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立马就有人回话:“还在蹲茅坑呢!这地儿这么香,可别让他来早了。”
何阚哈哈大笑,喷出满口酒气,随手拽住脚边的少年揉|捏,那少年眼中凄楚,嘴角却是扬起,笑得可怜又难看。何阚手上力气很大,毫不顾忌地掐着他的腰,像是要直接掐断了去,那少年低低求饶,又被何阚掐住了喉咙。
吴昶就在这个时候大步迈进了屋。
跟在吴昶身后的男子宽袖长衫,那轻衫随着走路的动作撩起又晃下,能叫人隐隐约约地看见藏在袍子里细长笔直的双腿,被白色的长裤一裹,叫人看出几分正经又清冷的诱惑来。何阚松开了作恶的手,眼神上移至男子腰间,那腰忒细,却丝毫不显柔弱娇态,他说不出来什么春词,觉得就像竹子,又秀气又含着股韧劲儿。若是他掐住这腰,一定感觉不到绵软,却比绵软销|魂百倍。
吴昶瞧出他动了心思,识相地退至一旁,将那男子全部暴露在厅中。何阚瞧见那张脸,承认吴昶这老小子没骗他。那眉眼那唇鼻都不知是怎么长的,处处都好看,不需要任何脂粉,好看得干净,偏巧那眼睛后半尾还含着俏丽的红晕,随着他挑眼,水润的瞳珠将人含着,一下就酥了半边骨头。
何阚直直地站起来,道:“好,好看,忒好看!”
吴昶应和道:“说了万中挑一!”
江砚祈却是不高兴起来,他有些想萧怀川了。倘若站在面前的是萧怀川,那人才不会用这般猥琐蠢钝的眼神看他,萧怀川是个正经坦荡的下流人,撕他衣服时眼里也含着情和怜。他今日出门前照了镜子,觉得自己好看得要命,可惜萧怀川瞧不见。
幸好萧怀川瞧不见。
否则他喉咙破腰腿断,直接半截身子入黄泉。
厅中的气氛燥热了起来,何阚扯下腰上的带子,露出一圈在常年享乐中养出的膘,他朝江砚祈招手,语气黏腻,“小公子,你过来。”
江砚祈才不过去,他伸手扶了扶发间的血色芙蓉玉簪,眼里都是明目张胆地勾|引,他退了一步,道:“大当家,你过来。”
“我过来?好,我过来!”何阚顺着酒香上了钩,他冲动又急切地上前,将江砚祈瞧得愈发清楚。这是什么水里能养出的极品,瞧着细皮嫩肉,闻着淡然醉人,他这辈子都爱美色爱美人,这还是头一遭遇见这么个极品。
江砚祈朝他眨了眨眼,拂袖往后退去,没人瞧见一颗珠子从他袖摆中滚了出来,众人只瞧见他们大当家被美色迷得脚底打滑,一个惊呼就摔了个大马趴,正好能对着美人磕响头。酒色迷人眼,众人放肆大笑,搂着怀中的妓|子宽衣解带。江砚祈背身,将满屋子的脏污秽气都隔开,他讶异地看着何阚,又得意地笑出声。
何阚被他踩在了脚底,耳膜鼓动。
吴昶在角落处抹了把汗,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江砚祈时,对方也是这种无害的表情,若单看表情,很难看出端倪,因为江砚祈的杀意都在话间。
***
藏在城门周围的土匪接连被抹了脖子,粗布堵着他们的伤口,他们连半点血滴子都没瞧见就没了呼吸。西州城门被打开,两队人马擦肩而过。江裕率先出城,他座下的马得了自由,在夜色下撒欢地狂奔起来;郁临渊擦去剑上的血,几步跳上马背,率人往城中赶去。
何府的土匪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厮混,妓|子们讨好又痛苦的叫声接连不断地配合着土匪们的吆喝,听得人头皮发麻。这时几个小厮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将酒肉依次摆好,为首那人说:“这是吴老爷府中的佳酿,诸位爷玩得尽兴。”
“吴老爷就是大方!”其中一人抓起把肉就往身下人的嘴里塞,又嘿笑着凑上去啃|咬。
众人纷纷效仿,淫|笑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送菜的小厮喉间涌动,转身之际眼中冷光乍现。
哀嚎间身上耸|动的人却没了动静,那妓子小脸惨淡地转头,被鲜血喷了一脸。她怔然,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刀剑捅入身体的闷响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然后被人一剑柄敲晕了去。
“恶心死了。”其中一个小厮捂嘴欲要呕吐,闷声道,“他妈的一群下三滥。”
另一人低声命令着清点人数,转头道:“如果不是你说要下迷药,也不至于被恶心得这么彻底。”
“小郡王说了要小心应对,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那人不服气地哼唧唧,擦去剑刃上的血迹时低喃,“早知道跟着郁副将去登天楼杀土匪了,眼睛也不用受这气。”
“不用委屈。”其中一人摊手,“看这行事作风,何阚只怕更甚,小郡王见到的怕是更脏,怜爱了。”
脏不脏的另说,江砚祈倒是要被满屋子的浑浊酒气熏吐了。他在何阚的追随中抬袖掩面,眼睛锐利地扫过全场,屋里的土匪倒了大片,剩下的也醉了个半死,两个妓|子赤|裸地倒在地上,下半身全是血,他听不见她们的呼吸。白花花的一片看得他眼前眩晕,何阚在他身后,浑身上下只剩条裤子,半搭着挂在腰上。
红色的烟花在夜空绽开。
江砚祈穿过纱帘,袖中的火折子乘着轻纱落了地,卷起一片火舌。
何阚在火花中清醒了大半,他瞧见江砚祈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他起身扑过去抓人——
小贱皮子!
