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本人也不再亲自审稿,而是让身边的人审稿。比如赖峰、向阳、青悠、霜落等人,如今青悠和霜落已经被晋升为宫中女官,专门为萧彧处理文件。
青悠和霜落姐妹是做梦也没想到,她们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青楼女子,最后竟有这样的机缘巧合做了皇帝陛下的女官,这真是何等的荣幸!所以她们也是极其尽心竭力,不遗余力地辅助萧彧。
萧彧与六部官员一样,都在努力适应着新环境和新工作,现在可不比在广州,管辖的范围是全国十几个州,上百个郡县,事务繁多如牛毛。
萧彧已经尽量将工作分摊给了六部,毕竟一个好的领导,要学会用人,否则他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累的。
但治理一个国家,哪怕是有着完美的中央机构,皇帝也是不可能轻松的,比如他面前现在堆着的,便是来自雍州、梁州、豫州等江北各州发来的旱情奏折。
从七月起,长江以北就没下过雨,不少河流小溪都断了流,种下去的晚稻好多都干死了,赤地千里,晚稻看样子要颗粒无收了。
农业从来都是看天吃饭的,哪怕就是工业化之后,农业种植依旧也极其依赖天气,更何况是生产力如此低下的现在。
闵翀说:“陛下,北边旱情极为严重,而且还引发了严重的蝗灾。蝗虫过境,寸草不留。真是雪上加霜,恐怕有许多地方会颗粒无收了。”
萧彧皱着眉头:“蝗虫分布在哪些州?”
“豫州、雍州两地较多。”
萧彧一听,便问:“是从北边东西戎传来的吗?”
闵翀说:“这倒是不清楚。这两地挨着东戎与西戎,估计他们那边也不会少。”
萧彧说:“命百姓尽量捕杀蝗虫。叫他们别浪费了,蝗虫可拿来食用,可油炸可炙烤。”营养价值还挺高呢。
闵翀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发愣:“陛下怎么知道这些?”
萧彧说:“我与裴将军刚到崖州时,生活困顿,吃过蝗虫,崖州人叫蚂蚱。”
闵翀听完笑道:“陛下还真是身体力行,臣这就去告诉他们。”
萧彧又说:“历史上记载,蝗灾多发于天旱少雨的中原地区,而今我们重心南移,这次灾情倒是能躲过不少,东戎西戎恐怕日子不会好过,要饿死不少人。北边恐会有不少难民前来,让边防军好生安置难民,接收之后,便安排到江州与湘州垦荒。”反正这两地地广人稀,正需要补充大量人手。
“臣领旨!”闵翀恭敬答道。
萧彧说:“统计受灾灾民,严控地方粮价,禁止暴涨,敦促各地官府守好粮仓。从南边各州大量征购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今冬恐怕还会有战争。”
东西戎是游牧民族,他们恐怕没有储存粮食过冬的习惯,蝗虫吃了草,只怕是他们的牛羊马群也要跟着遭殃了,所以得让边境的守军加强防御。
闵翀说:“臣遵旨!”
当晚萧彧跟裴凛之说起了旱灾与蝗灾的事,裴凛之听他说完蝗灾发生的地点,便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今年东西戎肯定会来抢掠,我们得加强边疆防御。小彧,我得去北边了。”
萧彧忙说:“现在还早,东西戎应当不会这么早进犯我们。”
裴凛之摇头:“不是,我是要去江北训练骑兵。不然东西戎的铁骑一来,我们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萧彧有点舍不得他,抱紧了他的腰,贴在他胸前:“训练骑兵需要你亲自去吗?关山他们不能胜任?”他们才重聚多久啊,就又要分离。
裴凛之轻轻摩挲着他的脖子和肩,说:“作为三军统帅,我怎么也得替你去慰问一下江北那些将士。”
萧彧知道他说的在理:“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嗯,我尽量。”裴凛之当然不愿意离开萧彧,但天下太平不是等别人赏赐的,而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必须要去替萧彧拼杀。
萧彧刚赶走萧祎,便遇到了如此严重的旱灾,建业城中那些士族都有些幸灾乐祸,想要看他如何处理。
民间甚至开始有人传唱民谣,也是讽刺萧彧并非正规继承人,否则怎么一继位就碰到了旱灾与蝗灾?夺取皇位,必定是触怒了天上的神仙,所以才降下如此惩罚。
这种民谣显然是有心人作出来的,要不是反对萧彧的人,要不就是支持萧祎的人。
萧彧也懒得理会,他不慌不忙地从南边调运来了源源不断的稻谷。今年长江以北降水量稀少,长江以南与岭南地区却没什么影响,杂交稻产量持续攀高,完全不用担心受旱灾与蝗灾地区的人会被饿死。
目前应当还不用救济,百姓通常都会留有足够的粮食支撑到晚稻收割。只是颗粒无收的旱情令他们有些惶恐,不过这次官府告示下得早,让百姓不必担心,朝廷届时一定会想办法救助。
萧彧所要担心的是外敌的入侵罢了。
果不其然,就在灾情发生两个月后,东西戎与柔然都派来了使者,要求萧彧如数呈贡今年的岁币,他们缺粮,需要找人来补缺,自然就想到了安国这只肥羊。
萧彧看到这个情况,差点给气笑了,他直接对这几个国家的来使说:“那是萧祎跟你们签订的盟约,跟我无关,让你们皇帝去找他兑现,不要来找我。”
来使明白了萧彧的意思,他不承认以前签订的盟约!
