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陵嗯了一声:“看谢大人吃得开心,我心里也高兴。”
谢昭:……果然误会自己是个大胃王了吧?
秉文刚才就吃过了,这会儿也不饿。
见谢昭吃完饭,他同谢昭说起另外一件事:“您的书房被烧了,别的一般的书籍倒是没事,就是裴公子给您画的那些画、写的那些诗也没了。”
他惋惜道:“多可惜啊。”
谢昭想起这事,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裴邵南。
虽然那些诗词画作多是裴邵南用来来打趣人的,但是好歹也算是人家的作品。再加上裴邵南对他又不错,谢昭想起来,也觉得那火把人家的心血都烧完了,这实在很可惜。
他叹气道:“我改日和他登门道歉去。”
……裴邵南给谢昭画的画、写的词?
傅陵眼眸一沉,脸上的笑意变淡。
谢昭填饱了肚子,人很快困得不行。
为了早日赶回京城,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清早到了京城后,又被廖青风带去宫中,同人斗智斗勇。这会儿事情都解决了,肚子也饱了,困意自然一下子上来了。
他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问傅陵:“殿下,我可以去睡一觉吗?”
“当然可以。”
傅陵认真地看着他:“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一旁的秉文听得害臊,总算有点知道自家公子为什么会和三皇子走到一块去了。
这三皇子说话的水平的确是有点高啊。
谢昭很快洗了个澡,开始蒙头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极为香沉,无梦无魇。谢昭睡下的时候,外头的天色还是白的,等一觉醒来,再去往窗外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谢昭揉了揉眼睛,侧过脸看向贴着床的墙壁,怔怔出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这间屋子好像就在殿下的卧室旁边……那这堵墙的对面,会不会就是同样在床上歇息的殿下?
月光从窗外洒落道地上,落下一室光影斑驳。
谢昭单手枕着脑袋,静静想着上京为官后的日子,忽然生出几分命运奇妙之感。
他第一次趴在墙上看殿下弹琴时,是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和他发展成这样的关系的。
从初次相遇时的惊为天人,到兰因寺那一晚的惊心动魄,接着转到他离开京城,那人冒雨驾马而来,问他红豆是什么意思。
过往的一幕幕全都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为那个雨夜男人冰冷却温暖的拥抱。
心思一动,谢昭也不知自己是处于何种心思,竟然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墙上敲了敲,幼稚得不行。
咚,咚咚。这是谢昭惯常的节奏。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哪知道片刻后,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谢昭忽的听到了墙的对面也发出了沉闷的一声轻响。
咚。只一下,是对方沉闷的回应。
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应,谢昭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满心的畅快与欢喜。
他于是又孩子气地在墙上敲了敲。
咚,咚咚,咚咚咚。
这回他会怎么回应呢?
谢昭有些期待。
可是墙对面的那人却像是厌倦了这无聊的游戏一样,不肯给出回应了。
谢昭瘪了瘪嘴,灰心丧气地把被子往上一掀,彻底盖住自己的整张脸。
他怏怏地想,殿下肯定是嫌弃他烦人了。
谁知道大约一刻钟之后,谢昭却听到了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有人缓步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床前,轻轻叹息了一声,喊他:“谢昭。”
这人是谁,谢昭当然知道。
被子里又闷又热,谢昭憋得难受,却还是没有出声。
就在他被憋得快要传不上去气的时候,有人伸出手替他把被子往下拉了一拉。
视线所及之处,傅陵披散着一头青丝,只身披一件单薄的外衣。他低头看谢昭,神色无奈却纵容:“天还没亮,谢昭,你应该继续睡觉。”
被子被拉下,谢昭终于闻到了新鲜的空气。
谢昭在被子中闷了一会儿,此刻两颊都有些红润,听了傅陵的话,他抿唇一笑,对傅陵说:“殿下,我睡不着。”
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谢昭还是鼓起勇气对上傅陵的双眸,小声道:“殿下,我想到您,我睡不着。”
——他知不知道自己说了很不得了的话?
