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却听着沈敏这一句心头有了点儿数,他幽幽道:“沈公子,本官还没问你呢,再者,你怎么知道,此人是个奴才?”
沈敏的脸色蓦地一白,他瞬间哑了。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唿喊:“敏儿!”
“阿么!”沈敏蓦地回过头去,果然见是赵氏。
赵氏本来在外头与人一同逛街,突然接到府上奴才的消息说是敏公子被带到衙门里去了,他立刻赶了过来。
京兆尹这这会儿看着赵氏面色却不愉:“安静,公堂之上,哪儿是说闯就闯的?”
赵氏心里一咯噔,感觉这京兆尹态度有些不对,就凭着将军府的地位,若不是确认沈敏有罪,他应当不敢这么对他说话,他好歹是将军府的二郎君啊!
他方才没听到沈敏说什么,但是立刻收敛起神情问:“大人,我是爱子心切,请大人宽恕方才的失礼之罪,不知道小儿犯了什么事情?他向来最懂事的,又一直在府中,甚少出门……”
他说着倒是看到了沈北,看到沈北与武徽的一瞬间,他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在这儿?”
京兆尹看此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再拍惊堂木:“本官在审问,你且下去旁听,方才之事,顾念你爱子心切便不计较了,但是你不可继续扰乱公堂。”
赵氏还想辩驳,可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全然不知啊!
这会儿他心里着急还不止因为沈敏被审问,还因为,沈敏那婚事本就因为先前武徽的事儿就耽误了,如今这沈敏居然被带上公堂来!
沈敏找的人家本是书香门第,他是低嫁,本该有极好的待遇,可如今这一遭,赵氏心有戚戚,沈敏这嫁过去,有过这进官府的经历,别说是让人高看一头,人家还愿不愿意结亲都是问题了。
赵氏这会儿已经盘算着手边有多少能用的银两,来摆平此事。
那边京兆尹又看着沈敏:“沈公子,方才本官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本官呢,你又说与这奴才完全不认识,又是怎么知道,此人是奴才的?”
沈敏方才是有些乱,但是经过赵氏这么一闹,他突然脑子又灵光了:“我说与此人不认识,是因为我是将军府的公子,当然不会与一个奴才有什么交集,至于我知道他是奴才嘛,总归每日在将军府来去,府上奴才长什么样,即便不刻意去记,也会看在眼里的,因此,我知道此人是将军府的奴才,不算奇怪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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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心思(一更)
沈敏这么说,倒确实也没有什么大错,京兆尹方才也就随口一问,没乍出些什么来,他也就不提了,反而点点头,他又去看地上那小厮:“你说说看,今日为何出府,又为何在衙门口探听啊。”
那小厮低着头,默不作声,竟然是仿佛打算不再开口了。
京兆尹眼睛毒的很,就这小厮与沈敏之间有猫腻,那是一定的,但是这会儿这小厮咬紧牙关不松口,京兆尹冷笑一声:“莫非你以为不说话,本官就拿你没办法了不成?”
沈北却在这时候突然又开了口:“大人,我看此人骨头挺硬的,只怕用刑也没什么用。”
京兆尹听沈北开口,不由问:“王君此言,是什么意思?”
沈北道:“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他,还请大人允许。”
比起先前这赵氏冲进来还仗着自己是将军府的人便好似要在京兆尹面前讨个脸面的样子,这沈北可是平西王君,平西王那是有实权的王爷,身份比这沈将军不知高到哪儿去。
可上回沈北一力配合官府查案,这回也是客客气气的。
京兆尹道:“王君请问。”
沈北看着那小厮问:“我在让人查你生平的时候,发现你自幼双亲具亡,卖到将军府的时候才六岁,小时候在二房院子里伺候过,后来让人打了,是沈敏救的你,是不是有这回事?”
沈敏听着也忍不住诧异,他看着地上那小厮,这人他自然是认识的,他对他殷勤的很,沈敏一眼就看出来了,可他是什么身份,二房的嫡长公子,那是赵氏心头肉掌中宝,这奴才又是什么身份?
后来沈敏要用人,他自告奋勇,而且看着忠心的很,他看他好拿捏,而且就算真出什么事儿,也好处理,就让他去办了那事儿,结果他倒真办成了,没想到,还有这段过往?