第142章 买马
东戎来使说:“皇帝陛下, 贵国与我们东戎的盟约是先皇景平帝时候签的。你们汉人说父债子偿,总不能赖账吧。”
萧彧冷笑一声:“当初贵国与先皇签订盟约的内容特使可还记得?‘两国永结盟友,若他国进犯安国, 东戎必当出兵相援’。结果呢?贵国三番五次看着西戎与柔然进犯我大安疆土,屠戮我大安子民,却始终袖手旁观,甚至祸水南引。你们早已背信弃义, 还有颜面让朕父债子偿?”
萧彧一席话, 堵得东戎来使哑口无言。
萧彧又看向西戎使者:“朕的三弟越王萧胤, 在贵国为质, 现在朕想问,能将越王放还了吗?”
西戎使者呐呐地说:“越王爷已经染疫故去了。”
萧彧怒目而视:“我们将好端端的王爷交到贵国手里,结果你现在跟朕说, 他已经亡故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安国的王爷的?!”
西戎使者分辩:“越王爷是得天花去世的,这病我们也无能为力啊。请陛下恕罪!”
萧彧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这就是你们保护不力。朕要求贵国对我们的损失进行补偿, 将南郑县归还给我们, 一位王爷换一座城,不为过吧?”
西戎使者简直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是来讨债的,怎么反而变成被要债的了呢?安国这新皇帝看起来漂亮无害,但态度却极其强硬, 看样子不是个好糊弄的。
不过也不必担心,不听话不要紧, 那就打到听话为止, 他打着哈哈:“皇帝陛下说笑了。”
萧彧冷冷瞥他一眼:“朕是说笑的样子?”
西戎使者从他这一眼中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他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接话。
柔然使者说:“你们汉人一向以诚信立国,陛下既然继承了安国的皇位,那就应该继承了所有的遗产,包括这盟约。”
“使者怕是搞错了吧。这皇位是朕继承来的?这是朕起义推翻了暴君的统治夺过来的。之前所有的条约都跟朕没有关系,你们跟谁签的,便跟谁去要,不要来找朕。”萧彧态度坚决地说。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在场都无人说话。
这几位使者是半点好处都没捞着,悻悻地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闵翀才让人去约见东戎使者嵇高。
嵇高很意外地看着闵翀,闵翀表明身份:“鄙人户部尚书闵翀,见过嵇大人。”
嵇高赶紧朝他抱拳:“闵大人找某所为何事?”
闵翀亲自给嵇高斟上茶:“嵇大人请喝茶。”
嵇高端起茶杯:“闵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闵翀笑了笑:“今夏我国北边旱情严重,贵国想必情况也不会太乐观。”东戎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毕竟他们的情报网早就遍天下了,东戎的旱灾与蝗灾比西戎更严重,可谓是赤地千里。
嵇高警惕地看着他:“情况尚在掌控中。”
闵翀笑眯眯地说:“哦,那看样子贵国是不需要粮食了?那便是闵某多心了。”
嵇高看着他,犹豫许久,终于开口说:“闵大人还做粮食买卖?”
闵翀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抱拳向天:“我们陛下英明神武,培植了一种杂交水稻,产量比从前高了一些,每年还能有一些粮食盈余,想用这粮食换点别的。”
嵇高问:“换什么?”
“马匹。”
嵇高说:“贵国要培养骑兵?”
闵翀笑道:“当然,贵国与西戎、柔然都以骑兵取胜,我们当然也要有保护自己的筹码。虽则不能与你们长在马背上的勇士抗衡,但也不至于完全被动。”
嵇高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将自己养的马送给敌人来对抗我们自己?”
