有与公子说过话,这是污蔑啊,是,我是偷偷出府,可就凭着我偷偷出府,就断言我与公子勾结,我一个奴才便罢了,怎么能让公子受这样的侮辱?”
京兆尹没想到这奴才竟然很有气节,刚被用过了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由去看沈北。
武徽也看着沈北,要说方才那一桩,虽说这下人有异,可到底,只凭着那点说辞,左右也站不稳脚跟,更不用说指认沈敏了。
沈北却看着那小厮,他难得打量一个人,如今倒是深深看了那小厮一眼,冲着那小厮淡淡道:“你如今这样维护他,可知他会不会如你维护他一眼维护你?”
那小厮整个人一震,他不知道沈北看出了什么,可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怕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沈北不过说了一句话,他怎么就怕了,用刑不过是痛。
这会儿沈北一句话,他却想求沈北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他怕是……
他颤抖着嘴唇,却还是没说出话来。
沈北道:“这状纸我也递了,衙门的流程,递了状纸,便有衙役去带人,不管他眼下是什么身份,我站在这儿等他,没道理他不来,他来了,与你对峙一番,你说,他是不是也会说不认识你?”
那小厮咬紧牙关,他瞪着沈北,眼神仿佛淬了毒。
他心里在狂吼。
是又如何,就算敏公子在这儿说不认识他又如何!他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保全敏公子的!
这小厮的眼神赤裸裸。
沈北很快收回视线。
没一会儿,外头衙役就道:“沈敏公子带到了。”
沈敏从里头走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慌了,他先前被关着的时候已经发觉不对了,当初那封约他出去的信,等他反应过来,结合之后的事儿,哪儿还不知道那是武徽在算计他?
就这么一遭,他没少让赵氏数落,赵氏让他安安心心的嫁人,可他被害成那样都是武徽的错,他哪儿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于是禁闭就禁闭着,可他也想出个计策来。
有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武徽用一封信污蔑他,他就让人给他下药,也污蔑他在外面偷人!
这一招果然有用,武徽果然是百口莫辩,就这么被休了!而且这好事还在后头,将军府的掌事权还落在了赵氏手中。
但是沈敏心里就乐不可支,可万万没想到,这好事儿不过是他以为的。
谁能想到这大郎君的嫁妆竟然没要回来,之后将军府要赵氏管事儿,这亏空的事儿压根没法弄,赵氏在那儿闹啊,就指望着沈敏出嫁,可要死不死的,沈敏议亲那人家,因为出了大郎君被休弃一事,竟然是嫌弃了将军府似得。
那人家是书香门第,很是古板,说将军府刚出了这大郎君被休弃一事,要是小辈就紧赶着成亲,实在是容易惹人非议,于是这好好近在眼前的婚事,就这样延迟了。
偏偏赵氏也不敢逼迫,就怕沈敏先前对萧长平有意的事情让人知道了,这婚事就真的黄了。
于是这婚事拖啊拖,从议亲开始到现在,愣是拖了好几个月了,竟然还没有音讯。
沈敏眼下解了禁足都不乐意出去见人,太丢人了!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好久没出门,竟然是让衙役给带到衙门来了!
沈敏纵然有点儿歹毒心思,可到底是个哥儿,而且年纪不大,这会儿心里就慌得很,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整个人怎么看着有点儿唯唯诺诺。
京兆尹看着那沈敏,刚送走个他觉得废物的沈向南,这会儿又来个唯唯诺诺的沈敏。
再看看旁边站着的沈北武徽父子。
这要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这王君的气度真不必说,与那沈敏站的近了,这对比真是惨不忍睹,按说同样是将军府的公子,这一个如此厉害,这一个,怎么看着也很废物?
京兆尹心想着,这将军府的灵气都长在这王君身上了吧,可这沈将军怎么也用错了心思,这么好的儿子,不捧着些,怎么还将关系闹得这么僵?
当然,这与他也无关,京兆尹一拍惊堂木,他本想开口询问,没想到他这么一拍,沈敏腿一软,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
在场的人瞬间鸦雀无声。
沈敏跪下的一瞬间,心里羞耻更害怕都汇聚成一团了,他刚才没想跪,可他心里本来就有鬼,害怕着呢,那惊堂木拍的这么响,他是瞬间被吓了一跳。
京兆尹干咳一声:“沈公子,这事情还没定罪,你不是犯人,不用这么跪着,还是站起来吧。”
沈敏抿着嘴唇低着头,整个人羞愤欲死的站起来,而后仿佛要证明什么似得,张嘴就道:“我与这奴才完全不认识,这事情与我无关!”
那被用了刑的小厮一听,心口一颤,他看着沈敏,蓦地低垂眼眸,仿佛不敢看他。
沈北却不看沈敏,反而看了那小厮,他看那小厮低垂着眼眸,方才被用了刑的手指肿起来,也弯不起来,可他的手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