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思长欢[古代架空]——BY:黄昏后的梦

作者:黄昏后的梦  录入:05-12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写这个札记都没有时间洗手,这纸上印满了敌人的或者是我自己的血。
  我抱了必死之心去领了这次的任务,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就把这几页撕了,如果,这是我的遗言我便多写几句。
  我放不下的人有太多了,若真要茵娘守寡是否太过冷血,若我不幸遇难,烦请父亲替我奉上和离书,许茵娘归家或改嫁,归还嫁妆。就要劳烦兄长替长淞孝敬二老了,长淞感激不尽。长淞未能尽孝,请父母见谅,且勿过多挂念。长欢啊,哥哥会保佑你的。"
  咚~恍恍惚惚似有钟声响起,穿破天际,直入宋家内院。
  “啊啊啊……”长孙茵娘紧紧的抱着札记,已哭成泪人。
  她的夫郎战死沙场,走之前还说好好好的回来,如今,皆已成梦幻泡影。
  边关战事吃紧,自谢家军参战以来,无一日松懈。参军儿郎更是不再与家人见面书信往来。这本手札是宋长淞的遗物,他可能知道自己将会凶多吉少,是以记录了自己在边关数月的感闻。若自己不能苟活,这便是他对家人唯一的交代。
  宋长淞尽管寡言少语,却心细如发。他的死,最难过的唯独其妻长孙茵娘。
  那个爱上就从一而终不悔不怨的姑娘,在她嫁与他的一年后,被载入了史册,成为了英烈。
  她那么爱他,为了他,她忍辱负重,不惜与父亲反目都要嫁给他,不惜自己的名声。但好在她得偿所愿,只是,自从成婚后,宋长淞比她想象的忙碌,两人朝夕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也乐在其中,因为,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尽管宋长淞可能对她不是喜欢,她也不在乎,她以为,他们有的是时间,以后有很多机会让他喜欢上自己,而现在,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
  长孙茵娘悲痛欲绝哭得撕心裂肺,宋长淞死了,就是从她身体里挖走了心,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她不过是送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荣誉而归,功成名就,多好啊。他那么崇拜谢厚远,能成为谢厚远将军那样的人,他得是多高兴啊,怎么就这样急匆匆的走了呢。他明明答应的,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她盼了近百天,她每日里的烧香拜佛,盼来的却是他的灵柩,要她如何不痛!
  长孙茵娘悲伤至极,周遭只有自己的哭泣声,因此忽视了外面的动静。
  “你个贱人,是你害死了长淞!是你!”刘氏不知从哪闯进来,看见长孙茵娘倒在床上哀痛,上去对她就是拳打脚踢。长孙茵娘不躲不闪,只知道保护住胸口的手札。完了刘氏又觉得不过瘾,揪住她的头发撕扯,把她失去儿子的恨意发泄在长孙茵娘身上。
  她或许是疯魔了,因为丧子之痛,完全不顾礼仪,只知道发泄自己的不痛快。她的撕扯打骂,疼在长孙茵娘身上,可是,到底不及心痛,竟毫无反应。
  “夫人!”长孙茵娘身边的侍女问琴听见动静问琴跑进来,见到刘氏扑在长孙茵娘身上上下其手,护主心切,想要解救自家主子,可能一时着急,失了轻重,意外推倒刘氏,致使她撞上了矮凳棱角上,当场破了皮,见了红。
  刘氏衣冠不整的瘫坐在地上,她也是全身心的都在想怎么打骂长孙茵娘,因此丢了防备之心,才被问琴意外推倒。她感觉到额头的刺痛感,迷瞪瞪的去探,结果摸了一手的鲜血。
  看见血,刘氏惊恐万分,呼天抢地,引来了外面乌泱泱一大群丫头婆子熙熙攘攘的进来,见到刘氏受伤,众人如丧考妣,完全忽视了被刘氏刮伤了脸的长孙茵娘与抱着自家小姐瑟瑟发抖的问琴,连忙慌不择路的扶走刘氏寻医治伤。
  待人都散去了,长孙茵娘才如同清醒过来一般,松开双臂,细细的翻看那本脏旧的手札是否完好无损。待看着一页不差后,她红着眼,抚平封面的褶皱,好似心爱之物。
  “小姐……”问琴跟了她十多年,最是了解她的人,也最是替她心疼。
  她家小姐,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名满天下,却恋慕宋长淞,芳心暗许,不改初心。她为他所受的苦,所流的泪,没有人知道半分,唯有她,看着她家小姐哭了笑、笑了哭。她满心欢喜的嫁给了她所爱之人,可是,他母亲却因偏见对她不喜甚至屡次针对,这些她都忍了,因为她觉得,这是应该的,她能嫁给宋长淞就好,其他的都不图了。这样的一个人,老天爷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呢,她已经受够了苦痛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抢走她唯一的希望。姑爷没了,她怎么活得下去啊!
