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默,在他们二人的眼中,只有对方,日月光华,弘于一人,眼里再无可纳。
奔腾的河水拥入江海,遮天的乌云突遇清风,红霞陪同日出,晚霞陪同日落,一切都恰到好处,无人说的清缘由,无人因为没有缘由而生嫌疑,若有也只能是。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温热的唇瓣将要离开,清兆眸子一紧,反客为主的吻了上去,谢愠双目闪烁,为这突如其来的回应而欣喜,二人心照不宣的加深了这个吻,由开始的无措,慢慢变为了抵着额头互相深拥,深吻,口水津液的声音隐忍而发,暧昧的气息漂浮在室内的每个角落。
知我意,感君怜。
二人脸皆通红,却还是亲的如火如荼,直到清兆憋得实在喘不过气,轻轻的离开了谢愠的嘴唇,却因为贴的太紧发出了一声。
“啵”
谢愠愣了愣,哈哈大笑,清兆满脸通红害羞的跑了出去。
行腾正在要去少年游,便撞上了他。
“小师兄你去哪儿啊,一起啊,哎你嘴怎么那么红,涂口脂了啊”
清兆脚步踉跄了一下,红着一张脸低头往前走。
谢愠支起一条腿,靠在门框上,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眼里的浓厚爱意似乎要融化整个冬天。
....
少年游是岱岳山上一处空旷的平台,因为每个来岱岳的人都会经过此处便取名为少年游,久而久之,乾天直接在这里搭了房梁,只有四根大柱,目之所及,岱岳山风景一览无余。
今日的少年游喜庆无比,四个角上挂了大红灯笼,中间放了两张大桌子,掌门峰主们一桌,弟子们一桌,开宴时乾天说了几句贺词,大家便热热闹闹的吃饭了。
桌上摆着清御跟清绯晾的腊味香肠,清哉行风他们包的饺子,还有一些丰富的菜肴,都是大家伙合力做出来的,酒酣饭饱,几人找了颗大树抱着酒坛子懒洋洋的躺了上去。
巽风看着挂满了“白布条”的大树,笑了笑去找坤地喝酒了。
清流在树下摆了盘棋就那样跟清哉下了起来,二人在清冷的月光下对弈,雾蒙蒙的月色散在两个如玉雕琢的少年身上,越发空幽高远。
人世三杯酒,流年一局棋
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
☆、第二十五章 谈笑间
少年游上,白衣翩翩的少年或抚琴吹箫,或手谈对弈,赋词高歌畅饮,气度潇潇,宽大的袍子迎着风飒飒飘动。
坎水喝多了斜靠在软毛塌上,红唇微润美目半合的看着他们,欣赏道:
“上高楼阁看星坐,着白衣裳把剑行”
清御靠坐在清绯身边,问他们:“阿兆明年你过了生辰就是十八岁了,有想过做什么事情吗”
树上少年带了几分青涩又有几分洒脱,在成熟之前徘徊,像是一颗青杏般酸涩诱人。
“自然是化万物苍生之苦,渡世间五味哀愁,解天下百姓之倒悬,赳赳大秦,我心往矣!
谢愠看着他,眼神温柔的融出了水,一侧的树杈上,还有一个人安静不发,心里却记下了。
小师弟,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清御拍手:“说的好,为天下,为苍生,小师弟,我敬你一杯”
“干”
红楼的清滋酒,清兆再熟悉不过了,烈,且带些涩口的苦,回味却甘甜悠远,他看得出一旁的行缨有心事,一反常态的独自坐在树杈上,跟行风隔了很远,弓着腰屈起一条腿,侧面便是明月,整个人像是谪仙一般,清贵凉薄。
一坛子酒扔了过去,行缨顺手接住,下意识看向行风那边,却只看到一个低头像树下看的人,自嘲的回过头来,阿风,你在看的人是谁,你新年心愿里的那个人是他吗。
“行缨,你的新年心愿是什么”
行缨眼神变的随意轻佻了起来。
“发财,带兵,当王上”
话一说完,众师兄弟们都大笑了起来,笑他酒才喝了一半就醉了。
唯有清兆举起酒坛朝向他,行缨抬了抬手,猛灌了一口烈酒,冰凉的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流。
谢愠赶紧抢过清兆的酒坛子不让他再喝,清兆冲他不满的嚷嚷,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谢愠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清兆红着脸,抱着抢回来的酒坛子,傻傻的笑着。
树下的清哉看着棋盘上滴下来的酒水,放下了手里的棋子,温润的眼神里含着月霜,问眼前的人
“阿流,你有什么新年愿望,未来想要做什么”
清流敛下眸子,将棋盘上的酒水擦拭干净,眼神充满冷冽却没有焦点。
“二师兄,我...没有新年愿望,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清哉将刚才那颗子落下。
打吃。
一子落,步步为赢,盘盘皆输。
“瞎说,阿流若是没有未来...便来二师兄的未来吧...”
