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听说刘谈的信又送过来的时候,刘彻还跟刘据调侃了一句:“这小子不会又先斩后奏做了什么吧?”
两封信间隔的时间太短了,刘彻现在也算是有了经验,如果刘谈不是做了什么事情,不会这么迅速地又给他写信的。
刘据笑道:“不是大捷露布至京么,应该说的是李不厌的事情。”
如今虽然燕国那边比较动荡恨不得是遍地开花在打仗的状态,但传来的消息却都是好消息,这让朝中那些担忧的大臣都忍不住感慨北境王还是稳啊,只要他出手就没有打不赢的时候。
人家战绩都这么强大了,他们再拖后腿好像也不合适,最主要的是人家也没什么可以被攻讦的地方,出兵是皇帝允许的,军费……别管人家用的哪儿的钱,反正没走国库。
就算立了军功也不会跟其他武将形成争夺资源的情况,也不可能出将入相抢夺文臣空间,简直是无敌了。
刘彻一边跟刘据说笑一边打开了最上面的信,至于奏疏……他直接丢给了太子,反正都是官样文章,还不如他儿子的信有意思。
结果刘据在那边看奏疏上因为李不厌等人夺回了辽东郡正高兴的时候,他爹已经脸黑如锅底了。
刘据一抬头差点被他爹吓一跳,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父皇,怎么了?”
他弟弟这是把天给捅了吗?怎么把他爹气成这样?
刘彻重重一拍案几说道:“燕国一群废物!”
刘据一听不是针对他弟弟的,顿时放心不少便说道:“他们若是有一点本事都不至于让阿弟这般头痛,不过……他们这又是做什么了?”
刘彻直接把信一推说道:“你自己看。”
刘据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他爹身边拿起信一看,还没看完就忍不住瞪大眼睛:“这都是什么酒囊饭袋?”
刘彻嘲讽说道:“他们若是酒囊饭袋倒也还好了,好歹还有些用处!”
酒囊饭袋还能装酒装饭呢,这些人除了给他儿子添堵之外没有别的用!
刘据十分担忧:“现在阿弟肯定进退两难,若是能将刘苦找回来还好,若是找不回来……”
只怕到时候会有人骂他弟弟枉顾幼弟死活了。
刘据简直怀疑刘苦这孩子是不是跟他弟弟八字不合!
第636章 [三更]636
虽然这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是被利用来对付他弟弟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才不觉得匈奴人抓走刘苦就是为了杀他泄愤呢,一个活着的燕王比死了的燕王有用多了。
刘彻拽过信纸就给他儿子写信,这一刻无论是从感情还是理性上,他都不希望刘谈为了救刘苦背负太大的压力,甚至他希望刘谈能够放弃刘苦。
为了担心刘谈有心理压力,刘彻特地拿来刘谈的奏疏,想了想直接将消息在大朝会上公布。
这个消息引起一阵哗然,他们都没想到燕王居然在燕王宫被掳走了。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救还是不救?
在大家脑子里闪过这个疑问的时候瞬间抖了一下,这……问都不用问,肯定得救啊,刘苦好歹也是皇子,他们要敢说不救,隔天怕是就要被打包喂狗了。
更何况北境王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那可是不肯受气的主儿,当年乌师庐只是在北境国绕了一圈,他就觉得对方下了自己的面子跑过去把乌师庐给捅了,这一次……怕不是要把匈奴王庭给掀了?
结果还没等他们及时表达自己,就看到他们的陛下眼含热泪捂着胸口说道:“虽吾儿身陷险境,但诸将士如今正在前线用命,切不可因一小儿放弃大好江山。”
众人:……
聪明一点的立刻反应了过来,也开始刷刷掉眼泪:“陛下……陛下为大汉付出良多啊。”
可不是么,那可是他亲儿子,说不救就不救了啊。
反应慢一点的此时才明白刘彻的话,一边心惊一边也跟着抹泪,反正能站在这里的,不管聪明与否,至少演技都是合格的。
刘彻在大朝会上带着所有人哭了一通,就感觉仿佛提前给刘苦进行了葬礼一样。
实际上,作为诸侯王,刘苦就算真的薨逝了,也未必会有这么多人为他流泪,现在……大家反而觉得算是给了这位命苦的燕王一个体面。
反正人家爹都要放弃了,他们干嘛还要死磕?