傅陵对上他清亮的眼眸,喉结动了动,手指蜷缩了下,攥着衣衫的手悄然多了几分力气。
可到最后,他也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了谢昭的眼眸上。
谢昭的睫毛长,突然被遮住视线,他似是不安地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于是长长的睫毛轻轻刷过掌心,这几分痒意便很快顺着掌心来到了心上,带得人的心也多了几分躁动。
谢昭问:“……殿下?”
声音轻轻的,又满是信任。
想到谢昭明日早上还要去御史台复职,傅陵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睡吧,我就在这。”
所以,人在你面前,你也不用因为想到我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感谢在2020-07-19 01:11:55~2020-07-19 23: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枫溪 5瓶;==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撑伞
谢昭这一觉睡得足够久。
他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亮堂了起来。谢昭怔怔出神,有些怀疑昨晚的一切仅仅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正想着,咿呀咿呀声响起,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谢昭立刻回过神来,手支在床上,直起上半个身子,目光期待地朝门口看去。等看到秉文端着脸盆进来,他眼中的光亮顿时消减,人又变得怏怏了起来。
他叹气:“不是殿下啊……”
秉文噗嗤一笑:“您在想什么?人家三皇子昨晚哄您睡觉就算了,你还想让他再亲自来喊您起床?”
他把脸盆放在架上,转头又去替谢昭拿官服:“您别胡思乱想赖在床上不起来了,别忘了您今日还要去御史台复职,要是迟到,小心被人弹劾您恃宠生娇不守纪律。”
谢昭完全没听进去秉文的后半句话。
他惊得从床上蹦下来:“昨晚殿下真的来了?”话说完,他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殿下来了?”
“我起夜看到了。”
秉文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本来想来看看您被子有没有盖好,结果看到三皇子从您房里出来。他和我说您刚刚睡下,嘱咐我动作轻一些,不要吵醒您。”
说到这,秉文没忍住感慨道:“不瞒您说,我现在总算知道您为什么要和三皇子走到一块去了。”
谢昭下床,一边假装镇定地漱口洗脸,一边悄悄竖起耳朵。
他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秉文抱着谢昭的官服站在一旁,长长叹出一口气:“三皇子长得好看,脾气又好,您想弹琴就弹给您听,您想出去看表演也陪您出去,现在更不得了了,就连晚上都愿意来哄您睡觉——您这是什么福气,教您碰上了这样把您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是殿下心尖上的人?
四舍五入一下,秉文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是殿下的心上人?
谢昭听得心花怒放,眉眼扬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从秉文手中接过官服,穿戴齐整后,没忍住乐呵呵地拍了拍秉文的小脑袋,笑吟吟夸他:“我们秉文双眼明亮,是个明白人。”
早餐是与傅陵一起吃的。
谢昭喝着皮蛋瘦肉粥,目光不自觉地朝身边之人那里看去。等对方察觉后看过来,他又飞速地转开头,假装很淡定地继续喝粥。
如此往复三次后,傅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谢大人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喊的是谢大人。
谢昭渐渐察觉到,一般时候傅陵都是他谢大人,正经又有礼;只有私底下的时候,他才会喊他谢昭,用那种一种无奈又纵容的语气。
——谢昭更喜欢和他独处时的傅陵。
听傅陵这么问,谢昭放下勺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殿下昨晚休息得好吗?”
穿着青色官服的年轻文官一双清澈明亮地双眼全神贯注地看过来,傅陵只觉得心中的一处柔软下来。
他嗯了一声,眼中有了笑意:“睡得很好。”
谢昭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自己想要听到的话语。
于是只能自己开口:“殿下不问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吗?”
哪有人这样要别人问自己问题的?
傅陵失笑,好整以暇地看他,顺着他的心意问:“那谢大人昨晚睡得好吗?”
谢昭扬唇一笑:“非常非常非常好。”
他幼稚地用了三个非常,可见的确对昨晚的睡眠质量十分称心。顿了顿,他又飞快补充了一句:“殿下身上有一种药香味——有些涩,有些淡,却教我闻着十分安心。”
安心……?
