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结果他一进屋子就嗅到了一点儿血腥味。
他当下面色一变,只听着里头竹柳的哭声飞快冲进去,看见沈北躺在床上,整个人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昏迷不醒的样子,萧长平瞬间一僵,看着竹柳问:“怎么回事!”
竹柳刚才让浮玉去请大夫,压根没想着让人去请萧长平,这会儿看着萧长平过来了,他仿佛也有了主心骨,大喊:“王爷,王君刚才用膳,才吃了没几口,突然就吐了血,奴才,奴才……”
萧长平这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了,赶忙到沈北身边摸了摸沈北的脸,冰冷一片,还有冷汗,只看他昏迷的时候眉头还皱着,便知道他眼下一定难受的很。
分明他走之前,他还好好的。
说起话来的时候,半点儿难受的样子都没有,他当时还在心里腹诽过他这个小没良心的,分明看得出他对他的心思,居然还能开口让他去找秦侧君。
可这会儿沈北一脸苍白,满头冷汗的躺着,萧长平慌了:“阿北,你醒醒。”
他连声音都不敢放的太响,又怕喊不醒他,又怕惊扰了他。
红卯看着这场面也吓傻了,他真以为是王君为了争宠的手段,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红卯正冷着,只听得萧长平道:“你派人去催御医赶紧过来,顺便让人找就近的大夫,要快!多找几个,赶紧让人过来看看王君!”
红卯也急了:“是,奴才这就去。”
红卯前脚就走,那边浮玉便已经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大夫,他也是没办法了,方才王君一出事儿他就让人去找大夫了,还怕不保险,就让人多找几个,结果眼下就来了这么一个。
那大夫被拖了跑的气喘吁吁就让床边萧长平一眼看的腿脚发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浮玉赶忙将人扶起来。
萧长平道:“快来给王君看看。”
那大夫心里就更紧张了,但看躺在床上的沈北,他赶忙过去诊治,结果这手腕刚搭上沈北,他就一惊:“是毒!”
萧长平心中一凛:“什么毒?可有解药?”
那大夫道:“王君有什么症状?”
竹柳飞快道:“先前没有症状,吃了饭之后突然就吐了血,是这饭菜里有毒吗?”
那大夫道:“将饭菜拿过来验一验,若是饭菜里有毒,能知道是什么毒,比不知道是什么毒好办一些。”
毕竟,不是吃了立刻毙命的毒,多半是有解药的,只要有解药,这事儿就好办了,就算他配不出来,这王爷要找,总归是不难的。
竹柳立刻带着大夫去验那一桌饭菜,那大夫拿了银针出来,一个菜一个菜的验,结果饭菜里根本没毒,那大夫看着竹柳盯着他,他也紧张的很。
“这,若是不知道是什么毒,单凭着吐血这一个症状,草民也拿捏不准啊。”
这大夫话音刚落,只听得沈北闷哼了一声,而后猛地咳了一声,竟然咳出好大一口血来,正吐在自己身上,萧长平与他离的近,手上也沾了沈北的血。
他只感觉手背一热,什么温热的东西滑下来,便看到鲜红一片。
萧长平瞳孔猛地一阵紧缩:“阿北!”
沈北却无知无觉,他这会儿就一个感觉,腹痛如绞,肚子里仿佛有一把刀在割他的内脏,沈北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罪,却没想到,这一穿越,在这儿倒遇上下毒的了。
他当时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吐出口血来便知道事情不对,他当初敲打李管事之后,还在厨房放了自己的人,就是防着自己的吃食让人动手脚,更不用说,萧长平还安排了红卯把关。
红卯做事细致,平日里的饭菜,他都派了专人检查过了,才端到他跟前了。
没想到自己吃着吃着,竟然一口血吐出来,显然是中了毒,而且中了毒之后极其痛苦,他愣是没有醒过来。
挣扎着想醒也是不能,终于他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来,这一口血咳出来,他依然痛得难受,但是整个人却有了意识,只听得一声”阿北”,要不是他这些日子与萧长平相处的多,差点儿就要听不出来,这声紧张的几乎沙哑的声音是萧长平。
沈北撑着睁开眼睛,只看到萧长平担忧的脸,沈北却只憋出了一句:“别去告诉阿么。”
萧长平听着轻柔问:“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你眼下感觉如何。”
沈北拧着眉头,嘴角都是血,轻轻的:“疼。”
这字说的很轻,打在萧长平心头却很重。
萧长平听着他这一个疼字,拳头猛地攥紧了,又想将人抱住,又怕惹得他更疼,整个人几番犹豫,心头又恨又急又自责,他让红卯将南院看住了,南院的护卫比他从前在的时候多了三倍,可还是没能拦住这些腌臜的阴谋算计。
萧长平抿着嘴唇,整个人沉默的像是一座雕像。
最后他轻轻拉住沈北的手:“等一等,御医很快就到了。”
沈北眯着眼睛,保持着意识,他不想昏过去了,于是咬牙死撑着。
萧长平看着他额头的汗越来越多,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见沈北倔强的保持清醒的样子,又收回手来。
时间没过去多久,可他觉得今日这御医来的太慢了!