沈敏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小厮却这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沈敏,只见他面上一抹深思,显然是忘了,他抿了抿嘴唇。
他万万没想到,沈北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查出来,这样的事情都查出来了,那他之前有什么动静,显然是他已经知道了,只怕是万事俱备,就缺一个能让武徽翻身的机会。
今日,就是这个机会。
若说先前还有侥幸,如今这小厮心头已经有数,他做的那些事情,沈北一定是全知道了,想脱罪是不可能了,硬咬着不顺王君的意给大郎君洗白,显然也是不能了,既然脱罪不可能,至少,也要保住他……
这么想着,那小厮突然道:“是!是又怎么样?我便是……我便是心中爱慕公子,先前大郎君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对公子多有刁难,我看不过去,这才私下找了人去污大郎君的名声,这次也是我,是我冒充大少爷的名讳,让那刘啸去污大郎君!”
这话的意思就是所有的一切跟沈敏没有关系,这一切他也认了,就是他自己做的。
沈敏蓦地一惊,而后反应过来,这奴才竟然是要护他,他心头冒出一丝侥幸,方才吓得不轻,听到这里,倒是一下子心情好了,他道:“大人,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我方才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不认识他。”
“……”这话说的简直薄情,就算此事真是这小厮一个人自作主张,人家都说了是因为他被大郎君刁难,才想着去害人的,即便是真没有关系,这话在这种时候说,总归,沈敏这人,突然就让人看不起了。
京兆尹都默默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特将军府感到悲哀起来,这都怎么教的公子?一点儿气节都没有!
沈北这时候却看了一眼那小厮:“你确定?”
他不看沈敏。
那小厮听着沈敏这一句诋毁的话,在听沈北的话,显然想到沈北先前所说,他咬着牙:“你还要如何,我都认了!”
沈北挑眉,不说话了。
京兆尹却是看出来了,他看看那沈敏,一开始沈北给的状纸要告的可是沈敏,如今看来,他显然是背地里功夫都做足了才有了今日堂上这一出,无缘无故,只怕他也不会故意攀扯,所以,这小厮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听着沈敏的意思做的。
可他护这沈敏,就要一心要将这罪自己扛了。
京兆尹道:“你可知,你身为一个低等奴才,做出这等谋害将军府大郎君的行为,需要判什么罪?”
那奴才抿着嘴,可他怎么不知道?
犯上祸主,是杀头的罪啊!
但是他愣是摇摇头,认了罪了,他竟是口都不想开了。
京兆尹便道:“那是杀头的罪。”
沈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竟然是杀头的罪!他之前不知道这么严重,这会儿一听,真是劫后余生,整个人松了口气,而后对着京兆尹道:“大人,这恶奴害主,与我无关,判刑之后,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呆了。
沈敏这话说着,别说是那刚刚替他顶罪的小厮了,就连京兆尹这个要判刑的都觉得这小厮实在是可怜,给这么个人顶罪?不会觉得太不值得吗?
沈北低垂了眼眸,他看到那小厮面上一抹掩盖不住的惊痛。
他怎么能不痛?
他真的不怪他先前上堂的时候说与他不认识,他心里也早有准备,若能脱罪,自然是极力脱罪,但是后来他发现沈北铁定已经查的透彻之后,就没打算脱罪了,他都替他顶罪了啊,所有的罪责,他都扛下来了,为什么他还要说这么绝情的话,竟然连一点儿幻想都不让他有吗?
小厮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着沈敏。
他犹记得这些年,他只在暗处偷偷看他,沈敏长得是真的很好,就算刁蛮任性了些又如何?
当年他在将军府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他开的口,帮了他,从那时候,他心里就觉得他好,即便他性子任性,那也没什么,后来他议亲,他心里难受,知道他看上了萧长平,他心里也难受,再后来,他知道他要害沈郎君,他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他觉得自己总能在这种事情上帮上他。
果然,他帮上忙了,沈敏很开心,对他夸奖也毫不吝啬,他依然只能暗中看着他,但是有共同秘密的感觉,十分好。
小厮心里只要暗自欢喜,就觉得自己很开心了,可方才沈敏一句话,他仿佛如遭雷噼。
一瞬间,现实将从前的幻想打破。
什么是现实?