江砚祈看着他没动,在他即扑来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而后讶然。
何阚倒在了他脚边,后心插着一根铁箭。
房梁应声而倒,江砚祈脚步轻巧地翻出了宴厅,吴昶在火中大喊“救命”,江砚祈却头也不回地任他葬身火海。山河冲了出来,江砚祈翻身上马,挑眉看向站在侧方的人。
萧慎玉丢下弓箭,摩挲着手背上的红痕,骂他狠心。
江砚祈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吴昶活着,他帮着何阚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上报朝廷就得牵连家人,我只杀他一个已经是仁至义尽。”
萧慎玉又夸他做得对,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后拥住江砚祈,不重不轻地捏了捏他的腰,道:“我早来一点,看着你在这儿搔首弄姿,这满屋子的人都得为他们的眼睛付出比死亡还痛苦百倍的代价。”
江砚祈识相地不说话,因为他猜测萧慎玉无法发泄的怒火即将扑向他。萧慎玉却什么都没说,只踢开他踩着脚蹬的双脚,拥着他驾马离去。他在诡异的沉默中醒悟自己可能低估了萧慎玉的火气。
墨余在钦骋那里得到了山寨的地图,这让他们更为轻易地混进了山寨中。
江砚祈和萧慎玉到达时,寨门的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了。山河一步一个血印,踩得铁蹄都变了颜色。江砚祈捂住了口鼻,眉眼恹恹。
“吃颗糖。”萧慎玉从糖罐里捡糖喂给他,再多的不悦也在他的蹙眉中没了踪影,只想让他尽快地忘掉那些肮脏污秽的画面。
钦骋出了寨门,一把撕下面上的丑陋伤疤,露出原本冷峻的面容,朝萧慎玉恭敬地行礼,又在萧慎玉的凝视下朝江砚祈躬身。
“地图的事情多谢你,否则我们还得在这儿浪费一段时间。”江砚祈大方道谢,没有半点追究他身份动机的意思。
萧慎玉适宜地邀功,“之前与你提过他的,我在柳州的暗卫之一,青葙。”
“那怎么这三年都在何阚身边?”江砚祈疑惑。
青葙解释道:“钦骋另有其人,属下只是取而代之。”
“好吧,你们做事还真是随心所欲。”江砚祈笑了笑,瞧见墨余一脸灰头土脸地出来。
墨余见着萧慎玉时愣了愣,也没多问,将名册递给了江砚祈,道:“山寨中还剩三百八十七个活口,少爷打算怎么处置?”