如果真的跟匈奴打起来的话,双线作战,就算是北境王在那里也让他们有些没底。
下了朝之后,刘彻面容平静地喝了一口蜂蜜水,转头看了看也在喝水的太子,发现对方眉眼之间多少有些郁结,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这儿子以前从来不在乎兄弟们怎么样的,甚至可能更希望没有那些兄弟。
这一点刘彻从来不会怀疑,所以他也没指望着他的儿子们搞出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太子已经被刘谈带的心里有了一块柔软的地方,再加上刘苦跟他形不成竞争,只怕此时他心里也不好过。
刘彻拍了拍刘据的肩膀,这才发现这个儿子已经长得很大了,肩膀也不再是少年时期的单薄。
刘据抬头看向刘彻有些困惑:“父皇?”
刘彻温声说道:“先回去休息吧,今日也没什么事情。”
刘据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父皇,阿弟此时怕是很生气,要不要让他回京啊?”
因为刘彻时不时跟他透露一些消息的缘故,刘据对燕国的情况还是大致有一些了解的,他一想到燕国那个情况就不由得有些糟心,他弟弟现在面临幼弟被劫持,燕国到处是漏洞的局面,怕不是要被气死了。
刘谈还年轻,万一因为这件事情气病了落下病根,那可怎么好?
刘彻这时候才明白,刘据从头到尾担心的也只有刘谈。
不过他反而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说道:“谈儿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先给他写封信问问吧,别回头朕下令他不肯,又变成了他抗旨不遵。”
刘据立刻应了一声,转头就去给弟弟写信。
刘彻想了想转头对卜凡说道:“派个人去皇后那里把事情说一说,让她稳着点。”
其实不说刘彻也不担心,刘苦的生母和养母都已经死了,严格来说后来陈阿娇还当了他一阵养母,所以就算陈阿娇知道了也不可能对他后宫的美人下黑手。
不过,不对美人下黑手,但陈阿娇手里有钱,并且因为美容馆非常得贵妇们的心,也需要小心她别搞出什么事情来。
实际上陈阿娇在听说刘苦被劫持的时候,也的确十分生气,直接将案几都给掀了:“燕国都是酒囊饭袋吗?”
嗯,不是一家人不如一家门,这家人骂人的方式都是差不多的。
好在后面刘彻的态度让陈阿娇放心不少,若是刘彻坚持让刘谈去救燕王的话,那她就要想办法了。
她也不是不喜欢刘苦,那孩子在她身边的时候还挺可爱的,而且很懂事,很少哭闹。
但那也只是有些喜欢,比不上她对刘谈的喜爱。
不过陈阿娇跟刘据的想法倒是重合了,他们竟然都想让刘谈回来,生怕他们儿子气死在那边。
实际上现在刘谈反而平静了下来,在最初想要把燕国这群废物点心排队砍了的冲动过去之后,他就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李息那边正势如破竹,但乌桓……实在是分裂得太厉害了,要么现在他们就收手,但是剩下几个乌桓氏族还是会威胁到边境,所以最好把乌桓给搞没,然后将那边最寒冷的地方给空出来,弄成无人区来隔离那边的其他外族。
李不厌他们倒是已经收复了辽东郡,不过他们打了一场硬仗,又因为刘谈没跟过去,当时也没想起地道战这码事,所以他们打的很辛苦,李不厌、卫登和李陵三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也幸好不是重伤。
不过终归需要好好养一样,所以他们不能动。
而他带来的北境国的士兵原本是想要打下上谷郡就让他们回去的,结果现在燕国这个样子,刘谈再也不敢把王宫和王城的防守交给燕国本土的士兵,是以全都换上了自己人。
剩下的人需要回去守住北境国,匈奴既然动手了,比起燕国,他们肯定更想在北境国身上撕下一块肉。
这么一算,刘谈赫然发现他竟然无人可用。
而就在这个时候,长安的消息传来。
刘谈看着刘据给他写的大朝会上的详细情况,刘据写这些是为了让他安心,没有人逼着他一定要去救刘苦。
而刘谈则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眼熟。
他认真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历史上隆虑公主的儿子昭平君在犯罪的时候,大家都在劝刘彻放过昭平君,因为当初答应过隆虑公主。
结果刘彻还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外甥给咔嚓了。
当时他就觉得刘彻真是目的明确,不会被任何人所束缚,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别说是外甥,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啊。
不过他也明白,刘彻大概是不想让他冒险,别说刘彻,整个大汉的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想让北境王为了燕王而冒险。
刘谈看得哭笑不得,刘苦还没死呢啊,你们就这么判了他的死刑吗?