清流看着输掉的整盘棋;“二师兄的未来是什么”
“先将我腿上的毒解了,之后不管江湖庙堂,湖海错落,天下之大,心向往之”
清流满嘴苦味:“二师兄一定会的...”
清哉察觉他情绪不太对,皱眉关心道:“怎么了阿流”
清流低着头没声,虽然处在喧嚣中,却不在喧嚣中,好似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阻挡在外,无法融入。
清哉是个君子,见他不想说,便没有再问。
入夜
初一是个小雪天,大家尽兴而归,簇簇小雪厚积薄发下个不停,二三好友回到房里,温酒煮茶。
清之看着前面两人结伴而去的身影,眼里满是落寞,清御像清绯使了个眼神,二人对视一眼,上去把他拽到坎水峰找清哉喝酒去了。
房里
谢愠跟清兆坐在桌边酒,仔细看去他们两人拿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室内一片静默。
“咳..”谢愠咳嗦了一下,清兆紧张又期待的抬头看着他。
“那个,还没跟你说新年快乐呢,新年快乐阿兆”清兆顿时泄气。
房里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二人同时开口。
“你...”
清兆脸红红的看着他,扭着袖口:“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清兆猛灌一口酒,将杯子重重的搁到了桌子上,谢愠的心随之狠狠颠了两下。
“我...”
“我心悦你...”
窗外的大红灯笼随着小风摇摆,落雪的声音静谧安静。
清兆许久没有听到对面那人的回应,有些紧张抬头看他。
猝不及防的唇便吻了过来,带着湿湿的酒气,清兆呼吸一紧。
清兆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慢慢的往后伸,环住他的那一刻,谢愠像是受到了鼓舞,反应更加强烈。
一道晶莹剔透的水线拉开,清兆趴到桌上大口呼吸。
谢愠站在他身后,就像是脚跟鞋子那般契合。
谁料到怀里的人反客为主,回过头来欺身而过。
谢愠双眼氤氲,烧的清兆心里火辣。
“呼..”
烛火被吹灭。
“啊..”
清兆没忍住,喊了出来,急忙抓住他手。
“等会”
刚吹灭烛火的屋里有些昏暗,谢愠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阿兆..”
清兆一把推开他,跑到自己的柜子里翻找,半晌似乎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谢愠的视线渐渐清明,隐约可见那是一个小瓷瓶。
清兆红着脸回到床上,拉着谢愠。
“呵...”谢愠吐出的气息喷在他脸上,清兆的脸更红了。
“阿兆不解释一下这是何物吗?
清兆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嘴,声音小小的从身下传来。
“这个是那个”
谢愠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充满戏谑的笑了下,清兆闭上眼睛不想看他,耳朵却不受控制的听着他的声音。
如果他此刻睁开眼,迎着白雪与月光的映照,便会发现一双浸满了浓情蜜意的双眸,比蜜饯儿甜,比桂花糕绵。
谢愠趴他头上。
清兆害怕。
“再等一会...等一会我就...十八了...”
有什么比两厢情悦更让人欣喜?谢愠躺在他身边将他拢入怀里,将额头贴近他的额头,眉眼对着他的眉眼,两人的黑发纠缠在一起,静静的等候年初一的钟声。
子时
岱岳的钟声如约而至,清兆以前听这钟声都会感慨万千,现今却像是听到了阵阵的催命符,而且是自己自投罗网。
清兆闭着眼睛,听这钟声从响起到结束,身边的人却毫无动作,有些疑惑的侧头看去。
明亮的眼眸里毫无□□,甚至带着几分纠结。
“阿兆,你是大秦的小王爷,而我只是一个身处刀光剑影,背负骂名的魔教教主...”
话未说完,嘴便被一双葱白的手捂住了。
清兆认真的看着他,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谢愠,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很喜欢,虽然最开始是好奇,但是慢慢的这种感觉变为了喜欢,从来没有人能让我无时无刻放在心上,从来没有人让我每时每刻的记挂他,心心念念是他,日日夜夜是他,睁开眼睛是他,闭上眼前是他...”