  “问琴。”长孙茵娘故作笑颜,举起手替问琴拨开额头汗湿的发丝。“去我柜子里把我给你存的嫁妆拿着,现在就离开。你伤了老夫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现在是有些恍恍惚惚,可是,却明白发生了什么,即将面临的是什么。问琴以下犯上,冒犯主子,她一介奴才,就算是她的身边人,也不能平安度日了。
  问琴哭着摇头拒绝,“小姐,奴婢不走,奴婢要保护您。”她是见识到了那刘氏的疯魔之症,要是她走了,留下小姐一个人在这里,举目无亲,任人欺凌。她如何能放的下她,这偌大的宋府,与她来说又有何瓜葛,不过一个宋长淞罢了,现在连他也没了,她在这里活着与死无异了。
  长孙茵娘笑里带泪,嘴角含着泪水,眼中的绝望更深。
  “不用了,傻丫头,去吧,回家,我能保护自己的。”问琴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可是,这样好的丫头,终不能让她因自己丧命。她在这里已是墙倒众人推,趁如今都围着刘氏转,还没有注意过来,趁机放走问琴,不然,以刘氏的性子,问琴哪里有活命的机会。
  “不要……”问琴跪在长孙茵娘身边,扯着她的衣袖连连摇头。长孙茵娘深深地闭眼,她无力,无助啊,事到如今,夫君死了,连她身边人都留不住了。这宋家,怎会如此凉薄,原来至始至终,在这里,也就只有宋长淞一人。
  “你走!”长孙茵娘猛然大喝一声,意图驱赶问琴。问琴被吓住了,瞪大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孙茵娘。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知不知道!”
  长孙茵娘只此一句,问琴要是还是执意不走就是她不知好歹了。长孙茵娘是为她打算,她若真为长孙茵娘所想,就应该听从她的安排,逃出宋府,从此以后自由自在。
  长孙茵娘见问琴不为所动,心下一狠,拉扯起问琴就去梳妆镜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木匣子,然后塞进问琴怀里,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推搡至门口。
  “你走!”长孙茵娘一咬牙一把将毫无防备的问琴推出去。问琴被推出门外,踉跄的摔在地上,盒子也掉在地上,落了一地的金银首饰。长孙茵娘见到问琴摔倒,第一反应抬起脚欲去搀扶,可转念一想,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姐!开门让奴婢进去啊,问琴不要离开小姐!”
  问琴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的拍门乞求长孙茵娘开门让她进去。门内的长孙茵娘抵着门,不敢出声,面上泪如雨下,紧咬着嘴唇,逼自己心狠。
  问琴在外面喊了好久,沈阳都哑了,长孙茵娘都没有回应,才惊觉长孙茵娘是铁了心的要她走。失魂落魄之下,她捡起地上掉落的首饰,对着门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宋府。
  长孙茵娘听见问琴离去的动静,才松了力气,慢慢的从门板滑落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流涕。
  从今以后,这宋府只她长孙茵娘一人面对所有。
  宋长淞站死沙场,延若玉若狂若痴。
  她曾经对他不屑一顾,他一扭头就有人投怀送抱,待她悔时,他已如花美眷在侧。她恨宋长淞,对自己无情,女儿恨嫁是娇羞,他却铁血丹心,对她不闻不问,任她闹、任她笑,最终她是为了她人做嫁衣,自己成为了笑话。而现在,她笑不出来,就好像,自己真的失去什么了,本来应该开怀大笑的,却只觉得心寒。
  “哈哈哈!都死吧!你们就该死一起!”你们既然那么相爱,就生同衾死同穴!永永远远都在一起!这是你们该得的,你们若,若没有成亲,或许,就不会有今天。
  闻声而来的延夫人,悄悄探头看着房间里癫狂大笑的延若玉,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总得让她失去,才能明白,失去的东西是她最珍贵的。


第95章 长孙茵娘之死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年中秋,宋家再也没有了团聚夜。
  但有秋风吹月夜,不问明来催红妆。
  月下树梢吐凝白,红颜易容他先断。
  娇娥垂泪对妆台,嫠人卸发上簪白。
  阖府缟素,长孙茵娘亦如此。待重新换了件素衣,梳好头发,在发髻一侧贴上白色绒花,素面朝天。可见那铜镜里妇人双目红肿,脸上还有刘氏抓伤的血痕,只眉目间似有决绝之意。
  与此同时,在长孙茵娘这吃了亏的刘氏包着醒目的扎带,带着一众仆从风风火火的来长孙茵娘处要逮捕问琴治罪。可惜,人已逃之夭夭,管她搜遍里外,只有坐着的长孙茵娘一人。