好歹也要看看匈奴的条件是什么吧?
刘谈觉得匈奴肯定要跟他提条件,所以哪怕一直在派人找,却也没有着急出兵。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下来,完全没有找到劫持刘苦那一行人的踪迹,按照时间来算,这些人很可能已经回到了匈奴地盘。
可刘谈等来等去竟然没有等到匈奴的来信,也没有发现匈奴那边有任何动静?!
第637章 [一更]637
原本笃定呴犁湖肯定要借机找麻烦的刘谈一时之间都有些迷茫。
这些时日以来他将燕国上下狠狠整顿了一遍,手段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酷烈,毕竟当细作卧底王宫给匈奴人开门的事情都干出来了,还心慈手软下一次就不定是什么事情了。
以前刘谈很反感刘彻动用酷吏,但是当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就知道,酷吏不是不能用,毕竟酷吏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就是掌权者手里的一把刀。
所以酷吏残酷的程度就看掌权者的态度,刘谈要清洗的是那些细作,跟普通老百姓没关系。
但他也不敢说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有罪,没有被冤枉的人。
他知道肯定会有人被冤屈,可他的手不敢松,他怕再出现下一次。
这一次对方只是将刘苦劫走,那么下一次是不是这满城的人都要葬送在那些人手里了?
这一个半月以来,燕国专门用来处决犯人的那一条街血腥味就没有散过。
而从下令的那一天开始,刘谈也没再笑过。
在朝会上看着那些胆颤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坐在上面的暴君的燕国大臣,他越发懒得说话,而他越是话少就越是让人害怕,因为他每一次张口都可能带走一条或者很多条人命。
他这个状态让苗瑞和毕高两个人都十分担心,尤其是刘谈心里有太多事情压着,导致整个人迅速往下瘦,到最后甚至两颊都已经有些凹陷。
虽然瘦下来的刘谈看上去也还是美的,就是多了一点攻击性,可他们家殿下在长安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肉就这么没了啊。
苗瑞和毕高两个人一商量,转头就给北境国和长安分别捎去了消息。
于是在刘谈看着下面递上来的长长的处决名单发呆半晌,最后终于落笔写了个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窗外有什么动静。
他顿时警醒起来,不得不说,在燕国的王宫他是真的没啥安全感。
最近瘦下来并不是因为他吃得少,全是因为心事重外加睡得不好。
他皱了皱眉,身体没动却喊道:“来人,去看看窗外有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苗瑞和毕高两个人站在他的身体两侧保护他,在看到他这个动作之后,顿时更糟心了——他们家殿下什么时候这么草木皆兵过?
士兵在外面走了一圈之后都没有发现什么,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刘谈又听到了窗边有动静。
此时他已经将所有人赶出去准备睡了,虽然短时间内肯定睡不着,但苗瑞和毕高这些日子天天着急上火,他也不想因为这点破事儿就让这两位担心到减寿,所以还是会按时上床,大不了就睁眼到天亮嘛。
但其实今天他还是有些睡意的,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将睡意扩大就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一瞬间他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还十分紧张地坐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摸空之后才想起来他现在身上穿着的是睡衣,剑已经解下来挂在了床头。
他轻手轻脚的下床摘下了佩剑,又听到了敲门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都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后世的额很多东西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但那一瞬间他感觉好像还是听到了午夜凶铃之类的背景音乐。
其实现在最让人觉得恐怖的大概就是他手下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有反应。
按照道理来说,这种情况下苗瑞和毕高没醒,守在他门外的守卫也应该有反应的。
结果四周安静的连花鸟鱼虫的声音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刘谈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正在做梦。
刘谈拔出了长剑正思索着要不要去开门,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门外有熟悉的声音说道:“阿谈?已经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