闵翀仰头哈哈大笑:“嵇大人为何要如此想?你怎么没想过,我们也是用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去养活敌人啊。”
嵇高果然无话可说。
闵翀又说:“若不是我们与西戎一战避无可避,又岂会用粮食与你们换马。”
嵇高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闵翀说:“陛下能顺利称帝,离不开镇北王的鼎力相助。镇北王还是梁王时,曾被西戎与萧祎夹击,妻儿性命皆葬送于西戎人之手,这不共戴天之仇镇北王不能不报,这也是陛下答应镇北王的。加上越王也无缘无故死在了西戎,安国与西戎梁子结大了,这一仗在所难免。西戎骑兵强悍,我们不能不做打算。若是能够削弱西戎,对贵国来说,岂非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嵇高捏着下巴略一沉思:“那你报个价。”
闵翀伸出一个手指头:“五千斤粮换一匹马。良马价格可翻倍,一万斤粮。”
嵇高坐直了身体:“你这分明是抢!”
闵翀笑眯眯地说:“嵇大人,今年北方大旱,粮食涨价了啊。”
“那也不是你这种涨法!”嵇高说。
闵翀继续笑盈盈的:“嵇大人一路南下,想必也看到了,安国境内同样也遭遇了旱灾与蝗灾,我们手头的余粮并不多。你们若是不肯卖,我就去找柔然人。”
嵇高看着他,犹豫了许久,说:“这事我不能做主,要同我们皇帝陛下商议一下。”
东戎以种植大麦为主,九月才得收,结果蝗虫将刚刚嫩绿的麦苗啃得寸草不留,赤地千里,许多地方将会颗粒无收,草场也被蝗虫啃得一干二净,别说人不够吃,牲畜也不够吃了。
闵翀笑着说:“希望能尽快得到嵇大人的答复。对了,顺便提醒一下大人,不要指望能从安国境内买到私粮。现在是灾情时刻,官府严控大宗粮草交易,违令者斩。”
嵇高看着闵翀的笑脸,特别想打他一拳,这不就等于说明粮价他说了算。
五千斤米,就算涨价三倍,也才十五两银子,这样的价格想买一匹马,在平时简直就是做梦。
但现在闹灾荒了,不买粮食,军队恐怕都不够口粮。马还要消耗粮草,是真养不起了。
嵇高强忍住着自己的怒气,抱拳:“告辞!”
闵翀看着嵇高离开的背影,信心满满地笑了笑。这是他和萧彧商议好的,目前安国局势已定,最大的威胁便是来自北边的胡人政权,胡人善骑射,他们若想一统天下,打造骑兵是必不可少的。
安国的骑兵数量少,加起来不超过万骑,还十分分散,所以必须要增加骑兵才行。要培养骑兵,就得有马,养马是胡人所擅长的,当然要跟他们买。
平日买马还真要费不少口舌,而且所费不菲,不是国力可以承受的。现在正好碰上旱灾与蝗灾,利用一下东西戎之间的矛盾,能买点便宜的马,何乐而不为?
嵇高走后,吉山从外面进来:“大人,能成吗?”
闵翀说:“差不离了,回去等着吧。”
吉山问:“那还有必要找西戎与柔然吗?”
闵翀说:“西戎使者暂时没有必要找了。回头你带人去找西戎的养马人,用海外的香料与珍宝同他们换一些马匹。至于柔然的,用茶叶与地毯去换即可。”
“是,大人!”吉山刚从海外回来,又带回了不少奇珍异宝,这些东西特别受胡人贵族的喜爱,尤其是波斯地毯,简直就是胡人贵族身份的象征。
东戎使团离开之前,嵇高悄悄拜见了一次闵翀,答应了这次交易。闵翀以粮食换到了两千匹骏马,有了这两千匹马,安国的骑兵战力将会得到有力的扩充。
今年北方大旱,又有蝗灾,远在长城以北的柔然受影响最小,只要没出现大雪灾,他们今冬应当不至于进犯南边。
而东西戎缺粮,势必会朝南边的安国伸手,卖粮食给东戎,一是为了换马匹,二是为了减少敌人。有了粮食,东戎人便不会饿肚子,但粮食也没有多得能让东戎进行一场持久的战争,所以他们轻易不敢出兵。
西戎没买到粮食,他们严重缺粮,今年秋冬必定会进犯安国。
正在雍州境内训练骑兵的裴凛之得知萧彧在后方已经替他扫清了障碍,只需要专心对付西戎即可,便抓紧时间进行训练,争取打几个漂亮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