现实就是他喜欢的人是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人,即便是他帮他顶罪了,也换不来他心头一丝怜悯,所以他为他做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哈。”那小厮突然笑了一声,很轻,很凄凉。
武徽都看出来了,他伸手拉住沈北。
沈北只他向来心软,他道:“人这一辈子,要走什么样的路,从来都是自己选的,他害阿么,本就是不对,至于他有什么苦衷,那与我们无关。”
京兆尹听着沈北这话深思,心道有苦衷又如何,替人顶罪又如何,左右,他也不清白,只是没有那沈敏这么恶心人罢了。
京兆尹判了:“不日处斩,带下去吧,退堂。”
沈敏听到处斩没有反应,反倒是听到退堂,知道自己没事儿了,他开心的冲着外头的赵氏走去,期间,一眼都没有看趴在地上的那小厮。
而那小厮,死死盯着他转身的背影,一眼都没有眨。
沈北只看了他一眼,那小厮的眼神足够让人印象深刻,沈北收回视线,与武徽相携着淡淡道:“今日之后,京城的人都会知道,阿么不是与人私通,而是被人陷害,从此在京城,不会有人诋毁阿么,你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武徽心头感动,可方才那一切,他还在衙门不便说,出了衙门,他赶忙问沈北:“你可得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是这个奴才自己做的?你什么时候查出的这些?怎么也不与我说明?”
正说着,只见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不远处,红卯已经在马车边上等候了:“王爷吩咐,王君从衙门出来想必是累了,他还在处理政务,暂时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接王君,就让奴才在这儿候着。”
沈北与武徽上了车,而后才慢慢说明:“当初在将军府的时候,我便觉得此事有疑,想着为阿么辩解,若是当时查,闹的撕破脸,倒是也能查出点儿蛛丝马迹来,毕竟事情过的不多久,当时阿么当时说不查了,要走,于是我便没有明说,总得顾着阿么当时的情绪。”
武徽心头一暖,他拍拍沈北的手:“你总是为我着想。”
“后来我便让人去查了,顺着一点儿蛛丝马迹倒是真查到了沈向南头上,我也让人盯着他,不过事实证明,沈向南不过是个幌子,大抵是那小厮想出来的,即便是事发,总归是想着沈向南顶上,不会查到沈敏身上去,只是他不知道,要论与阿么有仇的,沈敏算一个,我一开始就让人盯上他了。。”
武徽听着心头感慨:“你这孩子,眼下心思深的,我都看不明白了。”
他看着沈北,蓦地觉得他有些陌生:“从前,你没有这些心思的。”
第197章 命都给你啊(二更)
沈北听着这话,顿了顿:“阿么觉得,如今的我,不好吗?”
武徽却是摇了摇头,他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觉得你不好,是怕你心思深了,这人容易累,这事儿是我害你多费心思了。”
他不是嫌弃他心机重,而是他怕累着啊。
沈北嘴角一抹淡淡笑意:“不会累的。”
武徽没有说什么:“如今这事儿结束了,总归不会因为我的名声不好,连累你与东哥儿了,我也就放心了。”
沈北没有说话。
这案子一结束,京兆尹放出消息去,让人知道当初白云寺的事情武徽是被人给害了,并不是与人私通,而后这贼人看着已经被休弃的武徽还不打算放过他,还要让人去污他身子。
这里头牵扯到将军府的事儿,就足够让京城的人议论纷纷好几天了。
也有人突然觉得这将军府做事儿,好像很不地道啊。
这人不是真的与人私通,怎么说也是受害者,说休弃就休弃了,这便不算,谁能想到,这害人的,还就是将军府的人啊。
这里头猫腻,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送了武徽回去,沈北也回了王府,他眼下手头的事情,除非必要,基本都能在王府处理,等到萧长平回来,天色已经暗了。
萧长平回来的时候沈北正在用饭,他上前去:“今日京兆府的事儿我听说了。”
“还要多谢王爷对京兆尹的安排,此事若不是王爷开口,只怕他不会接下这个案子。”
萧长平道:“这京兆尹怕是,又想左右逢源两面不得罪,他这性子,本王早知道那刘啸送进去不会还有命活着,但既然阿么开了口,你也布了局,此事,本王帮你推一把也就是了。”
他说着看着沈北:“所以具体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