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最万不得已的选项,虽然它是最美的选项。萧淮宁你也不用一直说我是疯子,我之所以变成了今日这般,不也有你们母子俩的功劳嘛,往事总总是因,今日如此是果。”
萧淮安起身,抚了抚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淮宁,道:“呆的够久了,也是时候回了。萧淮宁啊,你可别轻易地就死了,我们之间的帐才要开始清算呢,以前总总都会慢慢地还给你。”
“你,准备好了吗?”
萧淮宁抖着唇,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比纸还白,瞳孔缩成针尖。他心中再清楚明白不过,萧淮安怎么可能会让他有好日子过?这几个月不过是没有腾出手来折腾他罢了。
他颓唐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在现在立刻撞死这里,还是苟延残喘间做选择。
萧淮安踏出屋子的那一刻,脸上的眼睛里的黑通通收拾好了,又换成了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假面。
“爷,你们聊完啦?萧淮宁那孙子没对您不敬吧?”颜叙一看萧淮安出来了,一把甩开亲亲热热牵着的温林的手,几步蹦跶到萧淮安身边,露胳膊挽袖子把人上上下下看一遍,生怕有一点闪失。
“没有,圈了这么长时间,人也消停了。”萧淮安想起萧淮宁现在落魄颓废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恣意妄为的桀骜。
真是可悲。萧淮安垂下眼,掩下眼中的笑。
萧淮安出远门的时候,对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说道:“这两天看好他,别让他出什么乱子。”
两个侍卫立刻单膝跪下,道:“王爷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月初朔月,夜幕深蓝近黑。掖庭本就地偏,风吹过的时候,发出的呜呜声音像是在女人在低低哭泣。因此,天一黑,没有宫女太监愿意往掖庭这边来。
侍卫拎着一个大食盒,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走了进去。
萧淮宁依旧保持着萧淮安离开时的姿势,靠坐在椅子上。见是侍卫来送餐,也只是撩了撩眼皮。
掖庭没有宫人伺候,餐食什么都是太监宫女送到没口,再有侍卫转送进去。这样是防止掖庭里关押的宗亲会一时冲动,伤害相对柔弱的宫人。
往日里侍卫会把饭菜摆出来,就走走出去,进出都十分迅速。而今日,侍卫却站在一旁迟迟没动。
萧淮宁抬眼,目光阴鸷地看着侍卫。他虽是戴罪之身,在萧淮安面前不复往日骄傲,但在一个小小的侍卫面前,他仍是天潢贵胄。
“发什么楞。”萧淮宁冷声开口。
侍卫抬起头,露出一张不能再普通的脸。他忽地勾起了嘴角,抬起一双修长秀美的手,那手在耳后缓缓一动,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掀了下来。
萧淮宁起身,急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面前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的侍卫,厉声问道:“来者何人!你是谁派来杀本王的?!”
“建宁王很是敏锐,小生确实是来取王爷性命的。”侍卫语气闲适,像是在讨论今日天气好不好一样,只是这话也不是对萧淮宁说的。
他拿下食盒的盖子,温柔地俯身,看着食盒里。怪异地举动让萧淮宁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那侍卫。
“你是萧淮安派来的?”
“王爷再胡说什么?小生明明是王爷雇的杀手啊。”侍卫从石和忠温柔地抱出了一个人头,那人头面容极为姝丽,因为保养的很好,并没有腐烂,只是呈现青白色。
“哦,王爷不认识小生也是正常,毕竟当时找上凌夜阁的是王爷的影卫统领安良。”侍卫温柔地把人头抱在怀中,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把扇子,明明是书生的气质配着侍卫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生花颜,凌夜阁天字第二。小生怀中的是翎姝,凌夜阁天字第一。”花颜连眼梢都没给萧淮宁一个,只是温柔地看着怀中面容沉静的翎姝。
“原来安良雇的就是你们这帮废物!都没有把萧淮安留在西南,还***着脸称江湖第一杀手,可笑真是可笑。”萧淮宁一听,顿时气笑了。他与萧淮安从旗鼓相当到现在身陷囹圄,就是从西南失败开始的。
“废物?”花颜终于抬起头看萧淮宁了,只是那目光依旧有礼,一点也没有因为萧淮宁的谩骂动怒,而是像是夫子讲道理一般,缓缓道。
“王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王爷自己手中握有影卫,却不愿意用自己忍去刺杀永安王,反而要雇杀手。那王爷手中的人不更是废物,养着一群废物的人,不也是废物嘛。”
“你!”萧淮宁被这番诡辩气的脸色发青,指着花颜,道:“既然你不是谁雇来杀本王的,还不赶紧滚!”