傅陵心中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见谢昭放下碗筷,似是不好意思地同他快速说了句“殿下我去御史台了”后,就和兔子似的快步走出了屋内。
傅陵瞧着谢昭的背影,觉得官服也压不住他满身的少年气。
“跑什么跑。”
傅陵笑叹一声,“好像永远长不大一样。”
谢昭这一日到了御史台后,受到了来自同僚们的关切问候。不少人围在谢昭身边,用敬佩的眼光看向这位年纪不大胆子却很大的后辈。
没错,继冯德麟父子和太保大人后,谢昭的履历上又多了光鲜亮丽的几笔——敲响鸣冤鼓,替林大人和十六卫洗刷冤屈,还顺带又弹劾倒了兵部尚书。
这般战绩,着实让以往自认见多识广的御史台同僚们也大开眼界,纷纷表示自愧不如。
谢昭没办法,只能挑了一些瞿州和昨日朝堂上的事情说与众人听。
所有人听得心满意足,自觉得到了第一手情报,终于散开。
潘岳对谢昭说:“谢大人,您这回可是出了大风头了,如今您去街上问一问,这京城还有谁会不知道您的大名?”
谢昭唉声叹气:“怎么一点风吹草动,整个京城都人人知晓。”
潘岳开解他:“您这回做的事还叫风吹草动?昨日您敲响鸣冤鼓后喊的那几嗓子,听到的人着实不少。等廉宋去贾大人府上查抄后,这事情就更小不了。”
见谢昭还是愁眉苦脸,潘岳看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大人不用担心,没人说您的坏话,大家都夸您勇于直谏,是难得的好官员。”
他开玩笑:“我们御史台先有一个敢于直谏圣上的何大人,后有一个敢于敲打鸣冤鼓的谢大人。有您和何大人在,真是我们御史台之幸。”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潘岳话落,何方就与窦舜一齐走了进来。
两人刚刚下朝回来,脸色都有些奇怪。见潘岳与谢昭两人说这话,何方眼睛一瞪,训斥道:“这是没有公文要处理了吗?别净想着偷懒!”
他看向谢昭:“谢大人,虽然你昨天立了大功,可你千万切记不要骄傲自满,也不能玩忽职守。”
潘岳有些怕何方,他缩了缩脖子,向窦舜和何方问好后,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谢昭不怕何方的臭脸。
他跟在何方和窦舜的身后进了书房,好奇地问道:“我瞧窦大人和何大人的神情有异,是今日早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谢昭是个聪明人,窦舜并不打算隐瞒他。
他压低了声音,同谢昭说:“今日早朝的时候,圣上下了旨,让太子结束自省,回到朝堂之上,继续辅佐圣上处理政事。”
这行为所蕴含的意义实在不小。
谢昭心思一转,很快想明白,圣上昨日一定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让太子重回朝堂,也是为了想让太子和成王形成抗衡之势。
窦舜提醒谢昭:“经过昨日一事后,谢大人现在应该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您一定要千万小心,别成了他人攻讦的对象。”
他说得隐晦,但谢昭已听出他是在让自己小心成王。
能当官当到这个份上的人自然不会是蠢人。
成王和贾永韶之间的猫腻,不少人都隐约察觉出几分。只是成王毕竟身份尊贵,圣上看样子也不打算完全舍弃,大家昨日也只能当睁眼瞎,把所有的错事都一溜归结到贾永韶身上。
谢昭谢过窦舜的好意:“窦大人,我懂得的。”
这一日从御史台出来后,谢昭想了想,还是去了裴府找裴邵南。
他把自己的书房烧了一事告诉裴邵南,最后摊手道:“你的那些画作诗词全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
先不提画作诗词的内容,对方的作品被烧,谢昭好歹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早知道这样就不拿到我那里去了。”
裴邵南挑眉:“你说得当真?”
谢昭点头:“自然当真。”
于是裴邵南当即给谢昭表演了个速画速写的绝活,提笔落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又有一幅大作产生了。
画作上正是幼年时捧着比脸还大的西瓜吃得开心的谢昭。生怕别人不知道画作上的人是谁,裴邵南还贴心地把谢昭的名字写了上去。
放下笔,裴邵南笑道:“这火烧得真好,至少从此以后,我就可以请一些文人官员来府上参观我的画作了。”