萧长平不是个嗜杀的人,素日里更有贤王的称呼,可是眼下,看着沈北在他面前痛,他却无能为力,想着这南院的人办事不利,连毒都没有替王君试出来,想着这大夫没用,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他想杀人。
心头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眼中却只看着沈北,一眼都没有挪开,直到红卯拖着快要跑断气的张御医过来。
张御医路上就听说的情况,知道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行礼,飞快的到床边给沈北把脉,他这一把脉,心里也是一惊:“王君是否吐血许多?又是否腹痛如绞?”
萧长平替沈北回答:“是,王君已经吐了两回血了。”
张御医看着萧长平,一瞬间竟然是不敢说。
萧长平看出他的隐瞒:“说!”
张御医道:“王爷,这是服食了断肠红的症状啊。”
第164章 审(一更)
萧长平听着蹙眉,他不知道什么是断肠红,眼下也不想知道:“既然知道是什么毒,还不快给王君解毒!”
张御医听着心跳却快了,先前王府那王君与侧君之间闹事儿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王爷心里头,只怕是这王君分量极重。
这会儿他心口狂跳,到底从随身药箱里拿出了银针,而后分别在沈北身上几个穴道扎了针。
沈北方才是真的痛的不行,但是这针下去之后,他便瞬间感觉舒服了不少。
本是硬撑着没昏过去,这会儿不痛了,他自己慢慢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显然是痛的狠了,这会儿要睡着歇一歇。
萧长平看见效这么快,终于松了口气,对竹柳道:“将王君这床被子换了,这会儿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再收拾。”
竹柳看着沈北平稳许多,也松了口气,立刻去办了。
萧长平看着沈北那苍白的样子,回头又看一眼张御医,给了他一个眼神,而后从床边起来。
张御医看懂萧长平的意思,跟着萧长平就到了门外,再离的远些,确定屋子里的沈北不会听到外头的对话,萧长平才问“何为断肠红?”
张御医听着萧长平这个问句又是欲言又止,可毕竟萧长平就这么瞪着,他也不敢隐瞒,他斟酌了一番语气道:“此毒,对性命无害。”
萧长平却蹙了眉头,他看着张御医:“那王君为何吐血?”
张御医道:“断肠红,是极好的伤药。”
张御医说着,额头已经冒了汗了,旁边红卯听着他说着断肠红是伤药,瞬间觉得觉得不可思议。
萧长平听着直接道:“伤药怎么能吃了让王君吐出这么多血来!”
张御医听着萧长平的话赶忙道:“臣没有说谎啊,这断肠红真是伤药,只是它效果出奇,寻常用药中,只要加一点儿,就能起到活血化瘀的作用,但是只一点,它虽活血化瘀的效果好,可是用量过大,却有毒,王君的样子,显然是服食了过量的断肠红了。”
萧长平沉默一阵:“那服用断肠红过量除了吐血,还会有什么不好?”
张御医正要说的这个,他这会儿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整个袖子都湿了半个,他那紧张的样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要说王君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他不能紧张成这样。
“说!”
张御医本就心里忐忑不敢说,结果萧长平这一个字出来,张御医直接拜倒,他大喊:“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这哥儿若是服用过量的断肠红,那是会影响生育的啊。”
张御医这话终于说了出来,整个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先前王府就闹出过一回王君害侧君好似是王君指望侧君不孕的事儿了,这不天道好轮回了嘛,要说先前侧君那身子还不严重,那这王君却严重的不行啊!