“怎么这么心急,哎。”花颜缓缓叹了口气,手中的扇子一合,目光哀伤地看着翎姝,“阿姝,本来想多拖一会,多和你说会话呢。哪里料到王爷这般心急。罢了罢了,你在奈何桥边等我也等的急了吧,你脾气不好,我不该让你苦等的。”
“小生确实不是谁雇来杀王爷的。”花颜见萧淮宁松了口气,露出了抹温和的笑,“小生是为小生的阿姝和自己来杀王爷的。”
萧淮宁面色一怔,随即惊慌起来,他惊恐地看着花颜一步一步逼近。
“建宁王萧淮宁,你准备好为我的阿姝偿命了吗?”
昏黄的灯光将花颜的影子照在墙上,拉长又拉长,最终那影子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宁宁就此下线了,阿渟会想念他哒~接下来搞元和帝和柔嫔,萧狗说一个都不放过~】
第一零八章 萧淮宁,死了
“殿下!殿下!请您起身!”
八宝在大冬天急出了一脑门子汗,敲了萧淮安卧房门几下,急的捧着肚子满地直转圈圈。
八宝身后,手里捧着一个大木质盒子的小太监也是一脑门子汗,细看下来还能发现那双手都是抖的。
“干爹,这玩意真要给殿下看吗?”小太监连话都带着颤音,一双手臂伸得平直,身子往后撤,恨不得手臂和身子分离开来。
八宝一巴掌拍到小太监脑袋瓜上,骂道:“小兔崽子,这点小事就慌成这样,以后能有什么大用!”
小太监委屈地瘪嘴,小声嘟囔道:“您不怕,那您捧着啊,又不是什么好活,小的也不能和您抢啊。”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大着点声说!”八宝一把揪过小太监的耳朵,骂道。
“疼疼疼疼疼,爹,爹,儿子错了,您快请松手,耳朵要掉了。”小太监一张小脸疼地都揪在了一起,踮着脚跟着八宝拧的方向上贴,生怕这大冷天冻耳朵被八宝扯掉了。
卧房里,白夭捂着耳朵往身边萧淮安的怀里拱,眼睛肿成了条缝,睁开都费些劲,不耐烦地呢喃着,“谁啊,大清早的就来敲门。”
萧淮安把人揽进怀中,大手轻轻地拍了拍白夭的背,轻声地哄:“乖,没事。我们不理他接着睡。”
白夭又拱了两下,实在困的不行,枕着萧淮安的肩膀,一歪头又睡了过去。
昨夜萧淮安回来的晚,白夭没什么事,就捧着从丹阳那里拿来的狄戎风土志,一边看一边等萧淮安。
可能是萧淮宁的那番话让萧淮安感觉到了不安,在看到白夭穿着一身蓝粉色的中衣,捧着卷书,靠在已经胖成了一大滩的煤球身上。
在看到那双漂亮的杏核眼笑弯成了月牙儿,一点泪痣单纯又性感。
萧淮安只觉得被心中的黑暗吞没,只想把这个已经属于他的人,完完全全吃进肚子里才安心。
白夭不知道萧淮安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体贴地任萧淮安折腾发疯。这一疯就疯到了天边露白。
白夭没眯一会儿,那边闷闷地敲门声又传了过来。气地他直接抬手拍萧淮安。
“珺竹!你快些走!别在这里打扰我睡觉。”没睡醒的嗓音沙哑,还带着哭过的鼻音,比起生气更像是在娇嗔。
“小没良心的,爷伺候你舒服了就翻脸不认人了?”萧淮安伸手捉住不停拍他肩膀的小爪子,大掌一合,把小爪子包了进去。
“哪里有舒服啊!”白夭一听,瞬间就炸了毛,睁不开的眼睛也睁开了,肿着眼泡怒视萧淮安。
他明明腰酸腿软胳膊疼,哪里舒服了?难受的要命好吗!这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气死人啦!