江砚祈对着名册上一个十五岁的土匪发了会儿神,又想起那些被迫害的少年少女乃至于十岁不到的稚子。
“他不值得你犹豫。”萧慎玉按下他手中的名册,抬头朝墨余道,“杀了。”
萧慎玉带着江砚祈回了西周府衙,徐寅的尸体被高高地挂在门前,官衙内所有人都跪在外面,听着那血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江砚祈闻着血腥味,脑中又不受控地浮起那些肮脏的画面,那白花花的肉|体,那些令人作呕的拍打声……他喉间翻涌,不适地弯下了腰。
“闭眼。”萧慎玉下马将他抱了下来,不准他再看。
江砚祈趁机讨好地抱住他。
两人入了府,后面的青葙挥剑砍断了空中的绳索,嫌恶地道:“处理干净,别污了主子们的眼。”
第71章 雨夜 “我是为了你。”
后半夜下起了雨,院内的花草蔫搭搭地往下垂落,对此感到心疼的下人也不敢进院搬花。
青葙在厢房写要送往元都的信,隔壁房间的碰撞声接连不断的响,比常人更为灵敏的耳力使自家主子说的那些酸话清晰又明了地落入他耳里,当然要除却耳鬓厮磨时的低语。
墨汁凝在笔尖,停顿良久,将小块信纸晕染成黑色,连带着染黑了两半行字。青葙沉默良久,在信上重提一行,写道:主子心情畅快,无需忧心。而后封信起身,乘着瓢泼大雨躲了出去。
房门关闭的声响穿过迷离低语落入萧慎玉耳中,他半点不觉得愧疚,握着那一截月下修竹似的腰身与怀中人对视。
那眼神比糖浆还粘稠,尝一口都要腻死。江砚祈受不住,觉得自己像是被恶意地涂上了一层蜂蜜去引来蜜蜂猛蜇的刑犯,还双手被缚、无法挣扎,只能憋红了脸哀叫。
那滋味又疼又痒,又痛苦又欢喜,说不出的纠结,撇不清的情难自禁,江砚祈自甘堕落。
萧慎玉同样沉迷。他把住江砚祈的后腰,与他话说温情,“易安,我想你。”
分别连半月都不到,江砚祈却也回答道:“我也想你,睡着前想你,睡醒后也想你,不是故意去想的,是你总在我脑子里走来走去,我赶不走你。”
萧慎玉就那么看着他,用眼神挠他,于是他讨好地笑了笑,说了句真话,“不是赶不走,是我不想赶,我想你,怀川。”
萧怀川。
江砚祈去摸他的下巴,又顺着下巴往上,抚过半张脸,碰上了那双眼睛。这是把勾人的利器。他情不自禁地往上,去亲那眼睛。
雨滴顺着长柱滑落,流连出一片湿,浇透了地面。
滴滴答答的水声扰得江砚祈心烦意乱,他又羞窘难安又鄙薄自己没出息,于是只亲了亲那泛红的眼皮就坐回了原位,将下个不停的雨水堵了回去。
萧慎玉赞赏般地睨着他,又被他恼羞成怒地吻住了,那动作又急切又蛮横,带着股掩耳盗铃的遮掩。萧慎玉却很受用,他在泥泞的雨水中奔走,路过没了半条命的花花草草,于是心生怜爱,顺手摘下那最好看的一朵藏入掌心中,免去它淋雨受冻的凄苦,然后怡然自得地在雨夜走个不停。
许久后,他打开手掌,发现那花已经蔫了,原来是雨水顺着指缝流进,将它淹了个半死。
江砚祈就是那朵挨了半夜风吹雨打后又被纳入掌心中怜惜,但最后依旧不能免遭吹打的娇花。他顺着椅子滑了下去,在萧慎玉的有意欺负下倒在了毛毯上。
他枕在雨水中,因此分不清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是来自他自己,还是来自降雨之人。
实在太累了。江砚祈匀着气,有意躲避着萧慎玉的眼神,再也闹腾不起来。
萧慎玉却不放过他,立志要让他在瓢泼雨夜中尝到被惩罚的滋味。
夏日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管是地面还是桌椅,都能仰赖老天的恩赐,不会渗凉,底子好的人躺多久都不会受寒生病。
江砚祈在晕眩中闻到了沉沉的檀香,这个味道和今日放在圆桌上燃烧的那柱香所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因此在迷糊中笃定自己又从毛毯上被转移到了圆桌上。
屋外的雨声是大是小,他其实已经听不太清了,萧慎玉的呼吸不容反抗地攫住了他的听觉,或轻或重,或沉或缓,就那么一下一下的、永远不想停顿地响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们拥紧彼此,被瓢泼淋了一身。
***
翌日,萧慎玉难得晚起,抱着江砚祈睡到了中午。
江砚祈在遭受了一夜的风雨后变得萎靡不振,眼皮半肿,嘴唇上血痕未消,一张脸委屈得皱起来,就算是梳洗后也难掩被消磨太过的痕迹。
萧慎玉侧身将他罩在怀里,好人般地道:“饿不饿,我端饭喂你。”
“不饿。”江砚祈摸了摸泛酸的肚子,生死参透般地道,“昨晚吃撑了。”
萧慎玉顿了顿,又埋头去吻他,一阵唇齿相依,江砚祈短暂地失了神志,他短暂地迷了呼吸,抵着那高挺的鼻梁求饶道:“心肝,别招我了。”
江砚祈抬手推开他,挡住自己的眼睛,嘟囔道:“我有这心,没这力。”
“好,怪我。”萧慎玉体贴地帮他按摩泛酸的肌肉,在那不知死活的哼唧中起了动静。他盯着自找麻烦的始作俑者,拽住那只即将因此受累的手,贴近了道:“易安,帮我。”
“你?”江砚祈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被烫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高兴地道,“你太磨人了,要不我给你抓点药下下火吧?”
萧慎玉捏着他的手,不动如山,“谁叫你刚起来就哼哼唧唧,软着个嗓子勾|引谁呢?”
“明明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还好意思赖我?”江砚祈很生气,“不帮!”
萧慎玉讨好般地亲亲他,“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练武了?现在有把趁手的剑就摆在你手边,还不抓紧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