他方才行针,看着是很快的止了沈北那痛,可是他心里清楚的很,虽然这痛他能止住,可他改变不了王君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实了。
王君与王爷至今无子,如今王君骤然失去生育能力,这简直是骇人听闻,都知道皇家传嗣如何重要,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无论如何,这王君的位置,不能由一个不能生育的人来坐啊。
只是眼看王爷如今的情况,张御医心里没谱。
他头低着只能看到地上的泥。
旁边的红卯听着张御医这句话,整个人懵了,他下意识看着萧长平,只见萧长平的嘴微微张开,面上竟是一瞬间的怔愣,仿佛听着张御医的话,反应不过来。
可不一会儿,这怔愣变了。
萧长平猛地低头揪住张御医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治好他!”
张御医吓了一跳。
萧长平那眸中含着杀气的样子吓的他差点儿尿裤子,可是他真的不能说谎啊:“臣才疏学浅,这断肠红的药性显然已经入了王君的五脏六腑,臣,没法救了啊。”
萧长平听着他最后那几个字,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连红卯都没想到自家王爷会这么做,甚至忘了拦了。
张御医蓦地被掐住了喉咙,他瞬间窒息,萧长平本就保持着提着人的动作,这会儿把他脖子掐着,张御医猛地翻起了白眼,眼看着就要断气。
红卯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王爷!住手啊王爷!”
红卯这一声喊的颇响,萧长平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沈北那屋子方向,蓦地松了手。
张御医被瞬间放下,整个人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不准咳!扰了王君清静,本王杀了你!”
这话还含着杀气。
张御医方才心里简直吓到了极点,这会儿听到一个杀字,吓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整个人一边咳一边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看着萧长平,只怕他再来这么一回。
都说萧长平是贤王,他那府邸与平西王府近,因此王府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就会找上门来,身为御医,在宫中当差容易出事儿,但是给王爷办事儿,这风险小不说,赏银还丰厚。
当初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那府邸离平西王府这么近,实在是件好事。
如今看着萧长平,他这会儿在地上坐着,萧长平居高临下窥他一眼,张御医吓得整个人都抖起来。
可怕!
平西王,竟然暴戾至此!
别说是张御医了,就连红卯看着都吓到了,他什么时候看到王爷这满脸杀气的样子,素日里王爷严肃点儿,他都能吓着半死,今日这样,简直恐怖。
红卯说话都不敢大声,他看着萧长平道:“奴才觉得,张御医既然不知道如何治,总归还有其他御医,不如让张御医去问问其他御医,看看别人有没有法子治这断肠红啊。”
萧长平听着红卯这话,视线又挪到张御医身上。
张御医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赶忙道:“臣一定去好好研究解法,臣一定去。”
萧长平呼出口气来:“去吧。”
张御医如蒙大赦,刚站起来。
“等一下。”
张御医听着这一声等一下,脚下一软,又跪了下去:“王爷……”
萧长平冷冷道:“此事,你与其他御医商议可以,但若传出去半个字,本王,决不轻饶。”
张御医赶忙点头:“臣知道!臣知道!臣绝对不敢说给除了御医之外的人听的,到时候其他人臣也会让他们保密的。”
萧长平没有再说话。
张御医赶忙站了起来,而后跌跌撞撞跑了,连药箱都没敢拿,最后都不知道怎么从王府跑出去的。
等张御医跑的没影了,萧长平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口,这会儿竹柳还在沈北床前守着,他本不该去打扰他休息,可他心静不下来,他回头到了屋子里,脚步放的很轻很慢。
竹柳本在床边陪着沈北,只看萧长平又进来了,他也不敢开口,只默默退到一边。
萧长平本以为看着沈北那睡颜,他多少心头能平静些,可只看得他嘴唇苍白,脸色更差,还有那屋子里没有收拾掉的血迹,他心头那火气便压不下来。
只看了两息,他蓦地攥紧了手,而后到了屋外,看着红卯:“将南院给本王围起来,若有人擅自打扰王君,杀无赦。”
红卯心头一凛,王爷这真是动了真火了,红卯不敢违背,赶紧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又听得萧长平幽幽道:“将与此事相关之人,全给本王带到书房,本王要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