“你是大秦的小王爷,最差也该是出身高贵的公主才配得上你,我身为男子...”
清兆摇头:“我没有想过我喜欢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你没有出现之前,我连喜欢都不知道”,他顿了顿开口:“我是大秦的小王爷,可我只是你的吉兆”
“阿兆..”谢愠爱怜的摸着他的头发“是我配不上你...”
清兆没多解释:“我不在乎,你只要知道我心悦你便是,我这个小王爷,够不够”
窗外暴雪袭来,腊梅微晃摇曳,被击落在地,洁白绵柔的雪上是红白交错的斑斑点点,雪越下越大,深红的花瓣被紧紧的压在雪地里,一层暴雪一层红腊。
少年游上还有人未散去,细细听来是大师兄鼓唇奏萧,一波又一波的萧声,就像海岸潮汐般,一浪卷着一浪,前浪未平后浪紧跟其上,中间卷着些细密的沙石摩擦。
高挂屋外的月亮被暴雪映白了脸,明暗幽幽,眸光硕硕,月白交映,天空静谧,唯独簇簇的暴雪落地声。
雪渐渐小了,白雪轻抚过腊梅的花瓣,平缓而恬淡,两者相拥落地,无声无息。
一夜好梦
清兆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就剩下他自己,下身隐隐作痛,伸出手摸了摸已经冷掉的床榻,脑子里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谢愠该不会跑了吧?
没等他多想,便传来了房门推动的声音,昨晚在他身上作恶的“凶手”端了一碗粥走了进来,坐到了床边,眼里含笑的看着他。
清兆动了动身体,疼的“嘶”一下,倒抽冷气。
谢愠急忙扶住了他:“阿兆,哪儿里不舒服...”
清兆扶着腰听到这句话,送上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现在这么关心我,还不如昨晚少动两下...”
谢愠给他揉着腰,好笑道:“好好好,我的错,不应该听你说不要停...”
“啊啊啊...”昨晚荒唐的记忆全部回笼,清兆绝望的捂住脸,把头栽进枕头里。
“不提了,阿兆,来喝碗粥补补”
埋在枕头里的小脑袋一动不动,清兆心里羞的要死,现在全都想起来了,更是没脸直视他了。
因为身体的缘故,清兆多休息了三日才下山,谢愠一直鞍前马后的照顾他,只是视线若有若无的扫他的后腰处。
清兆每次看到他的眼神都忍不住骂一句,畜生!
三日后,谢愠收拾好东西,准备同他一起下山,然后回魔教处理这段时间的事务。
两人站在山顶上,清兆心里酸涩,这一别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见。
谢愠看出来他情绪不佳,将人搂在怀里,他真的很想跟怀里这个人形影不离,但是他知道,他们两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
“阿兆,我会常来找你的,等我打理好魔教,就一直陪着你,你在哪儿里我就在哪儿里”
清兆小声嘀咕:“新年必须要跟我一起”
“好”
“还有上元节,花灯节,上巳节,端午节.....都要跟我一起过”
谢愠宠溺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岂不是天天陪着你”
“我不管,除非我死了...”
谢愠蹙眉,语气有些凝重。
“不要说这种话”
清兆挑衅的看着他。
“怎么,怕我先死啊”
谢愠好笑的看着他。
“你要是敢死了我前面,我就恨你,厌你,气你,怀里抱着别人,喜欢上别人”
清兆裹了裹大氅,挑眉。
“我都化为一捧土了,还管你恨不恨我,讨不讨厌我,你就是跟别人拜天地我都不知道”
“走了走了...”
谢愠跟他在山下分别,策马前去魔教所在的无忧谷。
马车浩浩汤汤的往长安赶,清兆坐在车里,回想之前发生的时候,脸上燥红,摸像手腕的时候才发现谢愠给的镯子没戴。
“掉头,回岱岳”
岱岳山上,清之看着远去的马车又架回来了,按捺不住眼里的欣喜。
兆兆。
清兆在房里找到了手镯,满意的戴上,经过岱岳中央的时候,眼神敏锐的扫到一抹影子往谢客峰去。
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紧随其后。
清兆站在光秃秃的谢客峰上四处打量,一个受罚的外门弟子边收拾吃剩的残渣边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