“不舒服吗?”萧淮安薄唇贴在白夭红的发烫的耳廓,声音低低地说着调戏的话,但大手却轻重适中的揉着那一小截细腰。
“那爷今夜在努努力,让爷的宝宝舒服地…出来。”中间的字故意被萧淮安说成了气音。
白夭一下子坐了起来,昨夜的狼狈还历历在目,直接拿过一边的大软枕,整个盖在了萧淮安的脸上,“不准说!不准说!你再敢我就去丹阳那里住。”
“不气了,是爷的错,都是爷不知节制,爷改。”萧淮安力气本就比白夭大,就是白夭全盛期整个人压在萧淮安身上都能被萧淮安拎起来,更何况现在呢。
“乖宝,进被窝,别再冻病了。”萧淮安把白夭整个塞进棉被里,包裹好放平。
自己光着上身坐在床边,拍了拍白夭的脑门,道:“爷去看看他们在外面闹什么,没什么事就回来陪你睡回笼觉,好不好?”
白夭目光落在萧淮安跟棋盘一样的后背,整个人慢慢地往被子里滑,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乖乖地点头,不过那点子睡意倒是全被闹没了。
萧淮安随便拽了件外袍披上,腰间松松地系了条带子,一回头就见白夭只露了一双肿肿的杏核眼,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把被蒙在头上,会闷的。”
被子外出现了一只小爪子,不耐烦地挥了挥。
“啰嗦呀。”
“啧,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萧淮安笑骂了一句,就走了出去。
“大早上的扰爷清梦,没有重要的事的话,爷直接送你们去吃板子?”
萧淮安打开门,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外的八宝和小太监。
八宝一见萧淮安终于出来了,就差喜极而泣了,袖子抹了把脸,道:“大事,真的是大事啊!爷您来看看,这是今早在老奴在您书房桌子上发现的。”
萧淮安点了下头,对八宝身后的小太监勾了勾手指,小太监立马捧着盒子上前。
八宝见萧淮安要掀开盒盖,忙上前一步,道:“爷,这里面的东西不太好,要不您还是别看了。”
“你这老货,大早上吵醒爷不就是让爷看的嘛,现在又拦着爷不让看了,岂不是自相矛盾?”
萧淮安笑骂一句,挡开八宝要开盖子的手,自己亲自打开盒盖。
里面的物件露出的时候,即便镇静如萧淮安,也不自觉地面容严肃,站直了身体。
只见那盒子中规规矩矩地放着两个面色青白的人头,一个面容姣好是翎姝,另一个嘴角带笑文质彬彬,赫然是昨夜刺杀萧淮宁的花颜。
萧淮安闭了眼,那一夜花颜跪在地上求自己放他报仇的事情,似乎还在昨日。
他睁开眼,叹了口气,面色多了肃穆,算是对这个言而有信又有情有义的杀手的尊敬。
盖子盖好,萧淮安拉了拉衣领,对八宝说道:“厚葬了他们,再为他们立个碑吧,他们叫翎姝和花颜。”
“殿下,是立一块碑吗?”八宝问道。
“对,合葬。”萧淮安又看了眼木匣子,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生不能在一起,那么他就帮他们死后同穴吧。
“殿下,这到底是谁送来的?”八宝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就是里面的人送来的,他求爷放他去报仇,仇报了,便把命还回来。”萧淮安话顿了下,语气中多了些欣赏,也多了些遗憾,“他做到了。不过,可惜了。”
八宝闻言面容也是一肃,见萧淮安没有别的吩咐,带着小太监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萧淮安关门进屋,先是在外间坐了一会,神情中多了些恍惚。他知道,花颜把自己的头送过来,那就说明,萧淮宁已经死了。
萧淮宁,死了啊。
斗了二十余年的人,从他童年起到现在给他添了多少麻烦,找了多少事,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就这么死了。
心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就像是突然泄了口气,胜利后让他有些失落和空虚。
“珺竹?”白夭扒着屏风的边,小脑袋探了出来,看着呆坐在外间,不解地开口唤道。
萧淮安神游在外的魂一下子就被叫了回来,他寻着声音看过去,一下子就看到白夭踩在黑色羊毛地毯上的脚。
那脚肤色白隙能看到脚背上青色的血管,清瘦小巧,足弓拱起,是一双极美的脚。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没有穿鞋,就那么踩在地上。
什么萧淮宁?什么没有了对手的失落?什么对杀手的欣赏?通通被萧淮安扔到脑后。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两三步走到了白夭的身边,在白夭疑惑的目光中,一把夹起白夭的腰,将人夹在臂弯中,空出来的手狠狠拍了两下屁股。
“!”白夭被打了个触不及防,先是红了脸,紧接着大声抗议道:“你打我干什么呀!珺竹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说了多少遍,让你把鞋子穿上,不要光脚踩在地上,会肚子疼,怎么就是不听。”萧淮安把白夭放在床上,单膝跪在脚踏上,拿起放在一边的鞋,握过白夭一只小脚丫,帮他把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