  刘氏吃了哑巴亏,问琴也逃了,她心中怒气难消,叫人断了长孙茵娘的吃食。理由就是夫君过世,妻子要替他守灵,守灵期间,夫君魂回故居,要妻子清汤沐浴,每日只喝清水,才能为夫君指引归家的路,不然就是亵渎英灵。
  刘氏好谋算,宋长淞逝世,她便无所顾忌,任她拿捏长孙茵娘。这宋府还是她当家,长孙茵娘要是清楚自己的位置,何至于要与她针尖对麦芒。
  哀莫大于心死,长孙茵娘已经了无牵挂,刘氏如何作践她都没有了意义,宋长淞不在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克扣她的吃食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如今生不如死。
  心有多痛就有多伤,她自诩高贵,恃才自傲,可进了宋府才知,她和那些普通妇人有何区别。她能求得与宋长淞的佳偶天成,奈何生老病死,是她求不来的。原以为,她和宋长淞有一辈子的时间,她总能做好他的妻,成为孝顺的儿媳,改变刘氏对她的偏见,但苍天不仁,带走了她唯一的念想。
  世间有一种鹬鸟,惯是成对出行,若其中一只不幸死亡,另一只会绝食而终。长孙茵娘很是喜欢这种鸟,可是却从不会豢养,或是丧偶是她最忌讳的事。
  宋府上下一片缟素,上下仆从皆是面无表情或哀痛之色,不敢触及刘氏霉头。刘氏老年丧子,情绪大起大落,脾气也跟着起伏不定,府中人人自危。府中大丧,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上至摄政王及宫中代君慰问的内官,下至商贾白身。
  或是宋府主君宋柏陵的廉政爱民,宋家二子的才名远扬,世人皆叹惋二公子为国捐躯。
  长欢很长时间没有去宋府了,这个地方,渐渐的没有了初时的眷恋。只是没想到,再入宋府,却是送别亲人。虽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真到了身边之人故去的时候,谁能坦然接受。
  宋二哥的阵亡,给了长欢不小的打击,同时愈加忧心阵前的谢厚远。安阳郡主听说了宋长淞去世的消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中郁结,忧思成疾,是以没有前来宋府吊唁。宋长淞是跟着谢厚远走的,如今人去了,怕是谢厚远也不得好。为了远方的谢厚远,她尽量避开白事,不惹来忌讳。
  短短半年,长欢就送走了两位亲人。世事无常,或一转身,便是天人永隔。
  宋府檐下贴着"奠"的一对白灯笼,在这阴暗的天气里,打着旋儿。
  长欢惆怅的望着,感觉有人靠近他,一扭头就见了李怀玉。
  “你来了。”
  李怀玉看着惹他心疼的人儿,所有尽心编排的安慰的话只成为了一句简单的宽慰。
  “没事啊,都会好的。”
  长欢微扯嘴角。
  刘氏本坐在一旁暗自抹泪,一看见长欢就扑到了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久违的拥抱,压抑的氛围,空气中兀自流动的感伤让长欢一动不敢动。
  长欢抱着刘氏,本来情绪低落,如今被她这么一哭,眼泪也跟着掉。在府里的时候,尽管悲伤难抑,也不再有掉泪的时候,原来是不到伤心处,不落伤心泪。
  灵堂里的黑色棺木,静静地停放在中间。灵位上,刻有金漆大字,简短的几个字就是他的一生。
  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却长眠不起,与世长辞。要不是这黑棺,长欢觉得,他一定还在园子某处练剑习武,一招拨云见雾,对他垂涎三尺的丫头婆子都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尖叫。
  府中人皆守在灵堂,唯独少了长孙茵娘。
  按理说,作为妻儿,不该不守着丧夫,长孙茵娘也不是不识礼仪规矩之人,这又人来人往的,却不露面意欲何为。这也是长欢最为担心的。
  他太了解长孙茵娘这个人,二哥故去,她必是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可如何也不会如此疏忽,不在灵前。那是她深爱的人,她奋不顾身的人,除却死亡,她必不会离开他。
  “娘,二嫂怎么不在?”
  长欢询问刘氏,刘氏脸色微变,抱怨起来。
  “这我怎么知道。她一个大活人,想如何就如何,我怎么管得着,她又是个不服管的。”
  长欢哪里不知刘氏对长孙茵娘的偏见,怕不是长孙茵娘不服管教,而是刘氏不待见她夸大其词了。
  长欢支使了下人去,这大庭广众之下,尽管她如何伤心,还是要出来露个面的,不然外人会如何非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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